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連成不太清楚劉曉lì跟雷蕾的關系,不過他能確定,這兩個女人跟陳太忠關系都不錯,眼下居然在報紙上吵起來了,而且這商報在跟樹葬唱反調,自然要過問一下。
他才吩咐了華安一句,沒想到小陳就上門了,等聽說這倆是在唱雙簧的時候,禁不住笑了起來,“哈,這倆倒是有意思……她倆長得好看不?”,啊?陳太忠愕然地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領導的意思,于是苦笑一聲,“雷蕾您是見過的吧?這個劉曉lì……真的很普通,有點雀斑皮膚也不行,只能說還算端正。”,“沒有明顯的缺陷就行,美女記者大比”,秦主任咂巴一下嘴巴,沉吟好一陣,最終還是哂笑著搖頭,“算了,這么搞的話,炒作的味道太濃,娛樂性太強……不夠嚴肅。”
“看起來您還挺支持這事兒”陳太忠聽得翻一翻眼皮,“不過我覺得,這個炒作,可能會影響民政廳那邊的工作。”,“道理不辯不明嘛,這個無所謂”,出乎陳某人意料的是,秦連成居然也有如此活躍的一面,他很隨意地擺一下手,“正經是搞得大家都注意到以后,咱們就有理由高調介入,民政廳那邊的壓力,自然就大了,凌洛是明白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秦主任這話就很明白了、凌洛不能做什么?他最不能做的,就是對那二豐年期限作出鞘釋,不管是正面的解釋還是辟謠”他都不能做。
一句話”部里的通知,下面的廳局乖乖地執行就行了,就算有強烈的異議或者不理解”可以通過組織渠道來反應這是唯一正確的表達渠道。
民政廳既然不敢跟部里打對臺,那在公開場合,也不好太過反對樹葬這個建議,否則人家一攻汗,難免又要扯到那二十年期限上。
手里攥了把柄,那就可以炒作!秦連成這么看待此事,其實他并不比陳太忠更懂得變通”他只是非常明白一個道理:手段從來都是為目的服務的一能幫助到達目的的手段,就是值得鼓勵的。
“哦”陳太忠點點頭,他聽懂了,不但聽懂了,他還生出一些別的念頭來,“那這個論戰”豈不是參加的人越多越好?”
“這個嘛……還是僅限于她倆好了”事實證明,秦連成也是一時興起做出的決定,沒有充足的心理準備,“人一多容易混淆主題,也不容易控制。”
事實上,就現在的事態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陳太忠回了辦公室沒多久,就接到了隨老師的電話口沒錯,隨遇而安,在素波晚報開有專欄的那位時評家。
隨老師認識雷蕾和劉曉lì,跟陳主任也早就化敵為友了,他每天就是在報紙上找靈感和飯轍呢,今天猛地發現,劉曉lì和雷蕾掐起來了,登時就是眼睛一亮”這里面有文章……嗯,絕對有文章!
所以他就打個電話給雷蕾,雷記者雖然是正式在編的黨報記者,可是對上這老前輩,也得有充分的尊重,于是她吞吞吐吐地表示說,我和曉lì這一場爭論,也是希望能得到更多人對這個社會問題的關注一沒錯,我們的友誼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這是炒作!隨遇而安每天琢磨的,就是種種齷齪和內幕,而且他打電話之初就有這么個猜測,眼下這猜測就被證實了十之八九,于是他旁敲側擊地問一句:我把你們倆的觀點糅合一下,這個沒問題吧?
隨老師你就是哪兒熱鬧往哪兒鉆啊,雷蕾很清楚這個人的脾性,要說大毛病,隨遇而安還真沒有,了不得就是喜歡跟文學女青年談一談寫作啦、哲學啦之類的。
但是跟她倆不同的是,隨老師對名聲的需求是剛性的這跟他的潤筆費相掛鉤的,是的,他更喜歡參與各種炒井!
