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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9章甲方建筑師(上)
陳太忠對“素紡”二字,已經有些過敏了,徹底反應過來丁小寧反應的情況之后,更是連生氣的勁兒都沒有了,“你希望我做點什么吧?”
“這事兒還真得去找段衛華,”難得地,鐘韻秋插嘴了,她本就是給市長服務的,深知市長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再加上旁觀者清,于是她就有自己的判斷,“聽一聽他能提出什么比較合理的建議”
“也對,那我現在給他打個電話,”丁小寧點點頭,翻開手包摸出手機,不過,在撥號前,她先側頭看了一眼陳太忠。
“這個事……先等一等吧,”陳太忠猶豫一下,他覺得有必要先落實清楚了,老段做人是圓滑,但也是很講原則的,“工程監理不能提出異議是吧?嗯……那我找幾個專家,先把圖紙拿過去問一問,專業的事情,得上專業的人來干。”
“可是我的總工就是專家啊,”丁小寧本來就是虛火上升,聽他這么說就急了,“而且這么明顯的問題,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那他為什么不對設計方提出置疑?他這個總工是拿來做樣子的嗎?”陳太忠的問題問得很尖銳,但是也很……外行。
“因為他的注冊建筑師還沒考完,”丁小寧一攤手,很無辜地看著他,“沒有這個證件,一切都白搭,他沒資格問人家,就算問了,人家也可以不予理會……哪怕是這么簡單的錯誤,干過點施工的,就知道不對。”
“那你為什么不招一個有證件的?”鐘韻秋聽得有點不明白了,“這跟注冊會計師的性質比較類似吧?鳳凰不好找,素波還不好找?”
“注冊建筑師是才興起的,到現在為止,整個天南才幾十個一級建筑師,兩百多個二級建筑師,”丁小寧沒好氣地回答,“這都是設計院的骨干,端鐵飯碗的,待遇又好……北京、上海來挖人的公司多了,人家憑啥看上我?”
“要是專家呢,比如說土木工程學的教授什么的?”陳太忠沉吟一下,繼續發問,他知道證件在行業中的重要性。
“那照樣要考試才行,除了北京直接發證的幾個老專家,都要考試,”丁小寧對這個行業,真的了解得不算少了。
“這一級建筑師這么少,趕上副省了啊,”陳太忠低聲嘀咕一句,他知道這個二百多二級建筑師的概念,聽起來多,真的算起來真的稀缺——起碼,在天南,副廳以上的干部有三千多,這樣的數字差距代表的意義,也就無須贅述了。
“好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劉望男笑吟吟地開口,打斷了沉悶的氣氛,“這事兒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我有個建議,難得湊齊這么多人,又下著小雨,咱們去太忠庫釣魚吧?”
呃,又去太忠庫啊?陳太忠前一陣才跟唐亦萱去了那里,耳聽得又要去,心說這女朋友多了,連欣賞風景都是一種折磨了,“那啥,太忠庫有點遠了,路上又泥,感覺不太安全。”
“嗯,就近玩一玩就好了,”李凱琳難得接一次話,事實上,太忠庫就在東臨水邊上,她看那里十幾年了,實在興趣不大。
所以她指出了一個比較近的地方,“就去東山湖好了,就是湖西區東邊那個,上面的湖心島有停車場,直接開車去就行。”
我昨天才去過,也是陪著小萱萱……陳太忠真是越發地無語了,禁不住咳嗽一聲。
“這一大早的,天氣有點涼,要不,大家進聚義廳,擠在一起取個暖先?”
