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發家之路第三章畫圣吳道子
“哥,什么是贊助?”陳再榮丈二金剛似的,摸不著頭腦,一出馬家店就問起。
贊助這個現代社會的新名詞陳再榮不理解很正常,陳晚榮給他解釋道:“簡單的說就是幫助。你是練武的,當知武林中俠客仗義疏財,行俠天下,這也是幫助。俠客助人不留名,不計回報,而商人幫人就既要留名,也要回報,只能叫贊助了。”
陳再榮對俠客的義舉很是心儀,而對商人計名利,圖回報的事情很是不屑,嘴一撇:“馬掌柜真是卑鄙!”
現代社會贊助的事情很多,陳晚榮是見怪不怪了,對陳再榮的氣憤很是理解,開導他道:“這也沒什么不好。我們實力不足,馬掌柜贊助我們,賣了錢大家分,對我們都有好處。要是他不贊助我們,我們豈不是很難辦?”
理是這個理,只是要陳再榮接受這一事實很難,仍是不滿:“俠客助人不圖回報,哪是他們能比的!”
他對俠客很是崇敬,陳晚榮想起少年時自己整天捧著武俠小說猛啃,對書中俠客仗義之舉佩得五體投地,恨不得自己就是主人公,比起陳再榮有過之而不及,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笑道:“馬掌柜想借這時機提升一下名氣,派些伙計來幫下忙。”
陳再榮摸摸額頭,打量著陳晚榮:“哥,你的想法怎么那么多?很新奇,很實用。”
這都是現代商家的技巧。陳晚榮信手拈來用用而已。他卻這般贊揚陳晚榮還真不好受用:“多想想就能想到。走,我們去大雁塔看看。”
大雁塔和《西游記地關系極大,陳晚榮打小就喜愛孫行者,到了這里哪能不去觀瞻一番。現在把明天地事情安排好了,心情格外舒暢,正好去好好領略一番。
大雁塔座落在慈恩寺內。又名“大慈恩寺塔”,離曲江不遠。心情好,步履也輕快,很快就到了。
慈恩寺是長安非常重要的寺院,不僅僅是因為這里供奉著唐僧從印度帶回的佛像,收藏著唐僧從印度帶回的經書和他翻譯的佛經,還在于這里也是朝廷大員、富商巨賈出入之地。是以香火極為旺盛,在長安難有其匹。
香客絡繹于道,既有身著麻布衣衫的升斗小民,也有大腹便便地富商,還有前呼后擁的官員。瞧這熱鬧景象,陳晚榮還以為在旅游區旅游呢。
進了寺門。一個偌大的院子,香客游人三五成群,或拜佛參經,或指點評議,鬧哄哄的。慈恩寺規模不小,僧房不少,形成一個巨大的院落。
我們現在看到的大雁塔歷經滄桑。歷代都在修繕,而景云年間的大雁塔才修建六十來年,古風古韻十足,正宗地唐朝建筑,到了寺內陳晚榮反而急切起來了,想早點去領略,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陳再榮一邊打量著寺院。一邊緊隨陳晚榮。
正行間。一個埋頭急行的年青人迎面而來,陳晚榮走得也不慢。不期然的撞在一起。這人走得很快,力道很大,陳晚榮吃受不住,一個踉蹌后退幾步,要不是陳再榮手快拉住他的話,肯定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摸著生疼的額頭,陳晚榮心下生惱,正要質問,卻見年青人手忙腳亂的上來相扶。陳再榮眼睛一翻,輕喝道:“沒長眼睛吶!”
年青人歉意一笑,抱拳賠禮:“這位兄臺,實在抱歉,在下有事沖撞兄臺,還請莫怪!”語氣很真誠,是真心賠禮。君子
人生誰不免有點急事,他又主動認錯,陳晚榮豁達之人,哪會再計較,笑道:“兄臺言重了,我也有不是之處。”
事情已經說開了,年青人略一拱拳道:“得罪,得罪!兄臺,告辭了,后會有期!”快步離去。
陳再榮望著年青人地背影,有點不甘心:“要不是看你知罪的份上,準要你好受!”陳晚榮能干,既是他心目中的兄長,又是偶像,自然是要為陳晚榮鳴不平了。
陳晚榮的鼻子抽動,陳再榮問道:“哥,你聞什么呢?”
