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

第189章 傾訴兩世之事

第189章傾訴兩世之事

目送著那輛馬車倉惶離去,一個幕僚向旁邊的護衛湊近些許,低聲說道:“郎君對這個道姑,已是容不得他人有半絲不敬。”

那護衛瞟了他一眼,低聲道:“少見多怪”

那幕僚吃他一言,不由訕訕一笑。半晌他還是忍不住嘟囔道:“女色事上,郎君過矣,怪不得族人動怒。”

他的話吹入風中,沒有半個人回應。

馬車在喧囂中,緩緩駛過建康街道,向王弘的府第走去。

不一會,一座掩映的森森樹木中院落出現在陳容眼前。馬車一停,王弘率先跳下馬車,他向陳容伸出手,“下來吧。”

陳容應了一聲,扶著他的手下了馬車。

兩人并袂向院落中走去。

牽著陳容的手,王弘含笑而立,白衣當風。一路經行處,婢女仆人們紛紛躬身行禮。只是他們時不時地會悄悄抬頭,向陳容瞅來。

陳容也在打量著這個精致的院落。

就在這時,王弘突然說道:“我王氏的下任族長,何人也?”

陳容張口回道:“王公王衍。”

堪堪吐出這五個字,陳容全身一僵,冷汗由背心嗖嗖直滲。而王弘也停下腳步,慢慢向她看來。

兩人站在林蔭道下,一個低頭,一個凝視,從側面看來,頗顯情深。眾仆見狀,連忙束手退后,轉眼間,林蔭道下只有他們兩人在。

王弘一瞬不瞬地盯著陳容。

好一會,他喉結動了動,聲音有點啞,“王衍?”

陳容咬緊net,低聲應道:“是。”

“王衍?”他抬起頭來,負著雙手,望著天上的閑去,輕輕說道:“他比我大五歲,性誠而謹,雖無大才,卻有容人之量,識人之能。”

踱了兩步,王弘迎風而立,墨在風中飄拂,于遺世獨立中頗見寂寥。

他這般站了很久很久。眉峰微蹙,一動不動。

眼看著陽光一點點移動,陳容張了張嘴。

就在這時,王弘的聲音傳來,“那我呢?我在何處?”

陳容頓了一下,回道:“那一次慕容恪圍攻莫陽城時,你殞落了。”

這話一出,王弘回過頭來,他認認真真地看著陳容。

看著看著,他喉結動了動,啞聲說道:“阿容回答此話,竟是不假思索?”他知道,眼前這個fù人是多么愛他,要說為了取信他,她編造出他的死迅,他不敢相信。

陳容抿緊net,本來便是生過的事,她為什么要思索?

望著陳容,王弘的聲音更干澀了,他又輕笑道:“當真,是莊子夢蝶?”……“是”

“你嫁了何人?”

陳容一怔,慢慢的,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也出家了。”

“也出家了?”王弘哧笑一聲,道:“因何出家?”陳容低聲道:“家族逼迫著把我送給南陽王,一怒之下自絕家族,上山修道。”

“是么?”

“是”陳容的回答,輕快爽利。一邊說,她一邊抬頭看向王弘,目光極坦誠。

她知道,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萬萬不能說。王弘是那么一個驕傲的男人,他不會喜歡她的生命中曾有別的男人……哪怕是過往,哪怕是前世,哪怕只是一念之間。

“你死時多大?”

“二十有九。”

王弘沉默了。

他側過頭,看向左側的湖泊,風拂起他的墨,久久纏繞。

好一會,他低低說道:“阿容言行多相違,也只有莊周之夢,方能解釋。”

呆立良久,他再次看向陳容,這時,他的眼神已恢復了清澈,平靜。

望著她,他慢慢一笑,“你那次奔赴莫陽城,是知城會陷落,想救我與孫衍?”陳容點了點頭。

他向她伸出手,握著她溫軟的xiao手時,他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著光,“如此說來,阿容令我得生?”

陳容不答。他笑得越燦爛,明亮,“如此說來,這建康,這天下,大事變遷,阿容都知曉,我也都能提前知曉了?”他笑吟吟的,“光憑這一點,便是一統天下,當個漢高祖,也夠了。”

事實上也是,身逢亂世,陳容這種能力,可謂逆天,落在有心人手中,完全可以把這天下攪得個天翻地覆。要知道,有史以來最厲害的,被那些梟雄jian雄帝王們推上神壇的圣巫道佛,也不過是靈驗了二三件事,便尊榮一生。

他說出這么大逆不道的話,陳容本應驚異,可她就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寧靜,平和,有著對他的全心信任。

看著她的王弘,懶洋洋地嘀咕道:“看來老族長說得不錯,我這人,雖有梟雄之才,卻是fù人之志。若無人逼迫,若無徹骨之疼,這一生,終是個風月閑人。”他伸手在牙幫處mo了mo,嘿嘿一笑,“當初老族長一看到我就牙疼,別的家族,確定個繼承人要十年二十年,我呢,不過十歲便被架在了火堆上。嘿嘿,老族長泉下有知,這幾天一定是急得牙痛火腫的。”

感嘆到這時,他又是嘿嘿一笑,牽著陳容的手朝前走去。

陳容跟上他,低聲問道:“你信了?”

