東方勝道:“其實,這二人里其中的一位,大哥也認識。”
蕭峰奇道:“我也認識?”忽爾醒悟道:“二弟說的莫非是薛慕華,薛神醫?”
東方勝搖頭道:“薛神醫雖然是醫術神奇,但蕭老伯的內傷乃是強練少林派武功而致,由內而發,怕薛神醫也無能為力。”
蕭峰聞說連“閻王敵”也醫治不了蕭遠山的內傷,不禁心憂更盛,問道:“那還有何人?”
東方勝道:“便是三弟。”
蕭峰大訝:“三弟?三弟雖是功深厚,卻是一點武功也不會,于內功也是一知半解,如何能醫治好我爹的內傷?”
東方勝道:“三弟雖然不曾習武,卻會一門吸人內力的奇功,名曰‘北冥神功’。蕭老伯的內傷,全由內息沖突造成。若是找到三弟,則可將蕭老伯體內的內力化去,頑疾自然是不藥自愈了。”
蕭峰聞言,大為驚嘆。雖然聽起來頗有道理,但要廢去武功治療內傷,實是有些匪夷所思。蕭峰也知東方勝必不會有虛言,卻也一時猶豫起來。
正在地上盤膝打坐的蕭遠山自也知到了二人的對話,道:“若是要廢了武功,才能醫得好,尚不如不醫。反正我一把老骨頭,活得也夠了。待大仇得報,老夫便就此了無牽掛。”
蕭峰也知如蕭遠山的個性,絕不會為了治傷而廢去武功。而且他們父子二人,現下與宋朝武林中人有著極深的恩怨,若是蕭遠山武功全失,實在是兇險非常。當下對東方勝道:“三弟現下人在何處尚不知曉。也不知何時才能相遇。也不知二弟說的另外一人又是誰?”
東方勝微一沉吟,道:“蕭老伯的內傷是由少林武功而起,要治療這內傷,也只有求助于少林。我知少林藏經閣中有一位高僧,佛法精深,武學神通,定可解除蕭老伯之疾。”
蕭峰聞言大喜。若是以東方勝的武學、眼光,都要贊一句“武學神通”的人,想來已經是神仙般的人物。這樣一位高僧,說是能治蕭遠山之傷,蕭峰倒也十分相信。但忽然又想到少林方丈玄慈卻是自己父子的大仇人。現下又要去請少林高僧相助,不禁皺起眉來。
東方勝見蕭峰眉頭緊鎖,自然是能猜到他內心所想,道:“除這二人之外,小弟實在是想不出還有誰能有此本事。那藏經閣之中的老僧乃是得道的方外高人,而大哥與玄慈方丈之間不過是一己私仇。我想那位高僧不至于會見死不救。”
蕭峰點頭道:“不錯。二弟言之有理。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待爹復原之后,我們便動身上少林。”
阿朱阿紫二女一聽,自然也要跟去。蕭峰知此去前途未卜,帶上二人反為累贅,自是執意不準。最后,在東方勝的嘆說下,阿朱阿紫才答應,只少室山下等候三人。
待到中午時分,蕭遠山在房內調息,有又東方勝從旁相助,內息此時早己平復下來,納入正軌。東方勝在一旁問道:“蕭老伯,平時這隱疾發作之時,是否也是這般厲害?”
蕭遠山搖頭道:“平日里最多是身上數處經脈麻木不仁,內息不暢。卻不像此次,竟是險些走火入魔。眼下安然無恙,也已是大幸。”
東方勝道:“若是我所料不錯,定是世伯前日里與大哥硬拼一掌,內力提升過度而致。看來世伯暫時不可動武,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正在此時,蕭峰進了屋來,關切地問道:“爹,傷勢如何?”