“顏料,一股顏料味。”陳晚榮眉頭微皺,有點奇怪的道:“哪來的顏料味。”
陳再榮很沒好氣的道:“哥,你別聞了,是那個不知高低年青人身上地。他帶著畫袋畫筆,應該是個畫工吧。”
“畫工?”古代稱畫工,我們現代稱畫家,是藝術家,倍受人尊敬,陳再榮說得不屑,陳晚榮有點為年青人鳴不平。
陳晚榮一副迷瞪樣,陳再榮只得給他解釋起來:“慈恩寺僧房多,時不時就要畫些東西點綴,請個畫工很尋常。”
“快來看啊,快來看啊!佛祖坐蓮呢!”大雄寶展里傳出一陣陣驚呼聲,好象撿到寶似的興奮。
叫聲雖然來得突兀,卻很有吸引力,那些原本在空地里的人群好象涌起的海潮般呼啦一下直朝大雄寶殿涌去。
陳再榮愛熱鬧之人,很是興奮:“哥,我們去看看。”
陳晚榮雖是好奇,但人流涌動,要想擠進去談何容易。正在猶豫間,陳再榮早就吼起來了:“讓讓!”他力氣絕大,雙手向外分處,人群不由自主的就讓出位子了,陳晚榮忙跟上去。
有陳再榮在前面開路,進入大雄寶殿倍兒順利,只一會兒功夫兩人就擠到最前面了。
大雄寶殿很大,就是兩三百人也不會擁擠,現在殿里不下四五百人之多,外面還在往里涌,連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殿里人對著一堵墻指指點點,有的驚奇。有地一臉虔誠。仿佛信徒遇到佛祖一般。可不是嘛,墻上正有一個佛祖,方面大耳,單手豎于胸前,寶相莊嚴,端座于蓮花座上。正是如來佛祖。
這畫畫得實在是太絕了,線條流暢優美,如來佛祖地神采、寶相好象大活人一般,乍看之下還以為是佛祖端坐于眾生之前說法。
尤其是頭上的佛光,雖是著墨不多,卻給人一種莊嚴圣潔之感,比現代地燈光效果還要能給人一種虔誠感。陳晚榮不信佛之人也不由心底泛起“佛法無邊”的想法。
陳晚榮在網上見多了藝術品的照片,就沒有比這更有神韻的了,忍不住大聲叫好。
“哥,你快瞧,這不是那個撞你地畫工么?”陳再榮指著佛象,萬分驚奇:“他畫得這么好?真想不到!”
經他提醒陳晚榮這才仔細打量起佛像。佛祖方面大耳、寶相莊嚴,酷似那個撞自己的畫工。他把自己畫成佛祖模樣,還如此有感染力,宛如佛祖臨凡一般,這得什么樣的畫技?陳晚榮想想都頭暈。
“哥,這畫工叫吳道子!”陳再榮現在對吳道子的本事倍加贊賞,他撞陳晚榮的事兒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贊嘆不已:“這吳道子真了得!”
“吳道子?”陳晚榮沉浸在佛像的感染力中,還沒有想到吳道子是誰。
陳再榮指著佛像的右法,道:“哥,你瞧,那是他地題跋:陽翟吳道子。”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佛像最右邊用小楷寫著題跋,字跡雋秀有力。比起吳兢的字一點也不遜色。
“吳道子。百代畫圣吳道子!”陳晚榮終于從藝術的震愕中清醒過來想到吳道子是誰了。
漫漫五千年歷史上,只有三個人在藝術方面給尊為“圣”。書圣王羲之,詩圣杜甫,畫圣吳道子,這評議為后人所公認。萬未想到自己居然與吳道子相逢要撞卻不相識,這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陳晚榮把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是吳道子無論如何也要和他多說幾句話,討點墨寶,最好是成為好朋友。驀然回首,映入眼廉的是無數雙因觀瞻吳道子大作而驚喜無已的眼睛,畫圣蹤影已渺!(按:吳道子曾于佛寺作佛像,把佛像畫成自己。)
“阿彌陀佛!”正在陳晚榮后悔之際,一聲洪亮地佛號響起,陳晚榮扭頭一瞧,只見一隊僧人大步而來。
僧人在唐朝有著超凡的地位,他們所到之處圍觀之人紛紛讓路,他們毫無阻擋的進到最里圈。
領頭的是執事僧,紅色的袈裟格外顯眼,身后跟著幾個打雜的僧人,手里拿著刷子、提著桶。執事僧把佛像略一打量,雙目緊閉,雙手合什,不停的念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那些雜役僧人也和他一般口喧佛號。
念了一陣佛號,執事僧這才睜開眼,右手輕揮道:“刮了!”
