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囍

(七十五)無心出言釀成禍

(七十五)無心出言釀成禍

聽人叫喊,藍衣姑娘立即奔到門口。“二哥,我在這兒!”

過來一個年輕人,比她大個兩三歲的樣子,一樣的濃眉大眼,穿身醬紫色的衣裳。不過瞧著他,章清亭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可又分明不認得。

“買了這么多東西啊!”那哥哥寵溺的一笑,看得出來,很是疼愛這個小妹。

“二哥你身上有錢么?我這兒還欠人家八兩多銀子呢!這個姐姐還幫了我好大的忙,我們得好好謝謝人家!”

她話音未落,又有一人過來了,“你倆買什么呢?”

抬眼一瞧,章清亭微有些赧然,這不是賀玉堂么?聽那兩人管他親親熱熱的叫“大哥”,敢情這倆都是他弟妹啊!忙穩住心神,盡量使自己顯得端莊大方。

賀玉堂初見章清亭,也顯得有些尷尬。她這一身婦人裝束,真是嫁給那秀才了吧?心里多少有點疙疙瘩瘩。

這藍衣姑娘正是他家小妹賀玉華,紫衣的是二弟賀玉峰。賀玉華拉著兩位哥哥在一旁,小聲把方才之事說了,倆兄長一聽。俱都臉色一沉。

賀玉堂儼然半個家長,發話了,“這事咱們回去再說!”

敢這么不長眼,欺負他家妹子,定不能輕饒過!

再來到章清亭面前深施一禮,“張姑娘,多謝你出手相助!這份恩情,賀家上下銘記于心。”

章清亭肅容回禮,“賀大爺您言重了!我雖女子,但也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理。況且就在我門前,不過是舉手之勞,實在不敢談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話雖如此,但真的能見義勇為,出手相幫的也就是姑娘了,這份高義在下絕不敢忘!來日若有所需,但請明言。”

這個章清亭卻沒再回絕,多個朋友多條路,干嘛非弄得涇渭分明?當下一笑,并不多語。

見他們似乎認得,賀家弟妹也有些驚奇,卻沒有冒昧出言相問。結算了銀錢,拿上東西,賀玉堂帶著弟妹離開了。

方明珠這才湊上來問,“那一家是什么人啊?”

張小蝶搶著道,“這位賀大爺是開馬場的,很有錢!”

“說得對!這就是幾位有錢的大爺!都記好了。以后再遇上,可都得打起精神來招呼!”章清亭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了一句,轉而就開始批評教育,“不過小蝶,你方才也太急功近利了,人家明顯瞧不上我們那酒,你還在那兒死命推銷。人家是不好意思才買了一壇,以后可切莫如此,招人嫌的!”

張小蝶嘟著嘴暗自翻了個白眼,這不做成生意了么?偏大姐總是這么挑剔自己!

及至晚上回了家,章清亭覺得趙成材的臉色有些怪異,好似有話想講又不好講,很是為難的在她門口轉來轉去。

肯定不是好事!

章清亭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心想著下午被賀玉華一口氣買走了六套,店里那幾款料子快賣完了。中秋過后,這北方天氣冷得快,再要做,就得做棉襖了。正好自己也該添置冬衣了,她想著顧客的反應,沒有完全憑自己的喜好,又畫了幾款新衣。到外屋那堆布前來配色。

趙成材幾次三番想開口也開不了口,章清亭也不搭話,頭也不抬,只顧著比較各種料子的優劣,盤算著什么做里,什么做面,一時忘形,不覺隨口問了一句,“噯!你們這兒冬天有多冷?”

趙成材沒注意她話里的語病,只高興著終于接上話了,“娘子,你又做新衣裳啊?那可得做件厚實的!”

“是啊!”章清亭自悔失言,見他沒在意,也不多提,含糊帶了過去,“我想做身棉衣,也不知用兩斤棉夠不夠?”

這個問趙成材等于白問,“要不你問問娘去!她肯定知道!”

問她?那還不如去哪個裁縫鋪子打聽下。

見章清亭不答,趙成材自又把話接了起來,“娘子,呃……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這不廢話?章清亭嘴上淡淡應了一聲。

“我也知道你忙!”趙成材干搓著手,賠著笑臉,“嗯,要不這樣,你能不能……幫娘裁件衣裳?給她自己做也是一樣的!那個裁衣裳好象不是很費力吧?”

他今日可夠鬧心的,一回家就被趙王氏抓個正著,說已經應承了王屠戶家肉材供應一事。她當然不肯承認自己的私心,還振振有詞自己是多么認真負責的替章清亭談下了價錢。最后又問,“你說她給我做的那衣裳呢?怎么總不見影兒?”

