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173.不可靠的名份與習慣

173.不可靠的名份與習慣

173不可靠的名份與習慣

只當由來是愧疚,其實卻多是舍不得、棄不掉的……情。

很長的一段時間,周毅山的腦子里都是這句話,也不記得是哪個拽酸辭兒的寫來的。從前大概嫌棄得不愿意多搭理,現在莫明地想起來,簡直就是自己的寫照,他自己還說不出這么貼切的話來。

“小樓……”糾結萬千吐出的卻只是這兩個字,周毅山自己都有點惱火,他最煩這有話說不出,有事兒干不動的人,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樣。

而這時候,阿容和謝長青已經扔完了石頭,兩人正有說有笑地打算回去歇著。情緒好了,彼此的感情也互相吐露了幾分,這時正是氣氛最好,感覺最融洽的時候。

走到廊邊看到周毅山時,兩人也不意外,這位經常大晚上出來夜游園,是個典型睡不著覺的。據說行軍多年,有點風吹草動就得醒。

所以阿容見了站在廊下的人就一揮手,特高興地說:“安親王,還沒睡呢,要不我還是給你開劑丹藥,給你安安神。這要去邊關了,更撈不著覺睡了,別說踏實覺了。”

“你不要鬧了,安親王這是在憂心邊關的事睡不著,到了邊關反而能睡得著。安親王還是早些歇著,明天還要進宮謝恩。”謝長青說完就要擁著阿容走。

這要擱平時,周毅山不知情,肯定含笑看著倆人笑笑鬧鬧地離開,他在后頭還感慨,這倆兒可真是相處得融洽有趣。可現在他知情了,他還能么,當然不可能了。

“小……聲聲,我有話想跟你說。”周毅山這時候是千百分的確定了,所以再也不愿意猶豫。

做為一個天之驕子,周毅山不論前世今生都屬于人上之人,貴在云端,所以不大會顧及別人的感受。

但是在阿容回頭一問:“什么話,說吧,我聽著呢。”

這一來他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要是現在說也不太可能,畢竟時過境造,他還是相對懂得了一些東西:“沒什么,那把大將軍劍應該還給我了。”

“噢,大將軍劍呀,好,明天我順道拿給你。”說完阿容就和謝長青走遠了。

留下周毅山一個人在原地久久不能回過神來,不可能見到的人,重回眼前,不可能再做到的事,再給一次選擇……可是這人和事前都多了一些東西,周毅山有些遲疑了。

比如選妃的事,今天一正二側,皇帝拿著圣旨定了名份,他反悔?當然不是不可以,但是謝長青和阿容呢,他們倆這樣……

“小樓,我該怎么做,從前就是太不顧及你的感受,太只管自己活得好。結果卻還埋怨你只顧自己活得舒服,到最后……到最后你離開,其實我還沒能醒悟過來,要不是有這么個境遇,只怕我是永遠都不會懂了。”

說著這話,又間著嘆了口氣,又暗道:“懂了卻束手縛腳不敢動,生怕走錯一步,落個滿盤皆輸。小樓,我總是在你那兒使不上勁啊!”

看著蕩漾著光影的小小池塘,周毅山只覺得絢爛奪目直逼星河,然而他卻像是被這些小小的光刺傷了一樣,轉身逃一般地離開。

“王爺……王爺……剛還好好的,今晚到底怎么一回事。”肖校尉不解了,見一樣的人,差不多的地方,這到底唱哪兒出啊!

次日,阿容看到一小隊隨行官從園子里過時,才想起來答應了把劍還給人家,于是就趕緊去拿那柄什么大將軍劍。拿了劍趕到園子里時,只見那位今天特蔫菜的坐在那兒,沒半點精神的樣兒。

一看這情況,阿容就奇怪啊,這位平時生龍活虎,那是上山能打死老虎,下海能生擒鯊魚的人,今天蔫巴菜了:“安親王,你這是怎么了,你這模樣該不會是邊關很嚴重吧?”

“小……聲聲,如果將來長青欺你負你,背棄現在許下的承諾,你會怎么辦?”周毅山覺得現在自己只敢用這樣的方法來問,要不然,他真不知道這情況應該怎么辦。

這話問得真不吉利,至少阿容是這么認為的,不過轉念一想,又是味兒不同了,于是說道:“怎么了,安親王做過這樣的事兒?”