蕭遠山站起身來,哈哈一笑,道:“己無大礙了,峰兒不必掛心。”又贊道:“賢侄的內力實在是精純無比,得賢侄之助,真是容易許多。”東方勝此時若論武技,與蕭峰父子相比,遜了尚不止一籌,但要說到內功修為,卻是比二人高了一個層次,真氣之純,運用之妙,實不做第二人想。
蕭峰見父親精神奕奕,放心不少,向東方勝道:“多謝二弟。”又道:“馬匹馬車都己準備好了,我們即刻便可動身。”他擔心蕭遠山內傷再有反復,是以上少林之事,他是一刻也不想耽擱。
蕭峰、蕭遠山二人,各騎一匹高頭大馬,而阿紫阿朱二女,自是坐在馬車之上。東方勝只有客串一下這車夫之職。北宋之時并不允許民間私販馬匹,不過錢能通神,有東方勝這個“財主”在此,買幾匹馬兒,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信陽與少室山離得也不算遠,不過是趕了兩天的路,一行五人便來到了少室山腳下,正好是黃昏時分。為了方便行事,東方勝囑咐二女,先到離此不遠的許家集,在客棧之中等待。而蕭氏父子與自己,悄悄潛上了少室山。
若說這少林寺的藏經閣,在蕭遠山眼中,怕是己經變得如自家后院般的熟悉了。蕭峰東方勝二人又皆是輕功絕頂,在蕭遠山指引之下,少林雖有龍潭虎穴之名,三人卻是入如無人之境。不過是兩柱香的時間,便由后山門,來到了藏經閣旁。
東方勝閉上雙眼,側耳傾聽,卻發現藏經閣之中似有一股力量作祟,竟然令自己的靈覺無法向內感應。心中大訝,不過,也確定無名老僧,正在藏經閣之中。于是向身旁的蕭遠山與蕭峰點了點頭。二人會意。三人一同縱起輕功,悄無聲息地躍入藏經閣的第三層。
東方勝雖是來過藏經閣,卻從未踏足過第三層。想到當年在閣中偷偷抄下九陽神功的事,仿佛便在昨日,心中不禁唏噓不己,自己來到異世,已近三年了。
蕭峰來回瞧了瞧,卻未見到人影,不由有些焦急,問道:“二弟,那神僧在何處?”
東方勝恭恭敬敬地向前抱拳道:“晚輩東方勝求見藏經閣中神僧,還請神僧現身一見。”東方勝這一句話雖是提氣說出,但卻用內力加以控制,雖然閣內能聽得清清楚楚,卻不會被外人聽見。這還是日前從蕭峰那里學來的。此時現學現賣,竟是隱隱有青出于蘭之感。
“我不過是少林寺中一個掃地僧人,又何敢當神僧之稱?”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從三人聲后傳出。蕭氏父子不由大吃一驚。二人內功深厚,聽力何其敏銳?沒想到竟有人能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來到身后數尺之地。東方勝自是知道這掃地僧的厲害,倒是毫不驚訝,回過身來道:“晚輩拜見神僧。”說著一揖到地。
蕭峰此時方才盡信東方勝說這老僧“武學神通”之語。回頭看時,只見一個青袍老僧,形容枯瘦,須眉盡白,手中執著一把掃帚。當下便要朝著老僧跪倒,口中道:“還請神僧大發慈悲……”
那老僧雙眼微睜,身上的僧袍忽然無風自動。以蕭峰之能,這一跪,竟然無法跪下,卻被一股無可抗拒的柔和之氣,輕輕巧巧地托了起來。讓蕭氏父子再吃一驚。蕭遠山頭上不禁微冒冷汗,自忖道,少林寺果真是藏龍臥虎。竟有如此高人,若是這老僧有心,自己怕是早己出不了少林寺,險些自取其辱。
蕭峰見識到老僧的手段,更是堅信東方勝之言,這藏經閣中的神僧必可救自己父親,心中喜極,正要出語相求,卻聽那老僧道:“這位居士來這藏經閣中看書,一看,便是三十年了。老僧見居士誤墮魔道,曾在居士取書之處,放了幾本經書,只望能渡化居士。誰想居士卻只顧著找一部‘伏魔杖法’,竟而棄佛門經典于不顧,從此沉迷苦海。這時要回頭,卻是難了……阿彌陀佛。”說著雙手合什。
蕭遠山聽這老僧之言,顯然自己三十年來在藏經閣所作所為,皆在對方觀察之中,自己卻是毫無查覺。心中一緊,一陣陣后怕。
蕭峰聞掃地僧言“這時想回頭,卻是難了”,忙抱拳道:“還請大師慈悲為懷,救我父親。我父雖然偷學少林武功,卻也有隱情。”
掃地僧嘆了口氣道:“蕭老居士三十年前遭逢不幸,確實令人同情。只是蕭居士戾氣太重,殺人甚多,頗傷無辜。像喬三槐夫婦,玄苦大師,實與居士并無仇怨,為何居士也不肯放過。唉,罪過罪過。”
蕭峰道:“家父犯下的殺人罪孽,都系由在下身上引起,懇求神僧治了空父之傷,諸般罪責,皆由晚輩領受,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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