聚義廳是這個別墅最大一間臥室的別稱,里面有兩米四乘四米的定制的超級大床,上次素波軍團來下鳳凰副本的時候,床上最多的一刻擠了九個人,見到一旁的柜子和圈椅上衣物堆積如山,劉大堂就決定,將這里叫做“聚義(衣)廳”了……
鳳凰的地輪流澆灌一遍,晚上他還去了育華苑,終于,在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趕到了省委黨校,繼續新一周的課程。
中午吃完飯,他才走出餐廳,就接到了丁小寧的電話,小丁同學很惱火地抱怨著,“我跟段衛華打了個電話,他說沒時間接待我,要你跟他聯系。”
“嗐……都讓你等一等了,”陳太忠聽得悻悻地嘆口氣,人家段衛華是什么人啊,就算欣賞你,也未必信得過你這種小姑娘的行事,“好了,我幫你聯系一下胥強,然后下午你把圖紙復印一份,帶著你的總工去找他。”
胥強跟他的關系遠一點,遠比不上荊濤跟他的關系,但是胥教授不但是跟他同一批天南省的十佳青年,本人也就是搞土木工程的,還是師從“北梁南楊”中的南楊一系,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學術界豪門。
掛了這個電話之后,他四下看看,在不遠的假山處,找到一張石凳,坐下之后,撥個電話給胥強。
胥強也在吃飯,甚至聽筒里聽得到咀嚼聲,不過,胥教授態度倒是不錯,“鑒定圖紙?哦,那簡單,不過陳主任,不需要復雜計算的話就算了,要是得發動下面人細算的活兒,你多少意思一下……也算幫我維持個形象。”
“錢不是問題,你正常取費就行了,我估計不用細算,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陳太忠聽他說得痛快,就笑了,“就是一棟樓房的鋼筋和立柱。”
“嗯,這個簡單,”胥強的語氣輕松了很多,甚至帶出了明顯的笑意,“呵呵,樓不是動態負載,好算,我還以為是橋呢……多少層的樓,什么結構?”
“六層樓,好像……就是普通結構吧?”陳太忠對這些東西懂得真不多,哪怕他在鳳凰也蓋了一棟高樓,不過,想起科委大廈,他又確定了一點,“肯定不是剪力墻結構什么的。”
“六層,咳咳……”胥強倒吸一口氣,接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好半天才清一清嗓子,“我說太忠,六層的普通樓房,你居然來找我,不帶這么欺負天南十佳青年的,這六層樓,能從一數到十的主兒,就設計得了……”
這話是說明了這樓設計起來簡單,是行業的自嘲,他一開始發問是不是橋,也是這個道理,相對動態負載的橋梁設計,六層的樓房真的是太簡單了。
“你有一級建造師的證兒沒有?”陳太忠聽他說話俏皮,也笑了起來,索性不見外地發問了。
“建筑師證兒?有啊,一級的,去年……嗯,前年就有了,”胥強遲疑一下做出回答,對他來說,建筑師證不是要緊的事情,不值得特別關心,“我沒考二級,直接考的一級……資質不夠的,才是先考二級,我考的時候是四門的,不是九門的。”
從程序上講,想考一級證,必須得先考二級注冊建筑師,不過,有些資歷夠了的專家和學者,還有一些做出過特殊貢獻的,可以直接考一級——就像有些資歷足夠老名氣足夠大的,不用考試,直接就領了一級建筑師的證了。
“哦,那太好了,”陳太忠聽說他有證件,說不得哇啦哇啦地將丁小寧遇到的情況一說,最后發問了,“你能不能出面幫我朋友處理一下這事兒?”
“置疑別人的設計……”胥強聽得就沉吟了起來,胥教授也三十多歲了,雖然忙于工作,但是人情世故不可能一點都不懂,這活兒是得罪人的。
沉吟好一陣他才發話,“個人搞這個……不太可能,有建筑師證兒的,全有單位,不可能接這種私活,跟單位協商一下,倒是可以,不過發生的費用肯定要高過個人。”
“這是肯定的,”陳太忠也同意這個說法,然而,能置疑這個設計的單位,也得考慮一下素波市政府的感受,所以還得是有點膽子的那種,“老胥你能介紹這么個設計院嗎?”
“設計院好找,電子部七十六所、八十九所,核工業部十九所……素波這種地方多了,”胥強微微一笑,“不需要專業的設計院,有這樣的人才的地方就行,關鍵是,地方愿意不愿意接受這個置疑。”
怪不得兩百多個二級注冊建筑師,市場上都見不到一個,合著全窩在這些單位里,陳太忠道謝之后,默默地掛了電話。
電子部八十九所他是知道的,都窮得賣地為生了,長處又是搞電子而不是建筑,都能有這樣的人才——核十九所其實也不是很景氣,他不得不感慨一下,這些企事業單位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的人才。
不過,他這感慨也是非常短暫的,下一刻他就撥通了段衛華的手機,此事得盡快解決,否則的話,丁小寧的工地沒辦法開工。
2280甲方建筑師(下)
“嗯,我聽說了,”段衛華對陳太忠倒是很客氣,事實上,段市長認為此事必須通過相關程序來解決,“小丁那孩子太小,這件事,晚上咱們見面再說吧?”
