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我是不會在乎的,”陳太忠冷哼一聲,雙手向椅子扶手上一搭,懶洋洋地身子向后一靠,斜睥著李繼波,“不過我還年輕,不想犯什么錯誤……你明白吧?”
按說,他跟一個比他大了二十歲的男人這么說話,是很沒禮貌的,不過在官場上達者為先,他的強勢都已經擴散到行局之外了,自是無須考慮那么多。
“我早就想把陳師傅調到廠部來了,他不來啊,”李繼波苦笑著搖搖頭。
前一陣,他一直想找陳家的小子聊聊天的,只是不得便利,可是眼下兩人真的碰面,他才愕然地現,人家雖然年輕得離譜,官威卻也是十足,就算隔著桌子,那淡淡的威壓也是撲面而來他當然不可能知道,陳某人原本就是以氣入道,眼下還強行壓著呢。
所以,在這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下,情不自禁地,李繼波將自己的位置擺得越地低了一點,“我是真想照顧一下老陳的。”
“那我跟我爸商量一下,承包哪個車間吧,”陳太忠見他這副熊樣,也沒了折騰他的興趣,不過,李繼波的心思他是明明白白的了,不想放手電工車間怕被架空?隨便你了,且看哥們兒能不能架空你!
走到父親所在的線切割小組,他隨便地聊了兩句,拔腿走人了,倒是一直在外面探頭探腦的老許溜了進去,“老陳,太忠說什么了?講講嘛。”
“他讓我承包裝配車間,”老陳的眉毛抖動兩下,頗有一點無奈的味道。
“裝配車間?”老許登時傻眼,要說廠子里比電工車間還難攬外協的,那就非裝配車間莫屬了,無非是把電機組裝在一起的車間而已,現在都快淪為輔助車間了。
“不過也好,壓力小一點。”看老陳半天沒反應,他咳嗽兩聲,訕訕地來了這么一句這話當然也是真的,裝配車間的工人,工資可遠比不上電工車間。
老陳卻是沒接話,他腦子里全是兒子剛才說的話。“裝配車間就不錯,能不能攬到外協才是關鍵的,到時候,我保管別人都得聽你地,不管那些車間是被承包了,還是沒被承包……”
湖西分局對匿名信地調查。堅持了一天多。到最后還是不得不將人放了出來。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些人就是遞送匿名信地人。那黑胖子是石材商里領頭地。他甚至說這可能是其他外地地石材商地手段“他們嫉妒我們張州人在鳳凰地市場越來越大。所以借機栽贓。”
這種可能性肯定是存在地。然而。湖西分局放人卻不是因為這個緣故。而是說前來關說地人挺多。有人甚至拿將事情捅到省里相要挾。到最后還是王宏偉出面了。“不用羈押夠48小時了。問不出來就先放人吧……天底下沒有不透風地墻。看誰笑在最后。”
湖西分局地就算再忌憚陳太忠這瘟神。自家老大地話也不可能不聽。靳副局長親自主抓地此事。才說想借此討好陳太忠呢。接到這個命令。實在有點無力感。不過在放人之前。他還是打了一個電話給陳太忠。“陳主任。王老大讓放人呢。實在不好意思啊……要不。您去跟王老板打個招呼?”
陳太忠哪里肯去打招呼?他知道王書記心里憋著一通邪火呢。而且他也想像得到。肯定有人向政法委書記關說過了。要不然憑王宏偉地胸襟。也不會做出這種小里巴氣地事情來大家誰不了解誰啊?
王宏偉若是能聽到他此刻地心聲。怕是也要大大地感慨一番。知我者小陳也!
不過。王書記也算了解陳太忠地。他根本沒通知陳太忠一聲就直接下令放人甚至都沒讓小董轉述。這也是他看準了陳太忠地為人。
果不其然。陳太忠還真地沒計較,“謝謝靳局通知我了。呵呵,王書記對政法系統了如指掌,他做出的決定,肯定是最好的。”
他這邊笑嘻嘻地掛了電話,靳局長可是在電話那邊呆呆地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瘟神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這是……吃了別人好處了?
其實,陳太忠對那封恐嚇信,還真的不是很在乎,說穿了那不過是一幫商人,受了利益驅動而已,比賽斗狠的話差得多了。
所以,投匿名信的人,揪不揪出來都無所謂,那僅僅是一個借口,他正經在乎的,是要維護科委在裝修檢測中的權威性。
不過,他現在的目光已經轉到了裝修市場上,這以前可是質量監督局地地盤當然,這些也無所謂了,既然質監局不作為,陳某人并不介意將其職能接管過來,現在他先要做的,就是讓那些張州石材商明白,在鳳凰做事,要講規矩。
張州人對規矩自然不陌生,才被放出來,就忙著去監察大隊活動去了,上上下下地打點了半天,最后才被告知,“想拉回去東西,可以啊,去科委找陳太忠,陳主任說能放,你們就可以過來領東西了。
明明東西就在你們這兒露天堆放著呢,石材商人們心里的苦楚,那也就不用說了,“這事兒不是科委的文主任在管嗎?”