雷蕾不想讓他參與,這容易讓這場炒作變得不可控制,但是隨老師名聲在外,她一個小字輩不好隨便拒絕,就說我們這場辯論,省文明辦的陳主任在高度關注中……
這還是文明辦引導的炒作,隨遇而安擱了電話之后,心說這一場浪頭我不能錯過,又想著前一陣也幫陳主任搖旗吶喊過幾次,索性一個電話打了過來,表示說關于這個樹葬……我也有些話想說,在說之前,想請陳主任你指示一下,有些什么地方,是需要我重點關注的。
嘖,這個嘛,陳太忠一時間竟然就有點無語了,憑良心說,他剛剛調整好心情,能接受那倆假巴意思地在報紙上打口水仗,眼下居然又冒出這么一位來,而且這隨老師的文章、還真有不少人愛看的。
他琢磨半天,終于清一清嗓子,“隨老師啊,曉lì和小雷,是兩個女人家在爭,咱們大老爺們兒的,就不要摻乎了。”
“我沒想摻乎,我就是有話要說,要讓我說啊,樹葬是值得鼓勵和大力推廣的”隨遇而安早就抓住爭論的脈搏了而且這個選擇,確實是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
“這個……隨老師,老隨,這不該是你的風格”,陳太忠出言打斷了他的話,“要我是你,就要痛罵林業廳,罵他們不作為,罵他們麻木不仁幕氣沉沉,嗯……你明白啦?”,“嘿,這個電話打得真是值得,陳主任您這話一針見血啊”隨遇而安一聽就高興了,他不但不用夾雜在兩個女娃娃里面和稀泥,還能通過犀利的言辭,再次展示他的錚錚風骨。
奉旨罵人,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至于說林業廳的反應一他需要在乎嗎?那幫人偷笑還來不及呢,“那好,我不摻乎她倆的事兒,獨立發表意見”其實她倆我都認識,也不好偏向任何一個……您還有什么指示嗎?”,“有空就再罵一罵新華北報吧,只會歪曲事實夾雜私貨”提不出真正對社會有用的建議,這樣的報紙,真的不配稱作中國的良心民眾的喉舌”陳太忠本不想再說什么了,可是老隨上桿子想做任務,他倒也不介意幫對方刷一點經驗值。這個沒問題”,隨遇而安聽得就笑了起來,他最不怕的就是罵人了,而且這幾年新華北報的墮落,圈內人誰不知道?“不過……小雷和小劉本來是好友,這么互相對吵,沒準別人能看出一二來。”
“看出來又怎么樣,炒作……還怕別人知道?”,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然后就放了電話”心說新華北報明目張膽地歪曲事實,人家的報紙一樣大賣。
這一下可熱鬧了,周三的天南日報上,雷蕾和胡主任聯名迎戰,《多一點愛心”少一點苛責》,這終究是省黨報,胡主任這級別的干部,能在上面找個板塊迎戰,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據說,這還是竇草命竇社長親自開的綠燈”他指示說這個百家爭鳴嘛,共產黨人應該有容納批評的胸襟,但是我們有道理的話”也不怕講一講。
胡主任和雷記者在文中回應,某些人目光短淺”我們現在還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存在社會問題是正常的,但是很多問題不是非此即彼,是跟社會的復雜性有關,摸著石頭過河很有必要,但是前提,必須是在當前的政策法規允許之下。
那么作為媒體人,要做的就是充分建言,幫助政府探索一條新路出來,而不是嘴巴上下吧嗒一碰,告訴國家說這一點你錯了,得改一媒體有輿論監督的權力,但這不是負責的態度。
這個回應,火藥味也是相當濃的,雖然天南日報作為省黨報,不屑去點《天南商報》和劉曉lì的名一省黨報確實有俯視雜魚的底氣,但是見諸于報端,這樣的語氣就很了不得了。
雷蕾甚至為此給陳太忠打來了電話,她有一點志得意滿,“明天輪到曉lì罵我了,哎呀,很希望她能給我一點驚喜。”
“你看看今天的素波晚報再說吧”“陳太忠苦笑著回答,此時,他手里正拿著一份素波晚報在看。
隨遇而安今天的狂病又發作了,他不止是罵了林業廳,還罵了民政廳,林業系統是不思進取民政系統是吸血蠹蟲,尤其要命的是,他還罵了……省委文明辦。
“這明顯是屬于精神文明建設范疇的事情,可是至今為止,不見市里和省里的諸位文明辦領導的片言只語…………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視這種基礎民生而不顧,也不知道他們每天關注的都是什么,是各種各樣的文山會海嗎?”
真的是錚錚鐵骨,隨遇而瓷老師,確實是很有風骨……的一個演員啊。
炒作歸炒作,你不能綁架我文明辦呀,陳太忠手捏報紙,真是哭笑不得,當然,老隨的態度是端正的,丫是呼喚文明辦高調介入,但是你這有點……太糟蹋人了吧?
