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萬戶侯

第一百四十三章 高力士夜訪李林甫(上)

言,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定義,可以說是皇說是宰相,也可以說成太,但大唐天寶四年的一人之下,那只有一人,既不是宰相,也不是太,而是李隆基的貼身太監高力士。

沒有誰會懷疑他的權勢,他可替皇上審閱奏,小事便自行決斷,李林甫不敢捋他的虎須,李亨在他面前也低眉順眼。

他仿佛就是李隆基的手、是他的嘴,甚至是一部分大腦,替他安排食寢,為他分憂解難,天寶二十五年,武惠妃去世后李隆基晝夜不安、孤枕難眠,后宮佳麗三千,皆不入他眼,惟獨高力士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樣的女人,于是搭橋牽線,讓李隆基見到了善解人意且美麗聰穎的楊玉環,使李隆基和青春第二次握手。

這是一個比李隆基自己還要了解他的人,幾十年的揣摸讓高力士看透了李隆基,當李隆基命他將彈劾李清的奏折送還李林甫時,他便敏感地捕捉了上位者心境細微的變化,皇上對李林甫的張狂開始有些不滿了。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將李隆基送回后宮,也顧不得疲憊和病痛,拖著沉重的身體向宮外走去,要辦完皇上交代的事才能回家,他匆匆趕到紫宸殿,打算從皇上的御書房里取了奏折便去李林甫的府上,此時天色已經近黃昏,大殿上光線暗淡,高力士打了兩個噴嚏。身上開始冒冷汗,就在他剛走近御書房時,頭忽然一陣劇烈地暈眩,他立足不穩,手在空亂抓,卻無著力之處,后面跟的幾個小太監又相距甚遠,扶之不及。眼看他要摔倒,這時一條高大的身影從旁邊一步跨來,一把扶住了他,“阿翁千萬要小心。”

高力士身晃了兩晃,才勉強站直,他閉上眼睛。直到眩暈感消失,才睜眼打量了一下這個及時扶住他之人,卻又是楊釗。

“又是你,多謝了!”

高力士心急李隆基交代的事,只微微頜首,便要進御書房,眼一瞥,卻見楊釗手上拿著個奏折,不由停下腳步問道:“那是誰送來的?”

楊釗的腰幾乎彎成十度,雙手將奏折高高捧到高力士面前。必恭必敬道:“這是御史丞王:}.預覽!”

“王:.

高力士順手接過,眼睛卻盯了楊釗一眼。送奏折自然有當值太監,他一個金吾衛地小軍官,竟越了自己的職責,不懂規矩,不過看在他及時扶住自己的份上,且不跟他計較。

“你去吧!以后好好當值,不要亂跑,這紫宸殿是機要之處。你是不好隨便進來的。”

楊釗自上次去李林甫家吃了一頓飯后,便將自己視為宰相黨。事事甘為急先鋒,只可惜他人微職卑。有勁卻使不上,今天他當值,恰好御史丞王:.監,此時皇上已回宮,戒備松了,他瞅了個空,溜進了紫宸殿,他也知紫宸殿不能隨便進來,正猶豫時,聽到有腳步聲過來,趕緊躲閃到一旁,卻正好扶住了高力士。

楊釗見他口氣溫和,不由心暗喜,急忙答道:“楊釗初進皇宮當值,不懂規矩,愿聽阿翁教誨。”

“也好,我正要去李相國府上,你就做我的護衛吧!”

