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池謙遜了兩句,昨天晚上這知縣老爺不是已經謝過一次了嗎,他今天怎么又提起來了。
宋知縣又慢慢說道:“謝,謝寡婦這件案子,牽扯很大,錦衣衛說,說話間恐怕就要抵達本縣,親,親自提審。”停了半晌,長長嘆了一口氣,“唉~!”
楊秋池不知他想說什么,沒有接茬。
宋知縣搖了搖頭:“老了,伯父我,我還是上了年紀了,不認老不行了啊!”
怎么說得好好的說到年紀老上面來了。楊秋池還是不吭氣,等他下文。
“我,我竟然沒有發現這謝寡婦是謀,謀反重犯,要是錦衣衛問到賢侄,這件事情,你就照實說就行了,反正,我也該告老還鄉了……”頓了頓,有些凄涼地續道,“如果錦衣衛小題大做,非要治我的罪,那也是命啊,”轉頭看看宋蕓兒,“只可憐我的蕓兒……”
宋蕓兒不明白好好的,爹爹怎么說起這些來,還那么凄涼,傻愣愣看著宋知縣,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不知道,楊秋池肚子里可如同明鏡一般,馬上就明白了宋知縣的意思,原來這山羊胡子老家伙繞了半天彎,又賞自己官,又給自己解決住房,原來目的是讓自己不要說出他要釋放謝寡婦的事情。他明里說讓自己實話實說,可從他話里來看,傻子都知道他真實的意思是什么。
細細一想,這知縣的擔心也是對的,這么重要的謀反重犯,沒加審訊就輕易放走,至少是失察之罪,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政治敏銳性不強,政治鑒別力不高,幾乎造成嚴重后果,如果要扣上這帽子,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宋知縣擔心的是,如果自己借這事告發于他,他可就慘了。
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原委,楊秋池就知道該怎么做了,顯然,如果自己告發他,肯定能當官,但這樣顯然不好,他不愿意踩著別的人肩膀往上爬,再說了,這宋知縣對自己還算不錯,雖然是有目的的,但也還不忍心摧殘他。
楊秋池站起身來,傻乎乎的樣子說道:“伯父,您什么時候要釋放那謝寡婦了?我怎么不知道?”作出一副茫然的樣子,頓了頓,才真誠地接著說,“我昨天一直在場,我看見的是伯父命人抓住那謝寡婦嚴加搜查,才終于查出了那封謀反信。伯父明察秋毫,指揮有度,破獲這件謀反重案,小侄十分敬佩啊。”
金師爺一搖折扇,十分贊許向楊秋池點了點頭,說道:“楊兄弟說的一點沒錯,鄙人也沒有看見大老爺說的這事情啊。的確是老爺明察秋毫,指揮有度,才破獲這件重大案件的。”
宋知縣抬眼看看楊秋池,又看看金師爺:“真的嗎?”
兩人堅定地點了點頭。
宋知縣一拍腦袋:“唉~!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這都記不清楚了呢?”
金師爺給宋知縣輕輕扇了扇:“老爺,這幾天你日夜辛勞,想必是作夢都在想著案件的事,才把夢里的事情和真實的事搞混淆了。”
楊秋池點點頭:“肯定是這樣了。”
宋知縣又拍了拍心口:“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長嘆一聲,“唉~!老了,真是老了啊。”
宋蕓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弄不清他們打的啞謎。
宋知縣向金師爺說道:“先生,你就負責安排一下楊賢侄任命文書和住處。可好?“
金師爺躬身道:“好的,老爺請放心,鄙人這就是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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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監獄,禁卒大扳牙歪坐在班房門前的一張椅子上曬太陽,大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青布短衫的小伙子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一條小黑狗。
大板牙一愣,看穿著打扮,這人是個平民老百姓,可能是來告狀,走錯地方了,因為衙門的牢房是在衙門進大門左手邊的一個獨立的院落,倒是經常有老百姓搞不清楚,跑到這里來喊冤的。
大板牙站起身叫道:“喂喂!你干什么的?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就往里闖!”
那小伙子一笑,往院子里左右上下看了看:“這不是牢房嗎?”
大板牙伸手往外轟:“知道還進來?滾滾滾!告狀到大堂去!”
小伙子身后那小黑狗見大板牙不善,冷冷地盯著他,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威脅聲。小伙子也有些生氣:“你怎么這樣說話?你媽沒教你什么叫禮貌嗎?”
“禮貌?禮貌是什么玩藝兒?”大板牙一撇嘴,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小伙子,“我媽沒教我那個。”一揚拳頭,“我媽只教了我這個!小子,你他媽的到底走不走?是不是要大爺我用拳頭打你出去?”
“你試試看!”一個女孩的聲音從那小伙子身后傳來。大板牙抬眼一看,趕緊放下拳頭,滿臉堆笑躬身作揖道:“大小姐,是您啊……您怎么來了。”
這小姑娘正是宋蕓兒,手里拿著兩塊點心。那小伙子當然就是楊秋池。
剛才向宋知縣告辭出來,宋蕓兒自告奮勇要帶楊秋池到牢房辦理交接,宋知縣同意了,兩人等不急金師爺寫聘書蓋大印,就先往大牢來了。路上,宋蕓兒惦記著楊秋池還沒吃早飯,就指了方向讓楊秋池先去,自己跑回內衙拿了幾塊點心,趕到大牢時,正好遇到大板牙找楊秋池的麻煩。
宋蕓兒俏臉一板:“怎么,我來不得么?你是不是想把我也打出去?”
“不不不!小的不敢!”大板牙苦著臉,連連作揖。
宋蕓兒走到楊秋池身邊,把點心交給楊秋池,然后向大板牙招招手:“你過來!”
大板牙哈著腰,趕緊跑到宋蕓兒身前。
宋蕓兒一伸手,揪住了大板牙的耳朵,往楊秋池面前扯,疼得大板牙嘶牙咧嘴一個勁叫喚:“喲喲喲……!”雙手伸到半空亂舞,卻不敢去扳宋蕓兒的手。
宋蕓兒將大板牙揪著耳朵扯到楊秋池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看清楚了,這位大爺馬上就是你的頂頭上司?懂了嗎?”
大板牙咧著嘴想點頭,可耳朵被往上扯著,點不了頭,一邊喊痛一邊連聲說道:“懂了懂了!喲喲喲~!”
宋蕓兒這才放開大板牙的耳朵,伸出蔥白似的兩根手指慢慢插向大板牙的眼睛:“你這招子既然不亮,干脆廢了它!”
大板牙嚇得連往后躲:“大小姐饒命,小的懂了。”
宋蕓兒笑道:“懂了?你懂什么了?”
大板牙揉著耳朵,看著楊秋池,哈著腰說道:“這位爺是我的頂頭上司。”心里卻想,你是縣太老爺的千金,又這么狠,就算你說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敢頂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