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濤不是單獨關押的,他所在的小黑屋里,還關了四個人,是云中五虎的兩兄弟,一個賣假貨被抓的外地人,還有一個修自行車的北崇人。.
云中五虎就是那五個小鬼,在北崇打砸了飯店之后跑路了,陳區長很隨意地放個口風,你們得回來自首,否則這個事兒沒完。
少年們哪里肯相信這個?先躲出去才是真的——陳太忠你再能,還能在北崇呆一輩子?
所以他們流竄到地北,想著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來,不成想才在一個邊遠的縣區大打出手,當天晚上就被人摸上門了,七八支槍頂住了腦袋。
還好,這五虎跑了三虎,只有兩虎被抓住了,而抓住他們的,正是陳清的人,陳老大被勒令十年不許回通達,那就只能在下面地市混了。
陳清看他們年輕氣盛,又是外地人,打壞了也沒啥意思,就生出點收編的心思,結果一問才知道,是在北崇犯了事兒跑出來的,他哪里還敢再惦記?
所以他就跟董毅聯系,說我抓住了幾個小鬼,是陳區長要搞的人,我該怎么辦?
“讓他們乖乖地回來,”董毅還躺在床上養傷呢,請示了陳區長之后,給陳清打電話,“前一陣,陸海老嵐不聽勸,不肯去見陳區長,這不是……去北崇蓋希望小學去了?”
陳清對陳太忠的認識,是相當地深刻,他不知道陸海的老嵐是誰,但是既然混到一個省扛把子的角色,稍稍一打聽,也就清楚了。
于是他吩咐一下,讓人給抓住的那兩只老虎上課,把陳區長的恐怖之處宣傳了一下——得罪了他,你在整個中國的黑道上,無處藏身。
這倆小家伙也沒想到,陳區長不但肆虐陽州,還涵蓋了地北和陸海,對他們來說,這真的是太牛逼的存在了——要知道,這還沒算陳區長起家的天南。
于是他們乖乖地聯系上那三虎,被陳清的人帶到北崇自首——陳老大這也是向本家示好之意。
不過這五個人就算是自首,也不能就這么放了,該交的罰款交了,還要關一陣子,又因為五個人是團伙,不能關在一起,這個小黑屋里就關了倆。
另一個是賣假貨的,沒什么可說的,還有一個北崇本地修自行車的,可以說一說。
他修自行車是很辛苦的,每天賺個三四十塊錢,還要管一個學徒的吃住,前一陣有人推了二手自行車過來,問他收不收——價錢好說。
收,為啥不收?其實他也能隱約地猜到,這個二手車應該來路不正,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自行車前后輪的外胎,都是才換過的。
把這兩條外胎換下來,回頭給別人安上,就抵得上收車費了,而且他是本地人,換上兩條舊外胎,賣的自行車也不會便宜了——一份錢當兩份掙。
不過,上得山多終遇虎,夜路走多了撞見鬼,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他收的贓物自行車太多——有個被抓的偷車賊交待,一個月內就賣給他十輛自行車。
證據確鑿之下,由不得他不承認,而陳太忠雖然愿意對北崇人網開一面,但是這種明顯的買賣賊贓的行為,他是不會含糊的。
分局也不會含糊的,此人贓車收得太多了,已經屬于刑事案件了。
但饒是如此,在小黑屋里,云中二虎也不敢欺負他,反倒要聽他的指派——修車的這位認識楊伯明,關系還不錯,現在他是走錯路了,但跟楊木匠的關系,那是沒的說。
只要在北崇,就沒人敢欺負當地人,小黑屋講究拳頭大的有理,但是能跟陳區長捎帶上哪怕一點點關系,別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鄭濤被關進這么一間小黑屋,其后果可想而知,他哥哥為了讓他吃好,專門從陽州買了飯菜過來,還跟陽州的朋友借了輛摩托,來送飯菜——汽車是借不到的,陽州人也頭疼北崇人,借給北崇的仇人,打了水漂算誰的?
那飯菜當即就被云中二虎和修自行車的分享了,還弄了一瓶小酒來喝,鄭濤是活生生地被餓了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
但是他敢說什么嗎?真不敢說,當天晚上他想抽煙,軟云二十塊錢一根,擱在外面能買半包了——這種遭遇,陳太忠也遇到過。
所以他就叮囑自己的哥哥,送飯一定要把量送足了,而且讓自己的哥哥買十條軟云過來,把所有人都打點下來——我總能留一包吧?