她這是廢話,可這句廢話她還非問不可。

王弘點了點頭,道:“便信著罷。”

便信著罷?這是什么回答?陳容哭笑不得了。

就在這時,王弘又嘀咕道:“若不是得遇阿容,原來我真是福薄命短之人。”嘀咕到這里,他把陳容的手緊了緊。

陳容側頭朝他看去。

她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把來歷跟他說明后,王弘整個人都放松了,他本來的氣質便是高遠飄然如仙,這一下,更是飄然若去,再不沾紅塵。

一來到臺階上,王弘便指了兩個婢女服侍陳容。在她們的幫助下,陳容細細地洗沐了一番,然后在清雅的熏香中,暈暈睡去。

一覺醒來時,紗窗處還是一片明亮,人語聲細細傳來,混在風中,有一種寧靜美好的感覺。

陳容把被子掀開,剛剛踏上木履,一個婢女的聲音從外傳來,“大夫,外面有人求見,見是不見?”

陳容反應過來,問道:“是你家郎君許他們入內的?”

“是。”

“自是要見,進來給我梳妝。”

“是。”

在婢女的服侍下,陳容依然梳了個fù人髻,這才向會客的堂房走去。

剛剛走到堂房外,陳容便聽到一個熟悉的,清亮的少年聲音,“怎么還沒有來?去,把她叫醒。”

一聽這聲音,陳容便喜道:“孫衍?”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面目依然秀美,卻長高了不少的孫衍大步沖出,他一看到陳容,便朝她上下打量著,看著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一收,不滿地說道:“怎么梳了個fù人髻?王弘那xiao子把你弄到手了?你死心塌地的要跟他了?”

他的話一句接一句,還老不客氣,可陳容聽得很高興。

他的聲音一落,陳容便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不過是個式,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過是個式?”

“自然。”

孫衍松了一口氣,他大步走到陳容面前。

按著她的肩膀,朝著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孫衍清亮的聲音有點沙,“你,你可安好。”澀了澀,他有點難以啟齒,“聽人說,你落到胡人手中了,可安好?”

陳容自是知道他在擔心什么,又給了他好大一個白眼,道:“當然安好。”

這話一出,孫衍喜笑顏開,連迭聲地說道:“安好就好,安好就好,安好就好。”

樂得手舞足蹈中,他眼角瞟到幾個朝這里看來的人影,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樣,又上前一步,伸臂便把陳容緊緊抱在懷中。

他抱得太緊,陳容很不舒服地掙了掙,一邊掙扎,她一邊不解地問道:“怎地這么激動?”不是剛才已經激動過,該問的也問了嗎?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擁抱她?

孫衍收緊雙臂,困住不停掙扎的陳容,他湊到陳容耳側,xiaoxiao聲地說道:“王弘那廝剛才警告我了。”

聽到他提到王弘,陳容安靜下來,好奇地傾聽著。

孫衍笑嘻嘻地說道:“那廝說,的,xiao爺我聰明著呢,知道那廝是在提醒我,要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呸,我偏不讓他如愿”

原來是為了這個。

陳容一時有點哭笑不得。

孫衍搖頭晃腦一番,聲音還是得意洋洋的,“那廝趾高氣揚的樣子,真讓人看不過去。不許我近你?呸,我偏要抱,還要緊緊地抱”

陳容聽到這里,沒來由地擔起心來,她xiao聲提醒,“七郎他,多陰謀呢。”

孫衍朝她一瞪,道:“孫爺爺我還多陽謀”

陳容還他一個白眼,xiaoxiao聲地說道:“我是說真的。他真不是岸然君子。”

孫衍遲疑地盯了她一眼,慢慢松開手臂,也xiaoxiao聲地問道:“有多陰?”

“非你能測。”

孫衍伸手mo上自個兒的下巴,mo來mo去,尋思了一陣,他突然朝著自個大腿一拍,叫道:“糟了聊這些沒用的干嘛?該告訴你的事,一件都沒有來得及說呢。”

他轉向陳容,嚴肅地說道:“阿容,你那兄長在我那里。他那愚蠢fù人想用兒子要脅他,因道觀的人看守嚴密,她便勾結匪類行綁架之事。沒有想到,那匪類被他人授意,竟把你兄長的兒子殺了。現在你的兄長十分傷心,你得勸一勸。還有,那個在南陽城時,以王七郎的名義約你出游,令你身陷險地的人查到了。”

先奉上更新,不知會不會停電,因此不確定有沒有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