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

第七十四章 血染龍城(一)

二幕低垂,漆黑如幕,朔風勁吹,呆起片片雪花,漫和犁竹。

若是在白天,一定會欣賞到一幅漫空飛雪的瑰麗景象。

要是在往常,龍城的夜幕來臨時,匈奴就會龜縮在帳幕里,喝酒吃肉,盡管他們熱情無限。

也是抵擋不住龍城夜晚的冷風。

今夜,卻是一反常態,龍城注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匈奴三五成群。

聚在一起,升起火堆,篝火點點,連綿數十里,夜晚瞧來,格外振憾人心。

匈奴說著、唱著、笑著、樂著,盡情發泄他們的歡喜之情。

南下漢境,滅掉漢朝,坐擁漢人的錦繡江山,享受漢人的美食,迫使漢人的美貌妻妾痛哭,這事雖然說了好久,匈奴也憧憬了好久,可是,只能是夢想,還未到行動之時。

眼下卻是行動的前夕,只要明天祭祀偉大的冒頓單于之后,不計其數的匈奴就會象蛆蟲一樣向南撲去,到漢人的家園里去盡情的發泄。

近兩百萬匈奴一起南下,那是何等的讓人振奮。

在匈奴歷史上,匈奴曾經有過數次著名的南下,趙武靈王時期、秦始皇時期的兩次南下最為著名,也不過數十萬人而已,眼下卻是近兩百萬呀,一個震憾人心的數字!匈奴的歡喜之情達到了極致。

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他們的歌聲、說笑聲就是最好的證明。

“小這次,大匈奴的勇士南下,保證讓漢人尸骨無存!”“我們可是兩百萬人呀,大匈奴就從來沒有如此之多的人南下過!”“小是呀!兩百萬人,就是偉大的冒頓單于也沒有如此聲勢治天的壯舉”。

充滿喜悅的話語聲,歡暢的笑聲,此起彼伏,道出了匈奴的好心情。

可是。

匈奴粗俗,詞匯有限,再怎么說。

不外殺呀、打呀、憧憬一下美妙的前景之類的,別無新意。

這種事,若是換作漢朝,一定會有文才敏捷如司馬相如的名士用如橡之筆來形容、夸張一番,必然會有一篇煌煌之作。

匈奴的話語雖然沒什么新意。

卻說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匈奴這次南下極為可怕。

且不說匈奴不分男女老幼,都會跑馬射箭,戰力驚人。

就算他們是蚊子,近兩百萬只蚊子咬人,也會咬死一大片。

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要匈奴不歡喜都不行。

“小大巫師來了”。

“大巫師來了!”突然之間。

一陣歡呼聲響起。

只見若侯產身著狐裘,頭戴皮帽,騎在駿馬上,意氣風發的馳來。

在匈奴,權力最大的自然是軍臣單于了,若說最高貴的,便是這個若侯產。

他是軍臣單于的叔父,是老上單于的親弟弟,是偉大的冒頓單于的兒子。

和冒頓的血緣關系最近,還是最讓匈奴尊重的大巫師。

是以匈奴對他們特別敬重。

若侯產一拉馬韁。

駿馬嘶鳴一聲。

猛的停了下來。

若侯產手中馬鞭虛劈一下。

發出清脆的響聲,花白的須發抖動,一副飄逸之態,匈奴對他的敬仰之心更增數分。

“大匈奴的勇士們:殺死漢人的榮耀屬于你們的!”侯若產扯起嗓子,開始演說:“是的,今晚的龍城。

夜晚格外的冷,可是,澆不滅大匈奴勇士火熱的心!”“小烏特拉”。

若侯產的話說到匈奴的心坎上了。

發出陣陣歡呼聲!對美妙前景的期待,讓匈奴不再覺得龍城的夜晚有多冷,在火熱的心面前,冷如彎刀的寒風又算得了什么?。

大匈奴的勇士們:龍城一片冰天雪地,有的只是冷如彎刀的寒風,黑沉沉的天空口”若侯產手中的馬鞭猛的朝南一揮,眼眼里精光暴射,猶如九天之上的烈日:“南方,是漢人的土地!在漢人的土地上,沒有冷如彎刀的寒風,有的只是溫暖的春風;漢人的土地上。