高力士見楊玉環入主后宮已成定局,便對她的這個堂兄也有了幾分興趣,又見他對自己恭敬,好感先入為主,竟打算也扶他一把。

楊釗轟然狂喜,立刻將胸挺起來,那架勢,仿佛這宮殿忽然塌下來,他也要將它頂住。

高力士微微一笑,便走進屋去,說是御書房,其實是由十幾間屋組成,層層設卡,戒備森嚴,好幾間屋內都堆滿各種常用地圖書典籍,供李隆基臨時查閱,每天還各有兩名翰林院學士和集賢殿學士來此蹲班,專為皇上解惑答疑。

高力士取了要給李林甫的奏折,剛要離去,忽然心一動,剛才楊釗拿來的奏折也是王:#

想到此,他急忙打開奏,細細讀了一遍,心卻吃了一驚,奏折的內容竟是彈劾太縱容兒污蔑朝廷重臣,事情就是在李清回來的路上,李俶因激憤說的那句話,“.做陰毒齷齪的背后勾當.

下面還有十幾個宗室弟畫押佐證,李銀心機頗似其父李林甫,嘴上笑呵呵答應李清不追究此事,但一轉身他立刻找到了正在家休息的御史丞王鉷,將李俶誣蔑之詞告訴了他,王:<又看到了一個打擊太地機會,當即寫下奏章參劾太縱敗壞朝廷重臣的名譽。

從某種意義上講,高力士是支持太地,一方面是太對他謙恭有加,且暗答應過保他終身榮華富貴,另一方面他也明白李隆基已經吸取舊太李瑛慘死的教訓,不會再輕易廢太,但這并不等于絕對不會廢,若是李隆基對太地不滿積累到一定程度,他還是照廢不誤。

而這份奏折看似小事,但它恰恰是太李亨的命門,李俶是李隆基的皇長孫,自幼聰明活潑,被李隆基所喜,他雖是宮女所生,但李隆基依然封他為嫡長孫,李亨也由此父憑貴,坐上了太之位,如果李俶仁孝溫恭,動必有禮的形象在李隆基心被破壞掉,李亨的太之位也就難保了。

可是御史的奏折是李隆基要親自批閱的,他不能越俎代庖,想了半天,高力士決定先還是去東宮通知太,讓他早做準備。

聽說高力士來訪,李亨又驚又喜,親自出來迎接,見他面帶病容,不禁連聲埋怨道:“二哥身

,就在家歇著,有什么事叫小太監來辦就是了,還親為此閃了身,明日皇上怪罪下來,豈不是害了我。”

說完,他呵呵一笑,一抬頭,卻看見了在一旁護衛的楊釗,李亨的臉馬上便陰沉下來,此人是章仇兼瓊向自己推薦,看在他是玉真公主堂兄的面上,自己準備重用他,不料毛還沒長出來,便立刻投靠了李林甫,人品之低劣,著實讓人不恥,李亨不由又想到另一個同樣是章仇兼瓊推薦的李清,自己那般誤會他,他還是沒有投靠李林甫,在南詔幫了自己大忙,兩廂比較,孰正孰劣,立刻便見了高下,李亨不禁又一陣悔恨,自己當初真不該那么絕情。

“殿下!殿下!”

高力士見李亨有些走神,便低低呼喚了兩聲,李亨立刻清醒,便挽住他的胳膊笑道:“走!我正好得了一甕好酒,一起去飲一杯,給二哥驅驅寒,暖暖身,病不定就能好起來。”

“殿下太客氣了。”

高力士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我身上有圣喻,不好耽誤,改日再來喝!”

說完,他拉著李亨進了門,見左右無人,低聲道:“王:折,彈劾殿下縱容廣平王臨街辱罵當朝相國,皇上明日若知道此事,必然會怪罪廣平王,殿下要早打算。”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又急道:“已經晚了,我得趕緊走,這事不能拖,一定要趕在皇上明日看奏折前將它用心處置好才行!”

李亨仿佛沒聽到他地話,他的臉上陰晴變化不定,心卻又驚又怒,準備提醒高力士當心楊釗的話也拋到了宵云外,待將高力士送走。他立刻找了幾個跟隨的宦官一問,方知消息屬實,李亨頓時氣得面如金紙,大喝一聲:“來人,速到百孫院將那小畜生給我抓來!”

