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吉祥
弘昑身子很弱,非常弱,雖然在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調理之下,也還算有了些起色,但李大夫還是不很樂觀,他說,不定什么時候的一場病,嗯,也不用多大的病,僅僅是一場小病,若是久治不愈的話,就很有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后果,而就算是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以弘昑的身子狀況來看,也必然不是一個長壽之相,再說白一些就是,他現在的命已經是搶回來的了,而以后的日子,也不過是盡量能拖多少日子就算多少日子。
如果弘昑是蘭靜親生的,她固然是會很傷心很難過,但也會想辦法讓他這注定了不能長久的人生過得更充實更完滿些,象是到塞外去,自然也是經歷的一種,因著滿人在未經允許之下,是不得離開京城的,而以弘昑的身子骨,被康熙點去扈從又是根本就沒有可能的,所以這次的拜壽之行,就屬機會難得了,如果他是蘭靜親生的,蘭靜說不得就會冒著即使做好了一切防護工作、也有可能會讓他生病的風險而帶上他,只為了他有這個意愿。
可是因為弘昑不是蘭靜親生的,所以這個險她就冒不得,帶親生子去冒險,那叫滿足兒子的心愿,帶庶子去冒險,那就是對庶子不慈了,這樣的名聲傳出來,不只是會影響到蘭靜個人,更會影響到她的孩子們。所以,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只要是有礙于弘昑身子健康的,蘭靜一向都不主張他去做,如果是好壞摻半的,那也要保持在大夫認可的限度范圍內,弘昑以前也一直都很聽話,并沒見有什么不高興,所以這一次,蘭靜也照舊辦理了,卻不想本是為著不想他生病的舉動,反倒有可能是引得他病倒下的導火索了。
“這事兒怎么能怪姐姐呢?都是我們沒照顧好二阿哥,”烏喇那拉氏聽到蘭靜的自責之語,忙又趕緊再次承認自己的錯誤,然后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屋子,“到了,二阿哥就在那里。”
“嗯。”蘭靜點了點頭,腳下加快走了進去,對著迎過來的馬爾漢和關柱點了點頭,再往里去,就看見了正坐在床邊的十三阿哥。
一邊往那里走著,蘭靜一邊匆忙的上下打量一番十三阿哥,畢竟這是他隔了這么多年第一次騎馬,而且還是在身子里尚有余毒并未康復的情況下,還好,并沒有什么明顯不適的樣子,這讓蘭靜的心里多少也安了些,可再等她看向弘昑的時候,剛放下一些的心又不禁提了起來。這孩子看起來,實在是很糟糕,雖然他的身子一向羸弱,但也沒弱到這個份兒上,感覺呼吸都輕淺了許多,面色就更不用提了,暗黃蒼白的毫無一絲血色。
“弘昑,福兒,”蘭靜連大名帶小名的一起輕喚著。
“他正睡著呢,咱們到外面說話。”十三阿哥站起身來,騰開地方讓李大夫診脈,自己則與蘭靜一同走到外間。
“放心,我沒事兒。”十三阿哥拍了拍蘭靜的手,卻還是任由她扶著自己坐下來,然后就開始對她說明著弘昑現在的情況,“太醫說,他現在情況不很好,用過藥不多時,就會忍不住的吐出來,心情又一直郁結不開,再這樣下去,他的元氣就將耗盡了。”
“有這么嚴重?”蘭靜雖然心里已經有了準備,也還是被十三阿哥的話驚住了。
“都是奴才們的不是,”馬爾漢在關柱的攙扶下,向十三阿哥行著禮,“奴才們沒照顧好二阿哥。”
“岳父,”十三阿哥忙起身去扶,并一直將馬爾漢送回到座位上,“你這話說哪去了?小孩子有幾個不生病的?更何況弘昑的身子一向都是弱氣的緊,往年在這樣氣候不穩的時候,也多常病的,只是今年正巧趕在你們府里發病而已。”
蘭靜剛要說什么,就見李大夫已經從里屋出來了,就趕緊問他診脈的情況,結果他所說的與之前的太醫沒什么不同。
“既是弘昑用不下藥,”蘭靜聽過了弘昑的情形一直在想辦法,結果也真讓她想到了一個,“那可不可以用藥浴試試看?”
只是藥浴的事兒,卻并不是蘭靜第一個想起的,關柱接著她的話說道,“我們跟太醫以及府中的大夫也商量過,只是因著二阿哥的身子太弱,因此不敢妄為。”
“是啊,”那個太醫點頭認同著關柱的話,“據奴才給二阿哥所診的脈相來看,他的身子元氣過弱,長時間的熱湯浸泡,只怕不是他能受得起的。”
“雖然二阿哥以前也用過藥浴來調理身子,”李大夫也承認道,“但就他現下的體力,泡藥浴確實是有風險的。”
“如果不用藥浴,”十三阿哥開口問那太醫和李大夫,“你們還有什么能讓藥物對弘昑起效的別的法子嗎?”