所謂炒作,有時候自己也不能要臉,某人終于得出這么一個結論來。飛盾章公和私(下)
就在媒體戰火四燃的時候,有些事情卻是在頑固而延續地發展著,并不會受到種種因素的干擾,就像…………歷史的車輪,轉動得緩慢而堅定。
周三下午,郭建陽找到了自家的領導,“陳主任,我們樓書記最近想跟您坐一坐,您也知道,我這家還在永泰,也不好回絕他。”,這樓書記自然是指永泰縣委書記樓宏卿,在藍家折騰的這一番事兒里,樓宏卿的名字是上鏡率最高的,他的兒子樓朝暉更是被無數媒體點名一沒辦法,江瑩公開爆出資料的,就只有這么一個,其他五個,雖然不少人也知道了,但是最需要向公眾交代的,非樓家父子莫屬。
前一陣中紀委的人來,杜毅毫不含糊地攔住了別人調查樓宏卿,這是他的政治選擇,別人不能指摘什么,現在事態逐漸平息,有些東西也就該劃拉出來”仔細地算一算了“當時不查你不代表事后不算賬。
“嗯”陳太忠點點頭,他非常清楚這個邏輯,你教子無方讓天南人丟人了”當時大家必須扛著,時過境遷之后,就算杜老板不找你麻煩,黃家人心里也有個疙瘩。
“他是個什么意思?”陳主任很隨意地發問了,建陽當初在永泰,也只有被人排擠的份兒,眼下被人攛掇看來,估計也就是情面上卻不過。
“還能有什么意思,看看能不能護住縣委書記的位子唄”,郭建陽聞言論笑一聲,他對樓書記和焦縣長都沒好印象,他現在必須要保護的領導,只有陳主任,“想保他兒子”那真的不可能了。”
“那你不用管他,他要活動,也不該來我這兒”,陳太忠冷冷地回答,“就說是我說的……他應該找紀檢委或者組織部”跟咱文明辦有什么關系?”
“我就是這么說的,他非要堅持……,您這么說,那我再強調一遍”郭建陽微笑著點頭,他其實也是個有點性格的小干部,“可是下一步的人選”可能會關系到蒙永旅游圈的發展,我覺得……,該爭一下。”
“嘖”陳太忠聽得咂巴一下嘴巴,要說這當了官,公和私真的很難分得那么明白”他倒是不想操心下一任永泰的書記是誰,但是這個……真的不可能。
要是換上來一個沒背景想做事的人倒也罷了,真換上一個有想法的主兒,想拿蒙永旅游圈開刀一哪怕僅僅是人為地制造一點障礙,也是很不爽的。
這一點殷鑒不遠,只看鳳凰市新任的殷市長就可以知道,按說殷放出身于蔣世方一系,也算黃系人馬,卻是非要抓住駐歐辦的小辮子不放。
殷放對陳太忠有意見沒有?按說是不該有,兩人根本不在一起工作,在北京的時候還有過接觸,大家約好了,聯手抵制藍家的侵襲,而且就算只說鳳凰市的各項工作,市委書記章堯東勢大,新任市長應該有合縱連橫的基礎愿望。
可是就是這種前提下,殷放就敢琢磨著給駐歐辦好看,搞得袁玨都生出撂挑子的心思了,殷放傻嗎?絕對不傻,人家這么做,必然有人家的思路和需求。
我終究不是組織部的人啊,陳太忠只能苦笑了,他知道郭建陽這個建議提得不錯,但是他確實沒有伸手干涉的理由”,我再想一想吧。”
對樓宏卿,他的感情也有點復雜,憑良心說,他對此人的第一印象絕對不好,只說黑磚窯、賓館服務員被跳樓之類的事兒,他這印象想好也好不起來。
但是,換個人就好得起來嗎?雖然比爛是不對的……
下午晚些時候,終于有好一點的消息傳來,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在文明辦秦主任的撮合下,民政廳愿意跟林業廳商談一下關于樹葬的構思,而且大家愿意解放思想暢所欲言一時間就定在周五上午,地點在文明辦頂樓。
文明辦的頂樓就是稽查辦所在的一層,其實就是閣樓和搭蓋了幾間房子,條件很簡陋,不過這倆廳局分不出上下,民政大廈還在蓋,而凌洛又不想去林業廳,大家就定在這里了。
“凌廳長和李廳長,都希望你能與會”,”秦連成語重心長地對某人交待。
“可是我要回趟鳳凰”陳太忠嘆口氣,明天上午陰平西李的村辦煤礦招標,后天是東李的煤礦開標,他要陪著劉望男回去,四千萬的現金,只說路上的安全他也必須陪一趟。
“你這家伙,一辦正經事就跑得不見人影兒了”,秦連成無奈地搖搖頭,小陳確實不是第一次這么搞了,中央文明辦的副主任下來,這家伙都敢跑出去。