百孫院緊靠皇宮,和十王宅一樣是李隆用來安置嫡系皇皇孫的場所。李俶便住在其,有專人照顧,也有師傅教授他們學問。

不多時,李俶被人帶了過來,他正在讀書,卻聽說父王找他有急事,還只當是父王要問他今天接李清的情況,一路興沖沖趕來,卻見父王陰沉著臉,面似凝冰。他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心正惶惶不安。他剛要開口,卻聽父王一聲怒喝。“給我跪下說話!”

李俶不的已,只得跪了,李亨陰森森地盯著兒問道:“我來問你,你今天對那李銀究竟說了什么?”

李俶聽了這話,頭‘轟’地一聲,目瞪口呆,呆呆地看著父親,仿佛丟了魂魄一般。“父王怎么知道此事?”

“你不好好讀書,卻整天走馬浪蕩。盡給我惹禍,你可知你說的話已經被御史寫了奏折,上告皇上,若明日皇上問起我,你讓我怎么回答!”

說到這里,李亨咬牙切齒,眼睛似要噴出火來。

李俶心大罵李銀卑鄙,言而無信,但他嘴上卻硬道:“雖然話不好聽,可孩兒說地句句是實,他李林甫謀害前太、趕走張齡、逼死李適之,哪一件事不是卑鄙無恥,自己敢那樣做了,卻不準別人說嗎?”

李亨氣得險些暈倒,他頓時面若金紙,臉色鐵青,怒火燒,前些日被李林甫圍追堵截,他所積下的怨氣終于在此刻一并爆發。

他直挺挺地坐在椅上,瘦弱的胸脯急劇起伏,原本蒼白的面孔此刻因為狂怒變得更難看了,他指著兒暴怒道:“小畜生!還竟敢頂嘴,拿繩棍來,給我堵住嘴狠狠地打!誰敢手下留情,立刻打死!”

東宮的太監宮女們個個嚇得戰戰兢兢,太如此震怒,這些年還是第一次,立刻上來十幾個力大的宦官將李俶拿翻,用碎麻布將他嘴堵住,死死按在凳上,杯粗地棒雨點般朝他腿上招呼去,只打了十幾下,臀脛處已經滲處一大片血漬,李俶眼睛瞪得血紅,他死咬牙關,一聲不吭,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高力士的意思是讓太準備應對之詞,等奏折到了李隆基那里,問起來,只要有個好的理由,也頂多叱責幾句,再責打他的師傅一頓,便了結此事,但李亨此時已是草木皆兵,他本來就是個性格內向而謹慎之人,坐上太位后,更是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長久的壓抑竟使他生出幾分神經質,每一件事他都要和自己的太之位掛鉤,而李俶所說的話就是他的心聲,他仿佛感到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剝光一般,內心擔憂不已,生怕李林甫抓住此事做章,最后危及他的太之位。

狠打兒,以悲情換同情,將自己撇干凈,這就是他地一貫作風。

李亨的心腹宦官李靜忠見李俶已經面白氣弱,心暗叫不妙,連忙勸道:“殿下!不能再打了,打得太狠,皇上那邊恐怕也不好交代。”

李亨見火候已到,便手一揮,止住了責打,命人抬進屋去上藥,李靜忠剛要跟去,卻被李亨使了個眼色留了下來,見旁人走凈,他便對李靜忠壓低聲音道:“等會兒你親自送他回百孫院,繞個遠路,去一趟李林甫地府上,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殿下放心,此事老奴一定會辦得妥妥貼貼!”說完,李靜忠慢慢退下,轉身進屋安排去了。

望著地上殘留地斑斑血跡,李亨長長嘆一口氣,口自言自語:“父皇,不知我這樣做,你是否可以滿意!”

夕陽西下,李亨拖著倦步緩緩向內宮走去,金黃色的余輝映照在他的后背上,拉出一道長長的斜影,顯得蒼老而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