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婦祭告祖宗大典如期而至,頭晚秦漫與尤子君均是一夜未眠。秦漫是在老太太房里聽那些個規矩,而尤子君卻是因沈姑娘的病情忙碌了一宿。
秦漫在尤子君將沈姑娘接回尤府之時便已經前去探望了,只覺得這多日不見,尤姑娘的氣色確是差了許多。不過她在瞧見尤子君對沈姑娘的態度后,不由得對尤子君這個男人有了些另眼相看。
那些瑣碎的事情原本由沈姑娘所在頤院一些下人去做便可,但尤子君卻親自替沈姑娘做了好些件事。雖然沈姑娘也是托著病體急急的回絕,但也奈何不了尤子君的執意。且沈姑娘像是察覺了什么似的,臨走時對秦漫說了一些像是托付之類的話。
秦漫日后也是時時想起沈姑娘的話來:“賤婢拖著這殘軀,百念早已灰滅。原本是不敢活于世上累人的,奈何賤婢不愿少爺做個背信棄義之人,才茍延殘喘至今。望少夫人日后好好照料少爺,使他多些笑容才是。”
秦漫心中暗道,怕是只有沈姑娘本人才能讓尤子君多些笑容的。但她也未曾反駁什么,便笑著應了,只是她見那尤子君面上既有些歡喜又有些愁,十分古怪。
但秦漫對尤子君與六王爺的那些糾葛還是感興趣的,畢竟在尤家來說,沈姑娘的確是個例外。想必,也與沈姑娘的父親六王爺有關。何況,當日潘姑娘不是說尤子君是受人之托么?那自然是受六王爺之托的,就是不知尤子君與那六王爺之間有何交情罷了。
時至天微亮,老太太才放秦漫回了自個兒的屋子,讓她去換下人送去的合禮的衣裳。秦漫走后老太太又有些疑惑,只覺得孫媳婦這病加重得突然。
她讓宋婆子送給孫媳婦的兩副藥可是專治風寒的,按理說吃下兩頓便可見好轉,不料孫媳婦這病卻愈發嚴重,現時連話也說不出了。按宋婆子打探到的消息,孫媳婦確是讓尤苦熬了藥,尤苦也確是端了空碗出房的。
“太太就別擔心了,想必少夫人已經有對策了的。”宋婆子以為老太太是在擔心少夫人啞了聲,會被族長治罪,便開口寬慰道。少夫人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啞聲的事兒,依她看來少夫人心里是有些算計的。
老太太聽了宋婆子的話,遂即笑了:若孫媳婦真是有心讓病情加重,那孫媳婦心里也的確打好了算盤。她倒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瞧瞧,孫媳婦如何能逃過這每任新婦均逃不脫的‘見面禮兒’了。
“太太,我們走吧。”宋婆子聽見前邊敲鑼打鼓的聲音,便過去攙扶老太太。
老太太便在宋婆子的攙扶下,帶著房里的幾個婆子踏出了快半年沒踏出的尤府大門。
待老太太與婆子們來到尤府大門口時,便見尤府上下均已穿戴整齊在門口候著了,秦漫自然也在那六位姑娘前邊兒。老太太一出現,各人都拜了下去,齊聲道老太太安。
“今個兒是大日子,免了這些個虛禮的好。”老太太知道他們是要等自己開口,便揮了揮手道:“都到祠堂去。”
秦漫規規矩矩的低頭跟在浩浩蕩蕩的大隊伍后邊兒,只覺得那些鑼鼓聲,聲聲刺耳,心里也明白經過這場正式禮,自己便是尤家一份子,也逃脫不了那些個復雜爭斗了。
尤子君經過秦漫身邊兒時,出乎秦漫意料的捏了一下她的臂膀,也不知是想表達什么。不過秦漫快速的掃視了他一眼,方明白他是在寬慰她,讓她不必緊張,一時便笑了笑復而才又低下了頭去。
一行人也是走不了多遠,便到了尤氏一族的主祠堂門前。秦漫見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便微微往前瞟了一眼,才見那族長尤閔壕正與其他房長站在祠堂前,神情嚴肅的看著人群。
借著尤閔壕致辭的空當,秦漫細細的打量起這尤氏宗祠來。那宗祠上方醒目的掛著一塊金匾,上書四個大字秦漫倒也認得:尤氏宗祠。但那門口兩幅聯子卻是讓秦漫犯了難,那似乎是用另一種秦漫所不認得的字體所書,而且被保持的極好,看樣子書這對聯的人是極有身份的。
秦漫想起了這尤氏一族乃是那故去的皇帝親封‘京城第一家’,想必這金匾上的字以及對聯均是御筆了。
這宗祠應是尤氏一族最大的祠堂了,其他便只是各房各支的家祠了,規模自是不可與其同日而語。五間大門外邊圍著黑漆柵欄,兩旁也都是蒼松翠柏,往正門內望去得見許多尊彩塑,似是各類活靈活現的真人。
此時尤閔壕讓尤氏直系子孫進入祠堂內去,秦漫跟著其他人一同站立起來,方才得見這主祠堂周圍便是許多小祠堂,許是一些實力雄厚的旁支建造的。
待進了祠堂內供奉尤氏祖宗牌位的正屋,秦漫便瞧見那正前方的墻面以及四周楹柱上貼著許多個楹聯,無非是歌頌尤氏先人的豐功偉績,或對其品德情操的贊美之詞。家堂下是供桌,上面列著早已備好的瓜果魚肉,香火不斷。
許是被這莊重的氣氛所感染,秦漫不由得想起曾聽月成說得關于大家族一段故事,更加感慨封建社會人們被洗腦后的盲目服從。
這故事說的是大家族的新族長上任了,于是在上任第一天早晨便召集了族人前往公堂。等到族人們均到了公堂,新族長便吩咐了族人:“去準備準備,下午將麥子割了!”