“下午六點是晚餐,學校十點關門,”陳太忠回答得也干脆,“具體的時間和地點,老市長你指示吧,我按時趕到。”
掛了電話之后,他正要抬腳向宿舍走去,猛地見到假山一側一前一后走過兩人,正是羅漢和葛天生,葛區長目不斜視地走了,倒是羅處長訝異地看他一眼,“你在給哪個市長打電話?”
“哦?”陳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消失在遠處樹叢的葛天生的背影,嘴角禁不住微微抽動一下:我說你小子怎么火氣這么大呢,合著是嫉妒……
下午下課之后,依舊是課后活動的時間,二班的科技廳宋處長找到陳太忠,問他晚上有沒有時間,陳主任只能報之以苦笑,“換個時間吧。”
段市長直到七點鐘才騰出時間來,也懶得再往遠處走了,就到離市政府不遠處的一家叫做“燒賣大王”的飯店就餐。
飯店的名字不怎么樣,面積也不大,但是里面的裝飾很雅致,陳太忠和丁小寧等了一陣之后,段市長帶著秘書施施然而至。
燒賣大王并不是只賣燒賣,不多時秘書就嫻熟地點了菜,只是最后一道菜有點猶豫,“干煸雞皮……太膩了,來烤魚吧?”
“要雞皮,”段衛華哼一聲,他的血脂偏高,在鳳凰的時候,一直被人管制得緊緊的,來了素波,在私人場合總是愿意飽一飽口腹之欲,“我少吃點就行了……烤魚,還得是白鳳溪的小黃棒子。”
“呵呵,”陳太忠看得就笑了起來,他可記得在鳳凰市政府吃飯的時候,段市長被那個大媽管得死死的,“老市長你要黃棒子?回頭給您弄幾斤過來。”
“好啊,最好是活的,熬湯香,”段衛華點點頭,扭頭看一眼丁小寧,“小丁你這速度挺快,太忠在黨校學習,你一眨眼都能把他拽出來。”
他當然知道陳太忠和丁小寧的關系,不過他還是有意將兩人的密切關系忽略,至于說為什么,可能是因為他不想直面小陳糜爛的私生活,抑或者是別的……
這次吃飯依舊是很快,放下飯碗之后,段衛華端起手邊的半杯曲陽黃輕啜了起來,回味許久才感喟一下,“嘖,曲陽黃也讓你賣得大火了,當年……小陳你沒用心啊。”
“當時我忙著科委那些事呢,”陳太忠也放下筷子,端起手邊的啤酒喝了起來,“您也知道,我一直在忙。”
閑扯幾句之后,話題才落到了京華房地產的問題上,段市長在了解情況的過程中,面帶雍容的微笑,不過那雍容的笑容很快就變成了尷尬的笑容,最后居然是苦笑了。
這種表情,在段市長臉上是很少能見到的,不過這也沒辦法,因為丁總說了,“下午我去素波理工找權威人士看了一下圖紙,人家都沒看第二眼,就說了‘胡來’兩個字。”
“你打算讓我做點什么呢?”段市長看著她,得,他也來這一套。
丁小寧才待張嘴,陳太忠手一伸,不許她說話,而是笑瞇瞇地看著段衛華,“老市長您認為,在哪一方面能幫到丁總呢?”
“辦法多了,”段市長微笑著看著他,心說你想這么輕易地套我底牌,可能嗎?“我就想知道,你倆商量了一個什么結果出來沒有?”
“我打算從其他單位聘請有資質的專家,來置疑設計方,”話是丁小寧說的,陳太忠作為官場中人,不好太偏幫她說話,就教了她兩句。
她一邊說,一邊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段市長,“我是希望市里協調一下,讓設計方肯針對我們的置疑,做出明確的答復。”
“專家置疑?”段衛華沉吟了起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要求,沒辦法,小丁被人折騰得有點慘,工程成本太高不說,關鍵是那設計真如她所說的話,就太不合理了。
不過,關于專家的資質,他還是要問一下的,結果,在他搞清楚相關證件之后,提出了一個建議,“不要從省內找單位,直接從北京找單位。”
“就這幾棟樓,從北京找單位?”陳太忠憋不住了,出聲發問,“北京那邊找人辦事,價錢可真的不便宜。”
“而且,時間也來不及啊,”丁小寧跟著大點其頭,“這一來一去,耽誤多少功夫?”
“省內找人……關系不好協調,”段衛華緩緩地搖頭,他堅持自己的觀點,“小丁你要能容忍這樣的設計圖,那不找人也行。”
丁小寧張嘴還待發問,陳太忠手一伸,又攔住了她,“何必找單位那么麻煩,直接從北京聘請一個注冊建筑師過來就行了,老市長……這樣可以吧?”