要是換個人,總是這么再三再四地搞的話,秦主任絕對不肯答應,不過要是陳太忠,他還真沒什么話說,上班時間亂跑肯安是不值得提倡的,但是大家都能像小陳一樣,跑出一個又一個的成績來,秦某人絕對同樣雙手支持。
事實上,他心里還隱隱有點希望這家伙回去,否則開這個座談會的時候,沒準有人要搶鏡,秦主任也難免背個因人成事的名頭一他不怕背這個名頭,這是領導有方的具體表現,不過若是能不背”那還是不用背了。
當天下午,陳太忠就跟劉望男、李凱琳等人一道出發了,陰平的拍賣是在明天上午”今天不但要趕到鳳凰,還得趕到陰平,要不然沒準明天就緊張。
走之前,他特意感受一下馬曉強的動靜,發現那家伙的生活確實挺有規律,現在又跑到省委門口等自己了,于是暗哼一聲等我回來再跟你計較。
陳某人如此寬宏大量”自然不是改行吃素了,而是他意識到一個問題,搞掉這個人不是問題,但是為殺而殺未免太浪費了,既然有藍家的茸景一保不齊什么地方還用得上。
車到鳳凰的時候,小董、董毅等人已經知道了消息,大家匯合到一起”浩浩蕩蕩直奔陰平而去,連張愛國都撇下了疾風廠的事情,開著那輛桑塔納兩千,跟著自家的領導走了。
到了陰平,車隊就分作了兩撥”一撥是陳太忠和張愛國,兩人住進了陰平的縣委賓館,劉望男等人則是住進了臨鍋陰平分公司招待所。
陳主任這次來的消息,算是半公開的,所以他到了不久,陰平招商辦安道忠等老朋友就過來看他”過了沒多久,區委書記靳湖生知道了消息,也趕了過來。
陰平賓館是才建起不久的,這兩年陰平經濟大發展,開始建新的縣委辦公大院了”大院還沒完全建好,但是賓館已經先期營業了。
新建的陰平賓館是一棟八層樓,還有裙樓是首長樓什么的,有一百二三十個房間,今天房間的入住率超過百分之五十,有好幾撥去西李投標的家伙,就住在這里。
靳書記到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半,陳太忠正和張愛國、安道忠在包間里喝酒聊天,跟安主任一道過來的,還有區委宣教部的王部長。
陰平的煤礦說多絕對不多,村辦煤礦就那么十幾個,但是小煤窯就太多了一不過,這次西李村的煤礦,可是有手續的,值得大家去投資。
見到靳書記進來,大家紛紛起立,靳湖生笑著點點頭,走到陳太忠身邊,這時候早有人有眼色地拽過一把椅子來,請書記大人坐下,“陳主任,你這一去省里就不見動靜了。”
雖然陳主任在省委掛職,但是靳湖生也是副廳高配的區委書記,對上他并沒有太多的壓力,言談之中很是自然“嗯,事情太多,好不容易有點時間了,就下來走一走”,陳太忠笑著點點頭,他的行程不少人知道,但是知道他來所為何事的人,可就不多了。
靳湖生也不知道這人為什么來,想來總不會是那么簡單地轉一轉,他這會兒過來,主要也是想了解一下此人的來意,“明天打算去哪兒,我讓人給你安排一下?”
“聽說西李那邊有煤礦招標,我過來看看”,陳太忠不怕說出目的,這里是鳳凰,而且陰平雖然是叫做區,骨子里還是偏僻的縣,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他怕得誰來?“投標公平公正,也關系到精神文明建設。”,你倒真是敢說啊,靳湖生聽得有點哭笑不得,精神文明是個筐,啥都能往里面裝我說,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說話很犯忌諱的?
省文明辦的人關注煤礦招標,真的是有點不務正業,更是難免瓜田李下的嫌疑,不過就像某人想的那樣,靳書記就算有點意見,也只能保留了,“我倒是忘了,這煤焦出口,就是陳主任你一手搞起來的。”,“下一步的出口力度,要加大”陳太忠笑瞇瞇地點點頭,“關于這一點,市里的主要領導也對我做出過指示。”,你倒是真懂得順桿子爬,靳湖生心里頗有點不以為然,他笑著點點頭,“這是應該的,不過陰平的煤含硫量普遍高,煉不出優質焦,陳主任你也要幫我們多找一找出路。”
這是暗示陰平的煤礦不歡迎我嗎?陳太忠眨巴一下眼睛,笑著舉起酒杯,“,嗯,我以后會多留心的……靳書記,來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