時當春入夏季,麥子哪里成熟了?但只聽族人們均恭敬的回答:“是!”接著便在各房長的帶領下迅速準備好工具,只等族長下了命令,就去將麥子給割了。
等到了下午,族長見族人們都準備好了,又將族人們召集起來,說道:“我去麥田看了,麥子還沒成熟,今天不割了,大家回去吧。”
“是。”族人們又都將手里的工具放回了原處,遵照新族長的吩咐各自回家勞作去了。
其實月成想要告訴秦漫的,不過是族長這一個民間官兒到底有多大的權利罷了。她認為秦漫早早離了秦家,許是對這些個事情不記得了,便說了些關于大家族方面的知識。
但秦漫卻從這更加體會了身為古代人的悲哀,而這種悲哀正是她將要面臨的。無論尤閔壕說什么,她都得應著,怕是一旦被他抓住把柄,便要受到嚴厲的族規處罰,連尤子君也救不了她。
此時尤氏一族的直系子孫便都各自領了自己的差事,由族長尤閔壕主祭,其他人陪祭。在開場白完畢后,尤閔壕自然是先替故君祈了福,其他人也便都跟著跪下參拜。
最后尤閔壕才轉了身,看著低頭的秦漫道:“新婦進門,叩拜家堂,將素行稟告于尤氏祖先,方能算我尤氏族人,長房長孫媳婦便按照規矩上前來罷。”
秦漫聽他點了自己,便跪著往前挪動,直到正對著家堂,方才叩拜下去。待三個響頭完畢,她便在尤子君手里領了香捉在手里,低頭蠕動著嘴唇。
她穿越了,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原本不信鬼神的她也有些信了。她確確實實在對尤家的列祖列宗坦誠自己的過往,不過那卻不是此具身體主人的過往,而是她秦漫曾經在二十一世紀的過往。
秦漫才在心底剛起了個頭,還只悄聲講到自己是在何時何地出生,便聽尤閔壕出聲發難了。
“長孫媳婦怎地不開口說話?莫非是對尤氏先祖心存不敬?又或是有什么事情不可當著人言?”尤閔壕一連問了三句,心中暗喜根本不用去注意這新過門的長孫媳婦說錯了些什么,光這一條便可以拿她治罪了。
秦漫卻并未轉身,甚至連看也未曾看尤閔壕一眼。
尤閔壕心中惱怒:“一族之長問話,豈可……”
“族長,賤內并非存心不言,實是一時啞聲無法言。前日里族長也見著賤內身體微恙,如今不過是加重而導致啞聲罷了。”尤子君見秦漫泰山面前不崩于色,心知她是做出樣子的,便按照事先約定的開了口。
尤閔壕想起了當日老太太關心秦漫的事情,但仍舊是未松眉頭:“這事兒我倒是知道,不過今日這等隆重的事情,萬萬是不可因一人之私而廢了規矩的。歷來新婦過門都祭告了祖先,今日也是不可例外。按照族規……”
“族長,既是要祭告祖先,想必祖先有靈也已成仙成佛。如此,便是賤內默默祭告,尤氏祖先又豈會不知呢?”尤子君恭敬地躬身說道。
族長權利雖大,但一個大家族要維持下去,必定得靠其中一些人貢獻。尤氏一族這些年之所以愈發興旺,不僅僅是因為長房的尤老爺在朝為相,在官道上鋪了路,也更是因為尤子君在錢莊打理生意,在錢道上占了席位。
尤閔壕面對其他人的確是說一不二的,但對這長房尤老爺這一家子的男人們,他卻是還畏懼了三分。此時尤子君如此說,他不僅不好出口拂了他的面子,也更不好說他說的不對。畢竟,說祖先沒有成仙成佛,可是大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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