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45.春風里的黃毛丫頭與豆蔻少女

打開琉璃匣子,匣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株在陽光下呈暗紫色,頂頭有一朵燦白花朵的植物。阿容上上下下觀察了好一會兒,猛地睜大眼睛,這竟然是她從來沒見過的藥材,或許有些藥材她叫不上名字,需要提醒。

但眼前的藥材,絕對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于是阿容那點屬于學者的好奇心跑了出來,捧著琉璃匣子滿臉希冀地問謝長青:“這是什么藥材,很貴重嗎,藥性如何,用在什么方面的,可以起到什么作用?”

“你該好好去翻翻書了,這是靈烏。”對于阿容問的這些謝長青并不多答,實在是藥書上有記載,謝長青認為沒有這個必要,而是跟阿容說起了靈烏的生長習性:“靈烏怕干怕濕,喜肥又容易燒根,而且每到可以收時都會出現大面積枯死的情況。”

這下阿容捧著琉璃匣子感慨了,原來又是一難伺候的主兒,藥材里不乏這樣難伺候又嬌貴的,所以阿容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一味十分名貴的藥材:“該不會是希望我試試吧,我可不定有這能耐。”

“每屆第一個從師房出來的藥女都會得到這個任務,你不必急著推辭,且試試看。匣子里有植株和種子,這是從前種植的記錄,你翻著看看。”謝長青說著又遞了本冊子給阿容,見她傻愣愣地接過手去,不由得又笑開了。

揣著琉璃匣子,又接過了冊子,阿容心想這回莫不是又接了個燙手山芋,不知道為什么她有種預感,她可能會因為這東西招惹上不少事兒:“那好吧,我試試看。”

見她接了謝長青又是一笑,那和暖的笑意在春風里如瀲滟的漣漪,被風吹皺時帶著明燦的光澤,尤其是當他站在青碧群山與清澈天空之間時,那份從容如云的儀態讓人不禁心生艷羨與傾慕。

這是一個慣于用溫暖的表象裝點自己的人,而且已經裝到了骨子里,成為他脾性的一部分了。這是阿容對謝長青的定義,這是個自己都迷失了的人,迷失了自己的人也容易迷失別人。得,她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為妙。

“毛子,過來。”謝長青忽然沖野毛子招呼了一聲。

那野毛子不知道為什么,在阿容身邊就是蹦跳亂躥的,也從來不大聽阿容的話,倒是經常拽著她滿山亂跑,還非讓她聽它的不可。可是對謝長青,野毛子特乖順,一聽他叫就乖乖地趴到他面前去了,而且手手腳腳也不敢亂搭,好像是生怕弄臟了謝長青似的。

“吱吱吱……”

“不要給盛藥女添亂,跟我回藥王山去。”謝長青朝野毛子伸了手,野毛子這時才特高興的手寬到了他身上。

這情景在阿容看來特崩潰,一賊圓賊肥的胖猴子,和一賊清雅賊高潔的少年公子,嗯……抱成一團兒,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獸么!

咳,這想法差點嗆死她自己,然后再一看謝長青,身上已經被野毛子印了幾個黃黃黑黑的爪印,他倒也不在乎,而且也沒給他老人家光輝的形象留下什么污點,還是那么潔凈高曠。

可見干凈這東西,有時候和外表沒多大關系,只是種感覺,感覺而已。

“它有些認人,或許是你近來常煉丹,身上藥氣濃,它聞著熟悉所以才跟著你。我帶它回藥王山,也省得給你添亂。”說著謝長青又拍了拍那肥猴,肥猴似乎特享受,那圓滾滾的身子全掛在了謝長青身上。看來這兩位的JQ是由來已久的,要不然這肥猴不會這么乖。

要知道這肥猴向來不讓人抱,當然也沒幾個人能抱得動它,于是阿容上上下下看了眼謝長青的小身板兒,心說:“公子,看不出來您這小身板還不錯啊!”

至此,阿容以為自己擺脫了野毛子,沒想到她晚上吃完飯洗漱完,準備上榻睡覺時,又準時準點兒的在坑邊上的棉褥子造成的窩里找到了野毛子。

“……你怎么又回來了,你不是跟著那帶仙氣兒的回藥王山了嗎,說,你小子看上我哪點了,竟然死賴著不走。乖,你看謝公子多好,比我好多了吧,你還是跟著他去吧。”她蹲在窩邊上拿話誘著,試圖說服野毛子趕緊“閃猴”。

可是野毛子就只睜著又大又圓的眼睛看著她,也不吱也不動,就這么看著,時不時地還動動眼珠子,顯得分外狡黠。

這狡黠在阿容眼里就成了可恨了,她不由得伸手戳了戳野毛子,悲憤地說:“跟著我,餓死你!”

