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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飛沙走石,人馬難行,大軍只得歇息。
六日,行數十里,地勢慢慢下降,草甸甚多,內中小溪在中,慢慢匯成河流,往西南而流,原先疏緩丘陵,波狀地形,也漸漸變成低山丘陵,山峰谷地,有時感覺還零零碎碎的。
此時大軍順著河水,進入一片狹長寬闊的河谷地帶,卻是源洋河谷,這里從北往西,是壩緣山地,一直往南,則是大青山,后世為尚義縣與興和縣繁茂所在,此時卻是原大明興和守御千戶所地界。
河谷寬闊,很多溪水,從兩端山地匯入源洋河中,后世這里田地密布,此時盡多草甸,各樣針葉林、樺樹林、灌木叢,狍、兔、山雞等不時出沒。
大軍到達這里,都是精神一振,以這里的地貌,自然是游牧部落的天堂,甚至鮮卑時的首領檀石槐,都將牙帳立于這一帶。
原來的,這一帶也有一些部落放牧,現在都逃得遠遠的,人影全無,部落搬遷,便類似中原的堅壁清野了。
馬蹄聲響,一隊騎兵旋風一樣沖上一座高坡,然后紛紛勒住馬韁,韓朝策在馬上眺望,河谷蜿蜒西南而去,平坦寬闊,寬者有數十里,窄者也有十數里,一片綠意。
遠望大青山,黛綠參天,還有一片一片火紅金黃顏色,卻山中多沙棘與山丹花。
“上都尉,再走二十里,估計在下午申時,就可到達預定立寨之地。立寨之后,再有一百多里,也可再立一寨,只是看樣子,韃子不會讓我等輕松好過啊。”
一個軍部贊畫高聲說道。
此戰一部分尖哨營夜不收協同出戰,他們探知,大青山與這河谷兩端,不時出現韃子騎兵的身影,為了得到更多情報,玄武軍一些羽騎兵,還有隨軍部分蒙古人,都有參與哨探。
情報的匯集結果,源洋河這片區域,可能潛藏的韃子騎兵不下三千,事實上,今日一早時,他們就三三兩兩,出現在大軍的眼前。
他們行動極為迅速,似乎憑空出現一般,而且活動范圍廣泛,有時從兩邊冒出,有時從前方顯現,有時還出現在大軍的后方,讓西征大軍,感覺前沿后方概念完全失效。
似乎任何一個方向,都有可能面臨敵人的襲擊。
不過這些韃子,舉止頗為謹慎,只在靖邊軍火力范圍之外跟隨,并未發起突襲什么,但韓朝等人都有預感,他們很快就會行動了。
靖邊軍夜不收的任務,就是收集打探情報、并且安全帶回,不是在戰場上跟敵人拼命,他們雖然跟韃子單挑完全不落下風,不過沒有這個必要。
而且,比起滿洲韃子很多是騎馬步兵,到戰場后下馬而戰,這些北虜,機動性非常的靈活,一般都有二、三馬,有些人甚至擁有四、五匹馬,靖邊軍夜不收沖上去時,他們立馬就跑,幾馬換乘,一溜煙就不見了。
夜不收人少,若追得過猛,陷入敵騎圍攻有所損失,反得不償失。
韓朝的羽騎兵,其實是騎馬步兵,至目的后下馬步戰,如騎兵般移動但如步兵般戰斗,便如大宋的禁軍龍騎一樣,“號有馬步人,見陣即步斗”,機動性不錯,但若與真正騎兵部隊交戰,還是不利的。
隨軍蒙古人,也不可能撒出去開戰,畢竟還要行軍,此行玄武軍是打歸化城,不是在某地跟韃子僵持。
所以那些韃子,就象牛皮糖一樣,甩也甩不了,他們地形熟悉,鉆入山林河谷,什么時候,又出現在另一個方位,總在大軍附近跟隨,要實現戰場情報遮蔽,顯而易見不容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韃子要戰,放馬過來便是。”
韓朝眼中閃過寒光,冷冷說道。
未時,作為前鋒的新附營,終于與一股按捺不住的土默特人交戰,這股騷擾的韃子不多,在寬闊的正面,以疏散隊形分為兩翼,弧形陣勢攻擊。
曾就義列陣,并派千騎新附營蒙古人出戰,以相對密集陣形沖擊,雙方沖撞一起,拼殺慘烈……
“死!”
塔布囊猙獰著臉,借著錯馬機會,手中的大錘,狠狠砸在一個土默特人的右胸之上,瞬間這人胸脯棉甲處,都凹陷了一大塊,他濃稠的血液從口中噴出,那滿是血腥味的溫熱液體,似乎都要濺到塔布囊臉上。
他極力搖晃一陣,還是載到馬下,看看四周,塔布囊跳下了馬,并抽出自己斧頭。
就看這人,還有一口氣在,他無力的躺在草地,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是恐懼中帶著哀求,他心中忽然有種莫名情緒,他也是蒙古人,成吉思汗的子孫啊。
不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提著斧頭,塔布囊狠狠砍下,活生生將他腦袋砍下,血淋淋的掛在自己腰間。
又抓住他的馬匹,心中喜悅,軍功到手。
短暫交戰,這幫土默特人敗走,只留下十幾具傷員尸體,還有一些失去主人的馬匹。
塔布囊看嘎勒德,也有了成果,卻是用長矛上的撓鉤,將一個土默特人拉下馬來,然后用彎月刀,將他劈死,此時他慢條斯理的割著此人腦袋,然后別在自己腰上。
兩人目光相遇,都看到對方眼中歡喜之色。
“好!”