沒有陰霾的天空,沒有黑沉沉的夜晚,有的只是美麗的天空,和煦的陽光”漢人卑鄙、膽小如鼠,不配擁有如此美麗的土地!美麗的土地,應該屬于大匈奴的勇士!因為,大匈奴的勇士是天之驕子!”這話太有盅惑力了,匈奴聽在耳里,就象聽到美妙的仙樂似的,渾身舒暢,揮著胳膊,賣力的大吼起來:“天之驕子!”“天之驕子!”這稱呼是匈奴最引以自豪的稱謂了,是匈奴自封的,比起“大匈奴的勇士”還要讓他們屁股歡喜小吼聲直上云霄,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吼聲良久難絕,直到過了許久,吼聲這才漸所的停歇下來。

若侯產接著為匈奴打氣,扯起嗓子,聲嘶力竭的吼道:“大匈奴的勇士們:準備好駿馬,挑選最壯健的牛,挑出最肥的羊!把肥美的牛羊獻給偉大的冒頓單于,然后,騎上你們的駿馬,往南,朝漢人的地界上馳騁,用你們的刀箭創造你們的榮耀!把利箭射進漢人的胸膛!用彎刀砍下漢人的頭顱!大匈奴的勇士們,榮耀屬于你們!你們是天之驕子,你們才配擁有榮耀!”這話更加具有盅惑力,匈奴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響起。

等到歡呼聲停歇之后,匈奴開始去挑選要用于祭禮的牛羊,這是若侯產今晚出來的原委。

若侯產是匈奴的大巫師”二品大的祭祀。

自然是要他來走這種美妙時刻。

務求牛羊肥壯,不能有一點癮疵。

在若侯產的監督下,匈奴賣力的挑選著牛羊。

一時間,整個原野上,到處都是牛吼羊叫聲,牛羊可就遭了無妄之災。

默熾龍城西北角,冒頓墓前。

白玉鋪就的平臺,早已為冰雪覆蓋,在火光下。

閃閃發光。

堪稱奇觀了。

軍臣單于身著狐裘,頭戴皮帽,站在冒頓單于的墓前,一臉的欣慰之色。

伊稚斜、中行說、阿胡兒一眾大臣站在軍臣單于身后,個個一臉的喜色。

夜風吹來,拂動軍臣單于的胡須,令軍臣單于更增數分飄然之態,一眾大臣看在眼里,敬佩在心頭。

軍臣單于虎目中光芒閃爍。

龍城的夜景盡收眼底,成千上萬堆篝火宛如不計其數的星星般閃亮。

站在龍城最高處,一眼望去,數十里方圓都是這景象,大有置身仙境俯瞧人間般的居高臨下之感,讓人心曠神怡。

“的呵!”軍臣單于捋著胡須,發出歡暢的笑聲。

冒頓單于墓前,軍臣單于無數次來過,在這里俯視夜景的次數不少,就沒有如此讓他心懷大暢的事情。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的心情太好了。

原本打算今晚上在王帳中好好飲一通酒,明日祭祀完了之后。

便率軍南下。

殺奔漢朝而去。

可是。

酒飲到中途。

軍臣單于突然來了興致,要登臨龍城最高處,欣賞龍城的夜景。

不得不說,軍臣單于很有眼光,選擇的時機非常好。

今晚的龍城。

仍是一如既往的冷。

可是。

今晚的龍城卻自有一股熱情。

一股滾燙的飄蕩在龍城上空,感染著這里的每一個人。

匈奴發自內心的歡笑著。

今晚上。

龍城的篝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近兩百萬匈奴聚集在這里,準備明日祭祀冒頓單于,要想篝火不多都不行。

不計其數的篝火,勾勒出了一副瑰麗雄奇的戰爭畫卷,充滿著,富有震憾力,讓人熱血沸騰!如此美妙的感覺,軍臣單于平生頭一遭品嘗,四射,倍覺這單于當得值!“有如此之多的勇士,本單于何愁不能平定漢朝?何愁漢皇不跪在本單于腳下?”軍臣單于心情歡愉不已,右手一揮,神態威猛。