雜役僧應一聲,揮舞著手里地工具就要把佛像刮掉。
一個虔誠的信徒約莫五十來歲,忙躥了上去,攔在佛像前:“普照大師,您為何要刮呢?這可是佛祖呀!”
普照先是喧了一聲讓人討厭的佛號,這才解釋起來:“這位師弟有所不知,這不是佛祖,是吳道子。”
“吳道子?”圍觀之人中除了陳晚榮兄弟倆知道吳道子就是那個畫工外,無人知曉,不由得很是好奇,嘀咕起來。
普照不得不解釋起來:“吳道子就是畫佛像之人,他把自己畫成了佛像。這是對佛祖的大不敬,貧僧不敢不刮掉。”
圍觀之人中絕大多數是香客、信徒,一聞此言立時大怒,七嘴八舌的斥罵起來,好象吳道子很壞似的,聽得陳晚榮不住皺眉。
上前的信徒一臉羞愧,向普照行完禮,自退動了開去。雜役僧舉起工具就要動手,只要再慢得一下,畫圣之作就要毀于一旦,陳晚榮對畫圣有著十二分地尊敬,豈能讓他們毀壞,大喝一聲“慢”,越眾而出。來到眾僧之前。
佛像毀與不毀都和自己沒有多大干系。陳再榮就是想破腦袋都不明白陳晚榮為何挺身而出,不過他對陳晚榮歷來無條件支持,雖是不明白原委還是馬上走到陳再榮身邊。
普照大師略一打量陳晚榮,見是個毛頭小伙子,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連禮都不施。直接問道:“施主有何事?”
“請問大師,你為何要毀壞佛像?”陳晚榮明知故問。
“那是吳道子,不是佛祖,當然要毀了。”圍觀人中不少香客代普照回答。
這就是普照要說地,只是略微點頭認可而已。陳晚榮冷冷一笑,反問道:“請問大師,什么是佛?”
普照天天念佛經。拜佛于蓮花座前,這種小兒科地提問根本就不值得回答,頭也不回,右手朝身后地高大佛像一指:“那就是!”自己有道高僧回答這種腦殘問題還不是小菜一碟,不免幾許趾高氣揚。
“大師佛學精湛,在下佩服!”陳晚榮這話說得普照心里高興。不住點頭,雙目半睜半閉,很享受。可是,他的高興心情只維持了一瞬,只聽陳晚榮以譏嘲的口吻道:“恭喜大師,你已經著相了!”
無相才是更高的佛學境界,著相是倒退。在佛學上沒有進展,讓人很苦惱的事情。普照是有道高僧,不要說平頭百姓,就是朝中大員見了他都執禮極恭,象陳晚榮這般指責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不由得心頭火起。
普照正要出言相詰,卻聽陳晚榮念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是六祖慧能大師地偈語,我相信大師是知道的吧。”
六祖慧能因此謁而繼承法統。這是佛家經典故事,不僅普照知道,就是殿里的香客信徒又有幾人不知道呢?陳晚榮這問題引來一片輕蔑的譏笑聲,更有人高聲取笑:“就你知曉,我們天天念經就不曉得?”
這話說到普照心里去了,嘴角裂裂,沖陳晚榮冷冷一笑,連點頭認同都免了。
陳晚榮掃視殿里眾人一眼,這才提高聲調詰問道:“六祖明明告誡你們菩提無樹,明鏡無臺,何來佛像即佛祖之說?普照大師說佛像即佛祖,那么這畫又為何不能是佛祖呢?佛像是佛祖,而這畫不是佛祖,大師是不是著相了呢?眾生平等,世間本無相,大師,不知我說的可對?”
普照佛學精湛,心里一個勁的大叫這是歪理,可是搜腸刮肚卻找不到合適的反駁之詞,不由得愣住了。
一個信徒大聲反駁起來:“佛像不是佛祖還能是甚么?畫中畫地是吳道子,又不是佛祖,就好比我請畫工給我畫像卻畫成你一樣,這道理是明擺著的。”
“對呀!”一片附和之聲響起。
普照的佛學比信徒精湛,搖頭道:“施主此言似有不妥。”
信徒的話得到一片喝采,他卻說不妥,讓信徒們吃驚不小,不由得一齊望著他。
陳晚榮說的有禪機,信徒說的也有道理,二人誰對誰錯普照一時之間卻難以判定,不由得愣住了。
普照完全可以說自己不對卻沒有下結論,陳晚榮雖是為了保護吳道子地畫作,對他這種中允之態還是欣賞,不愿讓他過于難堪,指著給風吹動的簾子問信徒道:“是風動了,還是簾子動了?”