第二天在野毛子的“吱吱”聲中,阿容開始了她一天的工作,先去藥田里看看所有藥材的生長狀況,施肥、澆水一類的活都不用她管,她只要掛上牌子告知什么時候做這些事就成。

這幾天碧須草有些水澆過了,這里的田不但肥厚,而且地氣也濕潤,所以水可以再澆少些,免得把不需要太多水的藥草澆爛了根。仔細地把幾十畝藥田里各類的草藥都看了一遍,然后把需要改善的地方寫下來掛到牌子上,然后她決定開始去解決靈烏這個大山芋。

也就是這時她才知道,連云山上的甲字號房里還有恒定溫度的育苗房,炭火在外頭燒,燒得再猛里頭也是剛好適合育苗的溫度。于是阿容進了育苗房,選了苗床開始把那少得可憐的靈烏種子先用她自制的育苗液泡上。

靈烏的種子很小,大約泡上一天一夜就夠了,泡好的靈烏種子已經漲開了外面的種子皮,加上育苗液的浸泡,這時候再去育苗肯定是百分百能發芽長出初葉來的。

種子在育苗房里待大概十五至二十天,基本上就可以出育苗房,阿容選了個暖和的天氣,把靈烏種到了離自個兒最近的一塊藥田里。還特地標明了這塊地她親自照看,澆水、施肥她都得自己來,畢竟這小苗小芽的看著都嬌貴得很。

“盛藥女,這是什么啊?”負責阿容這幾十畝藥田的藥農見她小心翼翼地模樣,不由得湊過來問,也是阿容表現得特好親近,要不然擱別的藥女身上,藥農是壓根不會過來問的。

“靈烏,羅大嫂見過嗎,以前有沒有種過?”阿容想著能不能從藥農身上討點經驗,于是就和藥農蹲在田埂上嘮了起來。

那被稱為羅大嫂的藥農推了推帽子,然后看著靈烏細細地打量了起來,打量了好半晌后才搖頭說:“沒見過,也沒種過,在連云山,貴重的草藥都是大人們自己照看的。讓我們種種菜,種普通藥材都成,可貴重的藥材我們可不敢碰。”

好吧,這點念頭都要打消掉她的,那就只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羅大嫂,這塊地你也替我關照關照,沒事時勤看看,要有什么變故就告訴我一聲。”畢竟她不能一天到晚趴在田里,還有很多事需要去辦。

要知道藥材這東西,不是曬干了就算藥材的,有很多藥需要再制,田里的事大部分是藥農就能辦完的,但藥材出了田擇洗干凈后,藥農就插不上手了。

有些春長春熟的藥材,現在就需要去處理了,比如婆婆花、苦蘆草等等。那一樣百十來斤,光是婆婆花,根莖葉花就各自有在藥效上有細微的區別,所以必需處理好。

婆婆花根有小毒需要姜制,花要先蒸掉頭湯,但頭湯又不能扔,得蒸出蒸氣水來后儲存起來,用來揉制生藥丸是再合適不過的。好在陸小寒和小魚沒事兒時來幫幫忙,要不然阿容還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時候去。

說起小魚來,這幾個月來小魚也特厲害,在師房里已經是倍受關注了,加上又是郭藥師推薦來的,現在的小魚可謂是炙手可熱,走到哪兒都受歡迎。

“婆婆花好麻煩啊,以后我可不要種這種藥材。”這是倆姑娘處理完婆婆花后唯一的念頭。

但是阿容卻笑了,看著那倆說:“她也不種你也不種,到頭來要用起來上哪兒找去,總得有人種吧。而且婆婆花的甘露水用來擦臉,會又白又嫩,外頭可是三錢銀子一瓶吶。”

“啊……是這樣啊,阿容那你送我兩瓶吧。”于是倆姑娘一人抱了兩瓶,打算回去天天擦臉。

這時候小姑娘們也漸漸開始懂得愛漂亮了,尤其是陸小寒還大著阿容和小魚一些,更是開始像小花骨朵一樣萌發了。

而阿容也漸漸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不一樣了,也許是在連云山吃得好養得好的原因,身體越來越有了屬于少女的曲線,渾身上下也像是充滿了生長的力量一樣,胸口開始一點點鼓了起來。算算年齡,這時候大約該來月信了,阿容一想到這事兒就煩躁得很。

沒有“面包”的時代,做女人真痛苦。

有些事兒,真是不經念的,阿容才這么想,就在五月底來了月信。來的晚上,渾身上下像是從水里撈起來的一樣,沒一處不冷,沒一處不疼,這也是她頭回知道,原來月信是這么一件痛苦的事情……

于是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時在醫院里看到過的一幕,一對雙胞胎出生,男孩先出來哭兩聲就停了,而女孩兒哭了很久。然后年老的護士就抱著那女孩嘆了一口氣,說了這樣一句話--“因為她知道,女人活在這世上要受很多苦,所以才哭個不停。”

在野毛子的“吱吱”聲中,阿容忍著疼收拾好了躺回床上,然后兩眼癡癡地望著灑在床榻上的月光,莫明地流下了兩行淚,在這時候她忍不住自己的眼淚,所以只好任它流下來……

(黃毛小丫頭時代的結束,少女時代的開始,于是會更美好的,別哭阿容……另,如果這時候有人要來關照,乃們希望是貴公子還是胖東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