仿佛在指揮千軍萬馬沖殺一般。

“呵呵!”一語未了,軍臣單于發出一陣洪亮的暢笑聲,宛若焦雷轟地。

震人耳膜。

“大單于,兩百萬大匈奴的勇士殺奔南朝,這在大匈奴的歷史上就從來沒有過。

不要說威猛無敵的大匈奴的勇士,就算我們是蚊子,一人咬一口,也要咬死好好漢人!”中行說沒有放過拍馬屁的機會,一臉的媚笑。

“說得好!”中行說的話語一落,一片贊譽聲響起,那些大臣齊聲贊賞,就連看中行說不順的大臣也是贊不絕口。

“哈哈!”軍臣單于發出一陣暢笑聲,手中的馬鞭在中行說身上輕抽一下,故意臉一沉,輕斥起來:“中行說,你這狗奴才,竟敢說大匈奴的勇士是蚊子!”“呵呵!”不等中行說辯解。

軍臣單于又是一陣歡暢的笑聲,道出了他的好心情。

“大單于,奴才不敢!”中行說忙著點頭哈腰。

“中行說。

此次南下,本單于一定能成就莫大的功業。

超越偉大的冒頓單于也有可能。

你為本單于出了不少好主意。

你說,你要什么賞賜?”軍臣單于心情極度之好,在中行說肩上輕拍一下,道:“你就是要做漢人的皇帝,本單于就封你做皇帝。”

一語未了,一眾大臣眼里全是艷慕之色,恨不得取中行說而代之。

漢人的皇帝有多逍遙自在,匈奴可是聽過不少傳說的。

漢人皇帝擁有三宮六院的美麗婦人,擁有吃不完的美食飲不完的美酒,擁有穿不完的綾羅綢緞,擁有這些東西對于匈奴來說,享用這些東西是無上美事,要他們不艷慕都不行。

“大單于,奴才真有一件事,還請大單于成全。”

中行說躬身,語氣極度恭敬:“奴才沒有別的想法,只想刨開窒太后那個瞎老婆子的墳墓,問問她,她當年為何看奴才不順眼?”正是因為竇太后,中行說才去了匈奴,才成了今日的心腹大患。

對此事,中行說一直耿耿于懷。

“就這點事?”軍臣單于眼珠一轉,眼里掠過一抹戲之色:“本單于還以為你要漢皇美麗的婦人呢。”

“大單于,您是知道的,奴才的男人根給漢皇弄沒了。”