趙成材哪里敢說是自己擺的烏龍?姑且搪塞了過去。

趙王氏再大年紀。可也是個女人。是女人就沒有不愛新衣的,未免嘟囔了一句,“這見天都說忙!忙!忙!那等她做好了,天也冷了,都穿不上了,又得放到明年去了!她要真忙,讓她給我自己做去!不過這肉的事情,我可答應人家了,明早就送貨,正好你弟弟在店里,彼此也都認得。你回去跟你媳婦說,這省了她多大一碼子事啊!”

趙成材一下還真沒猜出趙王氏的真實心思,但他在這些天的共同生活中,已然明白一個真理:但凡是趙王氏想要插手章清亭的事情,十有八九,都不會通過!反之亦然。那萬分之一的僥幸,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趙王氏這回似乎確實是好意,就算是要拒絕,能不能換個委婉的說法?別每次都弄得吵吵嚷嚷的,把他搞得跟風箱里的老鼠似的,兩頭受氣。

剛看見章清亭裁衣,他就忽地生出這樣一個主意,若是章清亭實在不肯。便讓她給趙王氏裁件衣料,再拿著衣料去好生說說,再推掉也就是了。

章清亭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哪里明白他這么多曲里拐彎的心思?一下會錯了意,想到另一樁事上去了,“是哦,我還答應了你們,給你們每人一身新衣裳的。反正這會子有空,你們自己來挑吧!”

“不……”趙成材還沒來得及開口否認,章清亭就對著門外喊了一聲,“小蝶!”

“來啦!”張小蝶應了。卻等了一會子才過來。進門時,手一直藏在背后。

章清亭只聞得她身上有一股鹵水味道,但想著成天都在店里干活,也沒有多疑,“叫家里人都過來,自選塊料子做新衣吧!記得做寬大些,馬上天涼了,里面要套棉襖的,棉花過幾天我一起買回來分給你們。”

“那……交給裁縫就行了吧!”張小蝶隱隱猜到了,卻故意裝傻。

章清亭冷哼一聲,“你有錢請裁縫自己請去!連我都是自己做,你好歹也學著點吧!別成天光顧著玩兒,橫針不拈豎線不動的,你要不做,冬天就穿這身單衣過去!”

張小蝶撅著嘴不作聲了,回頭叫了爹娘兄弟過來,他們倒是都挺高興的選來選去。

得!趙成材也只好去那邊請人了,免得到時娘又挑理,說給別人選剩下才想到她們。

這邊張發財挑得高興,便道,“閨女,這都快過年了,既有這么多布,不如給我們一人做兩套吧,年下好穿!”

章清亭本待回絕,卻見他們身上都還是自己上回買的那身衣裳,這都穿了快一個月了,也沒個換洗的,著實污淖得不行。想了想道,“你們先挑一套去,等這些布有賣剩下了,再一人做一套吧!”

張小蝶一聽還要兩套,嘴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就不能各人做各人的?”

章清亭有些生氣了,見沒有旁人在,便想好生進行教導她一番,“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成天做點子事情就挑三揀四,怕苦怕累的,你瞧瞧人家趙玉蘭,跟你干一樣的活,她有沒有多說過半句話?”

張小蝶本來就對這事有意見,當即就回嘴道,“大姐你就是偏心她!她也有算錯賬的時候,成天悶聲不吭的也不招呼客人,你都不說她,光說我!”

“你還好意思說?就你那樣招呼客人沒點禮數輕重,一點沒個姑娘家的穩重樣兒,也不怕人笑話!”章清亭很想罵她一句又不是讓她倚門賣笑,想想太重,還是收了回去。可就這一番說辭,也把張小蝶罵得臉通紅,氣鼓鼓的跟金魚似的。

章清亭還再接再厲,“說我偏心她,你自己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和人家做的事情,能不能比的?不說那個賬的事,你那刀工我說了多少回了,要你練練的,你認真練過一回沒有?客人要切片,你給切成塊,客人要切絲,你給人家切成條,給人抱怨多少回了!人家有沒有得人抱怨過一回?許多事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帶過算了,實在不行,才說你兩句,你倒還有理了!象你這么瘋瘋癲癲,我倒寧可你象她那樣老老實實的!”

“她有什么老實的?”張小蝶被罵得火起,脫口而出,“她還跟男人拉拉扯扯的呢!我可沒那樣不正經!”

這死丫頭,還有一句頂一句了!

沒等章清亭出言教訓,趙王氏怒氣沖天的沖了進來,“你說什么?你敢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