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32.揚子洲的回信與省悟

(加更奉上,都來摸摸)

和上回一樣的程序,和上回一樣的方子,但這一回煉出來的袪濕丹是那只能賣十個銅錢一瓶的普通藥丸。這回在藥房里郭藥師看得比上回還要仔細得多,生怕遺漏什么,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他又略有些不相信地親自把藥試了,才肯定了這回地袪濕丹遠遠不如上回。

但郭藥師也沒對阿容收回那贊賞的眼光,畢竟兩次都能成功煉出袪濕丹,而且還有一回是優品的藥丸,對于一個初涉煉藥的新人來說,這就已經不簡單了。阿容滿以為自己煉得不如上回,郭藥師就會收回對她的關注,哪能想到郭藥師非但沒有收回,反而對她是愈發看重了。

所以說啊,這世上的事總是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的,而阿容就成了后半句的當事人。

當然她現在不知道這些事,只要郭藥師不再問她煉藥時這怎么樣,那怎么著就行了,這就代表著郭藥師不再對她另眼相看了。

幾天以后,從揚子洲來了回信,當周管事把信遞到她手里時,她看著信良久沒有拆開,有時候人明明知道會有不想看見的答案,還是要去尋求,只是當尋求到的時候卻會猶豫。人總是這樣,不見棺材不掉淚,見了棺材又不忍去看。

嘆了好久的氣,阿容仿佛知道了自己要看的是怎么一個答案似的,先把心理準備做足了,才在陽光之下拆開了信封。

信是浣衣樓里的管事寫的,由謝家下屬的人去問,浣衣樓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關于葉香如賄銀一事,確是由申爾雅告之,另當初收申爾雅進樓里,實是誤收,本當及時更改,但因底下管事收受申爾雅的銀錢,因而沒有更改回原本的人選。后得知盛雨容已通過連云山試訓,此事便算做了解。然收賄銀管事如今已被逐出浣衣樓,而申爾雅也早已被除名……”

除名……這件事小申可從來沒有說過,誤收的事阿容是知道的,但小申所做的事她卻是一點也沒有聽過風聲。原來從那時候開始,小申就已經變了嗎,她真是太遲鈍了,以為變的只有阿葉,卻沒想到更大的變數就在自己身邊。

“小申,原來書讀得多了真的容易橫生許多心思,這一樁樁一件件,我從來沒往你身上想過。比起阿葉那一巴掌,你這是一拳頭狠狠砸在我面門上了,都說打人不打臉,可你卻打得我疼到了骨子里。一心往上爬不是錯,用手段也不為過,只是踩在舊日小姐妹的骨頭上往上爬,你不怕將來站得高了一低頭,下面全是森森白骨與冤魂嗎?”

說完她又笑了,從來站得高的人腳底下都是白骨鋪成的基石,是她太天真太傻了,見過的爭斗也不少,怎么就到現在才發現呢。

“……另,爾后,申爾雅曾多方打聽少南公子之事,且十分熱衷,有人曾見申爾雅在路上守候少南公子,但此事屬傳言,或做不得準……”

徐少南,那么小申是為了他才要進連云山的嗎,她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師房里莊藥女說過的一句話--“爬得再高也是要嫁人的”。可不是嗎,女人爬得最高的方法,不就是嫁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嗎。

好一個少南公子,這公子二字竟然迷了小申的心,如果小申知道徐少南不過只是公子身邊的侍從該做何感想。

“人生報應總是來得快的,小申,你的報應會是什么呢。”

以為換個世界生存就不會再有爭斗與背叛,以為換個時空曾經共患難的情誼就可以共富貴,但是這些卻又如同季節輪回一般又涌到她眼前來了。還是像曾經的遭遇一樣,有些人注定不可以信任,有些情誼注定只可以共患難而不能共富貴。

“獨自一人在這個世上生存,我身上一大堆秘密呢,怎么可以輕易相信別人呢。把自己的底牌發出去的人,就很容易死在別人手上。”阿容抬頭看著天上明晃晃的太陽,朝著天空豎了個拇指,只是這回沒有再朝下。

“還是你牛啊,前后兩為人,遭遇都相似。得,知道了,這回我不鉆牛角尖,我老實不成嗎?”明明是這么溫暖的太陽,阿容卻忽然覺得好冷。

怎么會不冷呢,這個世上,她背負著多少秘密,前世今生,竟是沒有幾個人可以信任的。人生最難的不是接受背叛,而是信任一個人,她終于又記起這個教條來了。

正在阿容開始發抖的時候,一個人從旁邊走了來,腳步有些虛浮,只是被風一吹卻顯得有幾分飄逸灑脫之感:“總有一些人喜歡從你這偷東西,但是偷來的東西是不會長久的,也總有一天會被別人知道她是偷來的,做了偷兒就得一輩子防著這個,所以活得最難的不是被偷了的人,而是那偷了東西的人。這就像是欠錢的楊白勞和放債的黃世仁,欠錢的心安理得,放債的得擔心收不回本兒,道理都是差不多的。”

這下阿容可不抖了,震驚地抬頭看著來人,伸出食指指著:“姚……姚東家,你怎么瘦成這樣,生意上的事能操心成這樣嗎?”