“嗯……可以,只要有證書就行,”段衛華沉吟一下點頭,一邊說他一邊看陳太忠一眼,笑著搖搖頭,“甲方建筑師……就知道你花花腸子多。”
在這個注冊建筑師還相對稀缺的年代,“甲方建筑師”終于登臺亮相,段市長沒有意識到,這又是天南省一樁新鮮事物——甚至在全國都算得上新鮮。
談成這個結果,陳太忠和丁小寧就可以滿足了,陳某人在京城能量極大,飯后八點鐘,他一個電話打給了南宮毛毛,南宮一聽就應承了下來,“好說,北京這邊,找幾個建筑師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九點半的時候,南宮毛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好了,找到了三個一級建筑師,兩個二級建筑師,不過一級的只掛名,不常駐天南。”
一級建筑師,在京城也很俏的,這么說吧,手里有這么個證件,每個月啥都不干,只將證件放在某個設計公司,也能輕輕松松地到手三千——一級建筑師的數量,就表明了該公司的實力。
尤其是現在的一級建筑師,大都是名花有主的,特別是在國企或者事業單位的那些主兒,政策上不允許搞第二職業,甚至有的單位直接將證書收起來,單位保管。
也就是北京上海這些地方,有那些膽大的主兒因為重重緣故,辭了職來找機遇,不過不管從哪方面講,這都是買方市場——南宮能在一個小時內找到三個愿意掛名的主兒,已經是相當地強悍了。
而且人家不但有工資要求,對差旅費、單個項目費用,都有額外的訴求,南宮毛毛略帶一點歉意地解釋,“沒辦法,現在這些人就是俏,誰讓人家有證兒呢?”
“跟個人談,總好過跟單位談,謝謝你了啊,南宮,最遲明天一大早……算了,明天中午吧,你這陰陽顛倒的,”陳太忠笑一聲,掛斷了電話。
十點半之后,他出現在了錦園大酒店,今天的人實在太多了,確實不合適再去軍分區招待所了——田甜、雷蕾、張馨、丁小寧、劉望男……還有李凱琳,鶯鶯燕燕地一大群。
當然,陳太忠跟他的女人們在一起,也不是只做那種事的,一邊酗酒取樂,一邊就將跟南宮毛毛協商的東西說了出來。
“錢好說,”丁小寧當即點點頭,個人你再怎么收費,還強得過單位去?“明天中午我就落實這事兒,你說我外聘兩個一級建筑師好不好?”
“得了,先打電話讓三個都來吧,”雷蕾手舞足蹈地插話了,她今天晚上已經喝了不少,來了之后又喝,酒意有點上頭。
不過她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來了之后,再談聘用的問題,大不了報銷機票的同時,再給點出場費嘛,一級建筑師……呵呵,再俏的人才,也是認錢的,談不攏的就不簽嘛。”
“嗯,沒錯,蕾姐這建議很好,”丁小寧忙不迭地點點頭,“簽了聘用合同,當場就可以工作,還節省時間了呢,太忠哥……現在合適給他打電話嗎?”
“合適,那家伙就是夜貓子,不到三點不睡覺,”陳太忠拿起手機,走進了商務間,不多時笑瞇瞇走了出來,“談妥了,報銷路費,出場費兩千……我說,你們這是商量買什么呢?是雷蕾看好房子了?”
“我是說,你該在素波買套別墅了,”田甜微笑著看著他,鳳凰的這三位還不知道陳太忠黨校學習之后,就可能留素波了,結果不小心被素波的這三位將真相曝了出來。
既然還可能在素波留一年,這就不能總在賓館了,劉望男第一時間指出了這一點,這不是費用的問題,而是說在賓館住,實在太容易出事了。
緊接著,下一個問題就擺在了她們的面前,這套別墅用誰的名義買,雷蕾不合適,她容易被老公抓住把柄,張馨是干部也不合適,田甜是主播要考慮影響,算來算去,大家覺得丁小寧買房子比較好——別的不說,大家都知道她有錢。
丁小寧卻是有點不甘心,我本來是賣房子的,現在要我買房子,這不是……有錢燒得慌嗎?
“嘖,”陳太忠真是無語了,他的工作動向不怕說給素波人聽,卻是不想讓鳳凰人早知道,聽到大家激烈地討論這房子該買在哪里,一時間禁不住暗暗嘆氣:我怎么就忘了,這女人們在一起,基本上就沒有秘密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