聽這話一說,周毅山就更愣神了,輕輕地點了點頭說:“是,我曾經做過這樣天理不容,道理不行的事。”

“有這么嚴重啊,要是謝長青敢這么對我,我……他這輩子最好別讓我再見著面!”阿容心想,見著面了我就剁死他,從前沒快意恩仇過,老覺得自己不如人,稍稍委屈求全點是正常的。

查是現在不一樣了,不是指身份不一樣,是想法兒不一樣了。也許是謝長青才讓她有了這樣的想法,這世上必有個人,是你不愿意去喜歡得委屈求全的。

并不說這不是真心相愛了,阿容現在的想法是:“愛,但要有尊嚴,沒有尊嚴和獨立人格的不是愛,是奴役與被奴役。”

就從這方面來說,她覺得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從前就是被奴役著的。

而周毅山一聽,心就涼了大半截兒,他心想的是:“什么,最好別再見著面,見著了她要怎么樣?”

“那你會怎么做?”周毅山這話是想也不想就脫口是出了的。

聽得這問題,阿容就揚了揚手里還沒來得及還的大將軍劍說:“那就借你這把劍給我剁了他,話說你這把劍剁了人不用背人命官司吧。”

一聽這就是玩笑話,周毅山嘆口氣說道:“我是說正經的……”

見這位非想問個答案,阿容也跟著嘆了口氣,坐在石桌邊,全沒半點其他念想地說道:“那你如果是正經想聽答案,我也可以跟你說說。要是真是這樣,我會恨他一輩子,或者連同下輩子一起恨,也或許恨到最后越來越淡,到最后忘了自己曾經愛過恨過,就這樣。”

“也就是說,你會恨到最后把好與不好的都淡忘?”周毅山的心更涼了,說出這句話來,他覺得自己的話是帶著寒氣的。

“是啊,難道真的要恨一輩子,那意味著要一輩子惦記他,一個需要我去恨的人,我覺得不值得拿一輩子去惦記他。”阿容倒是實話實說,當然她到現在也沒能完全忘記周毅山,不過只是淡了許多許多而已。

畢竟有時間來撫平傷口,還有謝長青這樣上好的療傷圣藥,再難好的傷口也該結痂了。

此番話一出來,周毅山心里像是被輪子輾了一樣難受,好像胸口腦子里一塊兒都被輾成了爛泥。他渾身上下再沒有一處是不涼不寒的,明明是大好的天,他卻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假如他有心恕罪呢?”

“那就得看女方能不能原諒了,至于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我遇不上這樣的情況。”阿容堅定地認為,自己這輩子,打死不可能見到周毅山了,更不可能想到會到眼前來,還以這樣的面目出現。

“能原諒又怎么樣?”

咦,安親王今天夠事兒的啊,阿容心里這么想著,嘴上答道:“能原諒的話,要么一塊相守白頭,要么結成朋友。”

于是這下阿容為周毅山提供了另外的答案,那就是要做足夠的事情,不但讓阿容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也要求得阿容的原諒。

等回過頭去,阿容還把這事兒當玩笑似地說給謝長青聽,沒想到謝長青最終的評價是:“事后的道歉或愧疚于事無補,發生過的事就像是樹上的刀口,長好了也是一輩子的疤。”

瞧瞧,遇過背棄之事的人就是不一樣,這想法才合阿容的念頭:“不過不知道安親王說的到底是誰,他可是正妃側妃全找齊了,要真有個這么心心念念的姑娘,以后人也不能跟著他過吧。”

“聲聲,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名份,只要圣旨還沒廣發天下,那事情就還有轉還的余地。”謝長青長在其間,對于這些再明白不過。

皇子再出爾反爾,那也是皇子,皇上的兒子,你再世家大族總要稍稍低點頭,畢竟這還可能是將來的皇帝。不過姚海棠的正妃身份不出大問題,估計是很難易人的。

“哦,那安親王還真算情癡的,到現在還念著從前的人,還滿心愧疚,還算是個有心人吧。”阿容這樣對周毅山做了評價,雖然她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她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她是這么評價的。

但是謝長青卻一語道破:“情癡有心得用在當時,過身了再用,累贅了。”

謝公子可真是擅長于防患于未然啊!

對于謝長青的話,阿容一想也是,于是點頭說:“那你要情癡有心趕緊用,要是過身了,我可就嫌棄你累贅!”

“聲聲,你最近愈發的長出得意勁兒來了。”謝長青這么說著,眼里多是縱容溫寵。

這樣的眼神,阿容怎么會看不出來,于是她就這么迎視著謝長青的目光良久,末了阿容說了一句:“謝長青,我開始習慣你了。”

習慣,嗯,這是最可怕的東西,有時候比錯過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