這他可是想錯了,外面扣了五條,扔了五條進來,云中二虎直接就把那五條扣下,丟給他小半包紅彤彤香煙,“算你識相。”
鄭村長好歹也是曾經的一村之長,何曾受到過這種待遇?他捏一捏癟癟的紅彤彤煙盒,里面約莫也就是五六根的模樣,一時間有點想哭……咱不帶這么玩的。
中午的時候,依舊是那樣,鄭濤的哥哥送進來好幾大塑料袋的飯菜,但是鄭村長還是沒有吃飽,多的飯菜,修自行車的那位直接就倒地上了——“尼瑪,你來我北崇,有飯吃就不錯了,還想吃飽……這是想跑還是咋的?”
小黑屋是裸的叢林法則,強者為尊,獄霸就要有獄霸的樣子,就算浪費了也不給你吃,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覺悟。
其實這還僅僅是小黑屋,真的關進大號子,倒到地上的飯菜,照樣有人趴在地上舔吃,哪怕有尿水都不在乎——不吃,就餓啊。
鄭濤的角色還沒有完全轉變過來,還不是很適應,不過他已經決定,晚飯一定要搶著吃了,哪怕被人打一頓都認了,實在餓得受不了啦。
大約五六點鐘的時候,有人過來救駕了,來的是朝田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他們希望北崇能盡快放人,否則就有非法羈押的嫌疑。
朱奮起哪里肯吃這一套,就說茲事體大,我要請示領導。
“非法羈押?”陳太忠在屋里也正要開飯,聽到這話就笑了,“行,老朱你難做,我也不說啥,把鄭濤帶過來。”
陳區長接這個電話之前,剛接了康曉安的電話,康總在那邊笑著發話,“太忠,聽說你想在朝田搞個辦事處?”
“這個辦事處,我是肯定要搞的,”陳太忠認真地解釋,“北崇早晚要走出去,朝田只是一個窗口。”
“那你折騰老柳村,有個毛的意思,”康曉安不以為意地回答,“那個村子全給了你,能值幾個錢?黃金地段在市里,要不要我幫你找塊地?”
“最少五十畝,得是市價,”陳太忠是買不到市里的地,才退而求其次買村里的地,能買到市里的地,那當然更好了,“不過,太中心的位置,也沒必要。”
“太中心的位置,都搞了房地產了,我也沒那么大面子,”康曉安笑一笑,“三道橋附近給你一塊地,行嗎?”
“那個位置不錯,”陳太忠一聽就明白了,那里也勉強算繁華市區,但因為緊鄰一條小河道,周邊開發困難,土地價格上不來,但絕對是鬧中取靜的那種,正合適搞辦事處,“多大一塊地?”
“一百多畝吧,”康曉安嘿嘿一笑,“搞個辦事處是綽綽有余了。”
一畝多少錢呢?陳太忠很想這么問一句,一畝一百萬以下,他就鐵定拿了,超過一百二十萬,他就要考慮了,每平米超過兩千,就算容積率達到四,土地成本也超過每平米五百了,而辦事處的容積率,他不允許超過二。
但是想來想去,他覺得價格不是決定姓的因素,于是就問一句,“誰家的地?”
“省人事廳的地,”康曉安輕笑一聲,“你給他們起三棟十二層的樓,總建筑面積四萬九千多平米,劃七十畝地給你用……太忠,這也就是你,別人我都不管。”
這個買賣劃得來的,陳太忠瞬間就反應過來了,四萬九千多平米,就算框架結構,一平米一千的成本頂天了,也超不過五千萬——這都是鐵定有的賺了。
然后換個七十畝的辦事處,算下來,合著一畝地七十萬,怎么算都劃得來,這地方的地,九十萬一畝,陳區長都照買不誤,光這個每畝二十萬的差價,就省了一千多萬。
但是這種好事,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找上門,于是他干笑一聲,“除了蓋樓,我沒別的責任了吧?”
“你多少是能省點的,”康曉安做事也大氣,就直接點出來了,他知道陳太忠做好這個單子,省一兩千萬是穩穩的,不過到了他這個階層,這點錢又算什么?點一下就可以了,真不值得細說。
陳太忠也不把這種小錢看在眼里,于是哈地笑一聲,“那老康你直說,我拿這塊地……除了蓋樓,還要做點啥?”
“你蓋好樓,地就給你了嘛,”康曉安不屑地哼一聲,“這是咱哥們兒的面子,這個錢我讓你掙了……人事廳老李還欠我個副廳呢。”
欠賬好說,欠個副廳的位子,真不好還,那是不便量化的東西。
要不說,權勢的滋味,太令人迷醉了,陳太忠一直想著,自己跟朝田市沒什么交集,根本不可能搞到便宜的地塊,不成想在康曉安眼里,這樣的人情隨處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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