看那幫土默特人狼狽而逃,曾就義哈哈大笑,陣中眾歸附蒙古人也是歡呼。
曾就義正想喝令追擊,身旁一個留老虎胡子,臉帶草原紅的中年蒙古人,用生硬的漢語忙道:“曾都尉,不能追,那些土默特蠻子,可能是誘敵假敗。剛才他們的戰術,很象草原上的拉瓦戰術……”
他解釋一句:“類似漢人的口袋戰,如果追去,可能中了他們的埋伏。”
“拉瓦戰術?”
曾就義心中一凜,他任職之前,入軍事學院進修了一段時間,知道了很多戰術戰例,特別草原上蒙古人的。
這草原上的游牧胡人,最擅長就是誘敵伏擊稱為拉瓦戰術,初用先遣隊兩翼誘敵,誘到他們主力集結地后正面猛攻再兩翼或后方包抄每每大勝。
曾有戰例,蒙古人西征時,在迦勒迦河會戰,速不臺以少量部隊誘敵,連續退卻九天九夜,期間更遺棄不少金銀財物,最后將敵誘到迦勒迦河畔設下的拉瓦陣內以三萬蒙古軍,全殲對手八萬人。
這個戰例,是大將軍說的雖說曾就義不明白他怎么知道遙遠西方之事,不過大將軍這樣說,肯定不會假。
而這時,有夜不收發來手銃信號,顯示那方一片河谷樹林中,曾設有大量伏兵不過見這方不動,他們陸續走了曾就義罵了一句:“這些蠻子,敗的跟真的一樣。”
看了這臉帶草原紅的中年蒙古人一眼,這人卻是喀喇沁部下一個管旗副章京,此次出兵五百,超過一半擁有盔甲,算投奔蒙古人中人口最多,勢力最大一個部落。
曾就義心想:“草原之事,果然這些韃子更了解。”
部下檢查這些死去蒙古人的尸體與馬匹,他們都有一個皮袋,用牛皮裹以樹枝,很多軍械軍糧都藏于內中,搜查的結果,各人皮袋內,奶酪、肉松、肉粉之類干糧不少,不過干草與豆料頗少。
曾就義道:“勒篾格千總,你怎么看,這些騷擾的韃子,大本營是否在附近?看他們馬料不多啊。”
勒篾格撫胸道:“曾尉都……不,曾都尉,依繳獲的蠻子輜重看,不能肯定他們的營地就在附近。看他們帶的肉干奶酪,至少都可以吃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個月。”
“他們馬匹也多,這奔襲的范圍,要判斷起來,就太大了……”
“這些蠻子馬料是不多,不過我們蒙古人,一人多馬輪著換,靠用換馬,就可解決戰馬的馬力問題。”
他說道:“加上這里水草豐美,就算長不了膘,馬兒吃的草料,卻很充足……當然,他們騷擾過后,各部的馬匹損失是肯定的,余下的馬,也要育肥很長一段時間。”
曾就義揉揉自己臉,目前情況,連夜不收都難以判斷,不過隨著戰事進行,他們總會露出馬腳。
似乎這波土默特人的攻擊,拉開了襲擊的序幕,一波波的外藩蒙古騎兵,出現在玄武軍的行軍陣列之外,離得幾里,十幾里的,虎視眈眈的跟隨,有若群狼環視。
偶爾有游騎奔上前來,遇到夜不收等明軍哨探上來攔截,就遠遠的避了開去,玄武軍有行軍任務,不可能與他們糾纏。
從這些人旗號,他們舉的各色掛著狼皮的蘇魯錠看,周遭蒙古騎兵來源復雜,有歸化城土默特人,有河套的蒙古部落,也有外扎薩克蒙古部落的一些兵卒。
他們這些外藩蒙古兵,不比蒙八旗的蒙古人制服整齊,盔甲服飾打扮各異,或戴碗帽皮袍,上面立領盤扣,一身滿式裝扮,或有柳葉甲、羅圈甲,頭戴帽兒盔等。
或是傳統的蒙古人皮帽皮袍,帽上有纓,嘉靖年時,就稱他們為紅纓韃子,或穿戴一些滿洲式的棉甲。
韓朝得到情報,大軍后方十幾里外,河水左岸的群山丘陵,也奔來了一股股韃子兵,他們或是從水淺地方直接過河,或是使用“渾脫”,卻是一種特制皮筏,渡過河來。
大軍四面八方,似乎都有敵騎出現,韓朝下令結陣行軍,銃炮在前,歸附蒙古人在右翼,羽騎兵保護輜重在后,左翼是河水,以一些獨輪車推行掩護。
蒙古騎兵越聚越多,怪異的嘯聲此起彼伏,他們并不密密聚集,而是三三兩兩,或遠或近的奔馳,怪異的口哨聲不時響起。
有時明軍騎兵沖向某處,他們立時如鳥獸四散而走,然后不知什么時候,又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韓朝知道,這是蒙古人擅長的一種戰術,稱為鴉兵撒星陣。
他們人數,絕對沒有西征大軍多,不過縱深與活動范圍非常廣,隱隱有百騎環繞可裹萬眾,千騎分張可盈百里的氣勢。([本文字由破曉更新組提供]。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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