中行說臉頰抽搐了一下,眼里掠過一抹痛色。

“沒有了那根棍,你不是還有嘴,還有舌頭?”軍臣單于仰首向天,轟然大笑:“哈哈!”“哈哈!”軍臣單于的捉弄,立即引來一眾大臣的嘲笑聲。

匈奴的人生樂事,一是在馬背上,二是在女人的胸脯上,要是不能從女人的胸脯上得到快樂,就會給人譏嘲。

中行說是太監,拿婦人沒辦法。

只能看,不能得到快樂。

這種事正是匈奴嘲笑的無上樂事。

個個笑得前仰后合。

那些看中行說不順眼的大臣。

更是手指著中行出,咒左,污言穢語,罵中行說沒用。

連婦人都沒辦法。

不配繃人,越說越難聽,很是扎耳朵。

那是中行說的人生痛事,臉頰不住抽動,雙拳緊握,一張白凈的臉頰漲成了紫色。

笑過之后。

軍臣單于的心情更好,快步踱到冒頓單于的幕碑前,白凈的右手伸出,手指在墓碑上劃動,感受著指端傳來的陣陣冰涼。

意氣風發的道:“偉大的冒頓單于。

您當年放走了漢皇劉邦,鑄就千古錯事!孫兒會為你了卻這一憾事。

打進長安活捉漢皇,要漢皇跪在孫兒腳下求饒!”冒頓單于當年中了陳平的奇計,放走劉邦一事,成為冒頓單于一生最大的憾事。

一提起這事。

一眾大臣不免搖頭,雖然數十年過去了,仍是惋惜不已。

“偉大的冒頓單于,您當年遺書調戲呂后,真是沒有眼光,呂后一個老婆子,有什么好?”軍臣單于胸一挺,頭一昂,得意非凡:“孫兒這次打進長安,把漢皇的妃子全睡了。

孫兒聽說,漢皇的妃子個個美貌異常,細皮嫩肉的,比起昆山之玉還要美麗。

南宮公主。

是孫兒的閼氏。

孫兒一定要睡了!”略一停頓,雙眼放光,喜悅不禁,手舞足蹈起來:“孫兒還聽說,南宮公主的母親,王太后是一個大美人,美貌不凡,漢皇為了她,鬧出不少風流韻事。

孫兒睡了南宮公主。

再睡王太后,偉大的冒頓單于,這種美妙事兒。

你可曾想過?”淫其女,辱其母,這種事在漢人眼里,是禽獸不如的暴行。

可是,在匈奴眼里,那是無上樂事!這事雖樂。

可是,匈奴歷史上就沒有發生過。

若是成真。

的確是無樂事,會成為匈奴的傳奇,軍臣單于一雙明亮的眼睛比起烈日還要明亮。

這不僅僅是樂事,還是功業的明證。

軍臣單于只有打進長安,滅了漢朝。

才能做到這事。

如此一來。

他的功業就超過了冒頓單于,成為了匈奴歷史上最為偉大的單于。

軍臣單于就會成為匈奴心目中的英雄,就會成為匈奴聲口相傳的偉大存在,那是何等的美妙!“走!”軍臣單于右手用力一揮。

大聲道:“與大匈奴的勇士同樂!”在軍臣單于的率領下,一眾大臣緊隨其后,下了冒頓單于的墓地,加入到了狂歡的人群中去。

有了軍臣單于君臣的參與,匈奴這個夜晚就過得特別歡喜,整個晚上,都是歡聲笑語,冰天雪地的龍城為一股濃烈的喜悅之情所覆蓋。

默默周陽站在冰天雪地里,聽著匈奴的歡笑聲,氣憤難已,右手緊按在刀柄上。

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大帥,回去歇息吧!”趙破奴呵著涼氣,快步過來。

“趙破奴,弟兄們都歇息了?”周陽緊握著刀柄,大聲問道。

“大帥放心,弟兄們按照你的吩咐,一半輪值,一半歇息。”

趙破奴忙回答。

到達龍城。

固然讓人歡喜。

可是,危險性同樣增大。

與匈奴如此之近,隱蔽,不讓匈奴發現才是第一要務。

若是漢軍暴露了。

就得馬上開打。

雖說匈奴沉浸在歡喜中,連偵騎都沒有派出,這有些讓人難以置信,可就是事實,這都怨軍臣單于的信心過了頭,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漢軍會來到龍城,在這出兵的前夕,人人歡樂不禁,誰還記得這些?匈奴沒有偵騎,這給漢軍隱蔽以極大的便利。

可是,周陽一點也不敢放松,這畢竟是在匈奴的鼻子底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出一點岔子。

是以。

周陽把漢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做好戰斗的準備。

隨時可以投入戰斗。

一半歇息,養精蓄銳,為明日大戰做準備。

兩部分輪換,既歇息了,又沒有放松警戒。

“好!”周陽手按在刀柄上,恨恨的望了一眼龍城方向,這才進入帳幕里歇息。

帳幕里升起了火堆,親衛們一半在睡覺,一半全副武裝,隨時可以沖殺。

周陽對他們的表現極是滿意,除下盔甲、環首刀,放在身邊,這才頭枕著追風駒,睡了下去。

沒多久,周陽就進入了夢鄉。

與周公相會了。

親衛們借著火光發現,他們敬愛的周大帥睡姿與以往大不相同,左手按在盔甲上,右手緊緊握著刀柄,整個晚上沒有改變。

“大帥這是怎么了?睡著了還抓住刀柄。”

親衛不解的嘀咕起來“噓!”另有親衛小聲提醒:“別吵著大帥了。

大帥是枕戈待旦呀。”

“在這大戰來臨之際,大帥的擔子特別重。”

時間如指間沙,在無聲中流逝,很快,一夜就過去了。

天剛破曉時分,只見周陽猛的跳了起來。

右手緊握著刀柄,一雙眼中厲芒暴射。

“大帥,你再歇會。”

親衛忙提醒一句。

“天亮了!”周陽只說了三個字,聲音并不高亢,也不激昂,卻自有一股讓人振奮的魅力。

“天亮了!”親衛們手按在刀柄上,眼里厲芒閃動,好象遠古兇獸。

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