只要不是眼睛有問題都知道答案的問題,信徒想也沒有想,脫口而答:“簾子動了。”嘴角一扯,譏嘲的望著陳晚榮。
這答案再正確也沒有了,眾人齊聲附和,附和聲響成一片。
“你錯了,是你心動了!”陳晚榮給出一個可以把明白人繞糊涂的答案。
這也是錯誤的話,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信徒冷冷一笑,正要反唇相譏,卻見普照合什口喧佛號:“這位師弟,的確是你心動了。”
信徒仿佛聽到天下間最大地謊言似的,驚愕得連說話都忘了。普照給他解釋道:“六祖受法統之后,隱居南方。一日去廣州法性寺聽印宗法師講經。正講間,忽然風吹幡動,兩僧一說幡動,一說風動,爭執不休。六祖挺身而出說法不是風動,亦非幡動,只是心動。”
陳晚榮接過話頭往下說:“若非你心動,何來帆動之說。你終日念佛,卻不是知佛在何處,枉自學佛。”
這也是六祖慧能的一個經典故事,要想知道不必去學佛,只需要多啃幾本武俠小說就知道了。陳晚榮拿來詰難信徒,信徒不知出于慧能,還以為是陳晚榮捏造的,一聽普照澄清,立時傻了。
不僅這個信徒傻了,就是那些第一次聽說這故事的人也傻了。
“你們知道六祖為什么說是心動嗎?”陳晚榮自問自答:“六祖的意思是說一切皆由心生,只要你心不動,萬般皆靜。我聽說過一句話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坐……”
這話對佛太不敬了,不僅信徒喝斥,就是普照也是臉蘊怒色,輕斥道:“住嘴!蓮花座前,休得胡說!”
陳晚榮理也不理他,接著往下說道:“一個人不吃齋,不吃素,卻喜歡做善事,有人摔倒了他去扶起來,有人餓了他給個饃,有人病了他給治,請問大師,這樣的人算不算知佛?”
“這位施主具無上慧根,心懷善念,雖不在佛門卻與佛祖有緣,善哉善哉!”普照點頭首肯。這要不是善念善舉,還有什么和佛有緣呢?普照明知道陳晚榮會對自己不利,還不得不贊同,沒辦法地事兒。
陳晚榮接著再問道:“又一個人,天天在蓮花座前念經,拜佛祖。可是,遇到強盜打劫,他卻視而不見,念著阿彌陀佛,視若無睹,自顧自地走了,這算不算知佛?”
普照明知給陳晚榮繞進去了,還不得不答:“這位師弟空自參佛,卻無慧根,與佛門無緣!善哉善哉!”
“這位吳道子具有無上慧根之人,你們知道他為什么把佛祖畫成自己呢?”陳晚榮擲地有聲的道:“他是在告訴你們:我即佛,佛即我!只要你們心存善念,不管你們是喝酒吃肉,還是禮佛參禪,你們已經是佛了。若是你們沒有善念,就是天天誦佛經,時時拜佛祖,也不過是那位遇強盜而視若無睹地所謂佛門弟子,空自具有其形。管他長的什么樣,佛就在你們心中,佛像是佛祖,這畫還是佛祖!請問大師,你還要毀這畫嗎?”
這話一出,殿里立時鬧哄哄的,有贊成陳晚榮說法的,有反對的,支持與反對的爭論不休。陳晚榮這話雖是有理,可是自己明明是佛門高僧,卻給一個毛頭小子難住了,這臉面往哪擱,普照惱也不是,怒也不是,還真給陳晚榮難住了。(按:大雁塔在唐朝應該叫慈恩塔,大雁塔是后世的叫法,為了方便本書采用“大雁塔”的叫法。)
瞧著普照那副迷瞪樣,陳晚榮只覺好笑,武俠小說看多了可以得到一個好處,就是學到很多看似有理的歪理,再加上一點點邏輯學知識,不要說普照就是佛祖也會給繞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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