“你們都給文主任下匿名信了,文海他還敢管嗎?”監察大隊那邊嗤之以鼻,雖然是該收的錢已經收了,但是想到體制內的同仁被這幫充滿銅臭氣的商人如此挑釁,并不妨礙大家生出些許同仇敵愾的心思,“科委從來就是陳太忠做主的,你們先把鳳凰地事兒搞明白再說吧。”
終于是有人找到了張新華的路子,想要張書記幫忙關說一下,“那陳太忠聽說是挺念舊的,新華書記你是他的老領導了,幫忙給說一說吧,那些東西他們扣著也沒用啊。”
人在江湖,就總有這樣那樣推之不掉的關系,這一次張新華沒躲過去,只能硬著頭皮去找陳太忠,陳太忠倒是也給面子,“老書記你既然來了,這面子我得給,這么著吧,讓他們把寫匿名信的人交出來,這件事就算揭過了。”
張新華當然不能滿意這種溝通結果,這匿名信到底是誰寫的還不好說呢,就算真是人家寫的,都已經扛過警察那一關了,眼下又怎么可能承認?不過,聽他一口一個老書記叫著,張書記心里也挺欣慰的,說不得就稍微地前進一步“可能是別人栽贓啊,太忠……”
“那讓他們把栽贓嫌疑地人指出來,這總可以地吧?”陳太忠確實挺好說話的。
張新華知道,陳太忠心里還懷著怨氣呢,不過小陳這么說,也確實是給了他面子了,只不過,這年頭地事情,還真的不好指出嫌疑人,誰知道這是不是人家陳太忠玩人還沒玩夠呢?
張州這幫人一聽這話,就有點猶豫了,有那不開竅的,馬上就嚷嚷了起來,“還是新華書記面子大,指兩個人還不容易嗎?”
黑胖子卻是覺得,事情不該這么解決,要是陳太忠肯收錢,那才是正經的解決之道,眼下讓指人,姓陳的到底存著什么心,還真就難說了,“你們別瞎吵吵……”
一邊說著,他一邊轉頭看看張新華,“新華書記,依著你看,我們指兩個人出來,陳主任一準就會這么放過我們嗎?”
你們早有這份小心和謹慎,又何至于落到眼下這一步呢?張新華心里也在生氣,不過,他礙于中間人的面子,倒也不好說得太過那啥,只能苦笑著搖搖頭,“這個我說不準,反正我已經豁出這張老臉去了,再多我也幫不上忙了。”
有人搞不明白黑胖子為什么這么謹慎,“把大華和銀海家的人牽扯進來,不是挺好的嗎?”
大華和銀海都是大石材商,跟張州人不是一路的,平時還多由齟齬,提建議的人顯然存了禍水東引之心。
黑胖子苦笑一聲搖搖頭,“要是陳太忠借著調查的機會,繼續難為咱們,或者干脆藏身到大華和銀海之后,用別人的名義收拾咱們,那可是更輕松了呢。”
“只要陳太忠不出面,咱們抱成團鐵板一塊,又何必怕大華和銀海?”有人不服氣,民不和官斗,但是民和民斗,誰又怕誰?張州有的是好男兒。
張州好男兒多嗎?卻也未必,這邊還吵吵不已呢,又有人來見陳太忠了,卻是鐘韻秋帶著來的,“陳主任,這是我同學的哥哥,在張州搞石材的,最近想在鳳凰開店,不知道要走些什么手續?”
鐘韻秋年紀二十四五,她這同學的哥哥看起來倒有四十歲了,穿著倒還算得體,人也精神,陳太忠坐在桌子后面,根本連身子都沒往起站,漫不經心地微微點一下頭,“什么手續,你得去工商和稅務辦,來我們科委做什么?”
“就是想配合著科委,把石材等級鑒別一下,”這個叫錢文輝的男人笑著答話,“最近市場上,有些張州人不怎么守法,以次充好,我是絕對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污的,這一點請陳主任放
“哦?”陳太忠有點意外地瞥他一眼,猶豫一下點點頭,“你能這么想,那很好,辦你的手續去吧,關于檢測和鑒定的事情,你們自己標好了,回頭文主任派人去檢查的時候,能好好地配合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