有些事,想通了就放下吧,有些人,不能信任了就拋棄吧,人生路上誰不放下些事,誰不拋棄些人呢!

對,來的正是那清輝樓里的胖東家,只是那胖東家大大的縮水了,從圓滾滾的中年人縮水成了清瘦的……年青人。這下阿容信姚東家只有二十一、二了。身材果真是萬惡的呀,現在的姚東家看起來可真叫一個順眼,青衣廣袖風采奪人啊。

雖然沒有謝長青那份子謫仙人一般的出塵絕俗,卻也是天地間翩翩一公子哥兒呀!

“看來黃藥師沒跟你說過,附骨寒初期會發體,開始發作之后又會縮回去。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姚名承鄴,在家行二,大家伙慣叫我姚二。”姚承鄴似乎特喜歡看到阿容這驚訝的模樣一樣,笑瞇瞇地坐到了阿容對面。

阿容確實有點犯傻了,指著姚承鄴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特懵懂地說了一句:“我叫盛雨容,大家都管我叫阿容。”

她這模樣讓姚承鄴不由得直樂,指著她就說:“果然傻透了,長青說得沒錯,你就是天底下最傻的那姑娘。”

……長青,謝大公子?這跟他有什么關系,再說了憑什么說她是天底下最傻的:“姚東家,你不好好的在顧周山待著,怎么到九子山來了,你身上毒怎么辦,難道郭藥師能解嗎?”

“喲,你這口氣,跟你家那爺可真是一樣,我要好好待著能叫姚二嗎?就算死,也讓我死得舒坦吧,總是要死的,在死前看看自己想看的風景,逗弄逗弄自己想逗弄的人,這總不為過吧。你總得讓將死的人由著自己脾氣過吧,要不然這去死的路上得多辛苦啊。”姚承鄴一句話說了若干個死字,面上半點不露什么情緒,仿佛那“去死的路”,不過是公子姑娘們在春游的路上行駛著一樣。

見姚承鄴是這態度,她就禁不住翻白眼了,合著她就是那“想逗弄的人”。得,這位也不太值得同情,她還是老實著吧:“那這一路上您慢慢走,我還有事,就恕不奉陪了。”

“呀,還有脾氣吶,小小姑娘的少生氣,將來老得快就不好看了。話說我今兒總算想起你像誰來了,這模樣有幾分像我那命不好的小姑,小姑十四歲就嫁到鳳西去了,可沒幾年就和小姑父命喪九泉,這還是當年的一樁大案呢。”姚承鄴說的小姑是嫁家上一輩最小的嫡女姚未然,當年嫁給了鳳西做當家太太,只是沒幾年就和那位家主客死他鄉。

至于這其中有什么事,又怎么結束的,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了。這世上沒有永恒的人,哪怕是至親,死了也只能淪為利益驅駛下談判桌上的那一枚死棋。

“幸好你沒說我像你姑婆!”虎姑婆啊虎姑婆,阿容冷幽默了!

“姚二……”

這一聲直接戳中了冷幽默中的阿容,而且是一下子戳中了雷點,只見阿容抬頭看了一眼,然后咽了兩口唾沫,剛還有點神采的臉立馬就塌了:“姚東家,你怎么不告訴我謝公子也來了。”

“啊,我沒跟你說過嗎,我說了吧!嗯,原來你管老謝叫謝公子啊,怎么不跟別人一樣叫爺呢!”姚承鄴是絕對不會承認他有多么惡趣味的,為了看這一幕,他還特地提前占了個獨家的好位置,這獨家好料果真是爽啊爽!

“爺?!”

她能說這個詞兒太YD么,那電視里不都是一姑娘X體若隱若現時才特嬌軟的說上一句——“請爺垂憐……”

總之不管是爺還是公子,她都淚流!關鍵是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以后謝長青可能就不會再亂跑,而會踏踏實實地待在連云山,捎帶的這姚東家只怕也會成為連云山的常客。

能不能別這么烏鴉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