“用熏蒸之法也能起到效用,”那個太醫回答道,“只是此法依舊需要病者有一定的體力。”
“廢話,”十三阿哥瞪過去一眼,“我是問,有沒有比藥浴更好、也比讓我兒子躺那兒等死更好的法子?”
“奴才該死,”那太醫忙行禮道,“十三貝勒恕罪。”
“李大夫,你說。”十三阿哥沒理那個太醫,轉而去問李大夫。
“回爺的話,”李大夫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就二阿哥目前的情形,奴才暫時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
“你呢?”十三阿哥又看向那個太醫。
“奴才也想不出其他穩妥的法子。”那個太醫謹慎的說道。
“那就用吧,”十三阿哥只沉吟了一下,就做出了決定,“是藥浴還是熏蒸,你們自去商量,趕緊定下來,趕緊用。”
“爺,”李大夫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十三阿哥說道,“就算是藥浴能起作用,那也只能是治標,只要二阿哥心結不開,這個病只怕也難得痊愈。”
“我知道了,”十三阿哥點了點頭,“你去準備吧。”
“爺,”蘭靜站起身來對十三阿哥說道,“咱們先去守著弘昑吧,他醒來見著咱們,想來也會很高興的。”
弘昑應該是高興的,他睜開眼睛,見到十三阿哥和蘭靜都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先是不相信的眨了眨,然后臉上就帶出了笑容,還想要掙扎著起身。
“別動,就躺著吧,”蘭靜按住了弘昑的身子,柔聲對他說道,“你現下正病著,等好了再給我們請安不遲。”
“阿瑪,額娘,你們回來了?”弘昑聽話的躺了回去,雖然微笑著聲音卻很低弱的問道,“大哥、大姐、二姐,還有三弟,他們呢?也回來了吧?”
“你大哥正隨著你皇瑪法,在回京的路上,”蘭靜笑著跟弘昑說明著每個人的情況,“你大姐、二姐還有三弟,現在應該已經回到府里,正收拾帶給你的禮物,等著你回去呢。”
“弘昑,”十三阿哥坐在弘昑床邊的椅子上,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告訴我,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
“沒有,我沒有不痛快,”弘昑忙搖頭說道,“瑪法、舅舅、舅母都很照顧我,我過得很好,很開心。”
“福兒,”蘭靜叫著弘昑的小名兒,坐到他的床邊,拉過他的手,用溫柔的目光看著他,“有什么事兒,不要瞞著我們,我們是你的阿瑪和額娘,我們只會希望你好,你生病了,我們會比自己生病還要難過傷心,你知道嗎?你阿瑪是一路騎馬趕過來看你的。”
“真的嗎?”弘昑眼前一亮,目光轉向十三阿哥,蒼白的臉上也因興奮而泛起了些血色。
“當然是真的,”蘭靜堅定的點了點頭,“我們是在回京路上,接到你生病的消息的,你阿瑪的身子如何,又有多少年沒騎過馬了,你應該是知道的,可是當他知道你生了病,就什么也不顧了,直接要了匹馬就跑過來看你了。”
“不只是我,還有你額娘,”十三阿哥接過話去說道,“她當時也想跟我一起騎馬過來的,只是因著還要帶上李大夫來給你診脈,這才換了坐車,可就是這樣,也沒比我晚多少,可以想見這一路她的車跑得有多快了。”
“還有歡馨、歡顏、弘暾他們,”蘭靜又補充道,“他們本也想跟著來看你的,是我怕人多吵了你休息,才讓楹嬤嬤帶他們先回府的,弘暾還說要進宮找你瑪嬤派太醫來給你診病呢。所以你看,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都是互相關心的,一家人之間,沒什么話是不好說的。”
“弘昑,你告訴我,你是因為這次沒帶你出去而不痛快嗎?”十三阿哥盯著弘昑問著,見他又下意識的想搖頭,就馬上又說道,“不要跟我撒謊,也不要瞞著我,你是一個男子漢,是我的兒子,不能懦弱,也不許逃避。”
弘昑的臉色又白了些,眼睛迅速的向蘭靜這邊看了一眼。
“要不,”蘭靜當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我先出去一會兒,你們男子漢對男子漢,有什么話也好說。”
蘭靜邊說著邊站起身來,對十三阿哥點了點頭,又對弘昑笑了笑,并伸手去撫了撫他的額頭,然后轉身往外間走去。
“不要。”當蘭靜馬上走到門邊的時候,弘昑輕叫了一聲,然后又接著說道,“額娘,您不要走,我有話要跟您說,跟您和阿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