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誠飛瞥了于海一眼,皺起眉頭,但終究是什么也沒說。
于海見林誠飛不說話,臉上微現得色,看向韓漠,笑道:“韓將軍,貴軍出兵相助,我大慶禮儀之邦,自也不會虧待自己的朋友。借糧并非不可行,只是……四十萬石糧食,確實不是小數目,不如這樣,我們借出二十萬石糧食,你們即刻出兵,你看是否可行?”
韓漠沒有回答,看向姜思源。
姜思源神情肅然,搖搖頭道:“不行,所謂三軍未至糧草先行,如果沒有充足的后勤保證,我軍不敢冒險!”
于海皺起眉頭,沉吟一番,忽地看向韓漠,拱手道:“韓將軍,能否借一步說話?”
眾人一愣,不知道于海為何在這種時候要單獨與韓漠談話,難道想私下勸說韓漠?
韓漠淡淡一笑,點頭道:“好!”
兩人出了帳篷,距離帳篷有一小段距離才停下,韓漠笑問道:“于大人不知有何見教?”
于海左右看了看,這才上前來,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韓漠,恭敬道:“韓將軍,這是太后令我交給你的書信。”
韓漠知道,慶國的崇仁帝駕崩,新登基的乃是慶國三皇子天正帝,偽公主紫兒也就從太子妃變成了慶國的皇后,而風華絕代媚絕天下的慶后如今則成了慶國的太后。
他微皺眉頭,很快便拆開信封,從里面取出信件來,打開一看,不由很是驚訝,只見這封信竟無一個字,只是畫了一幅畫。
畫上有一張桌子,桌子之上,擺放著一張皇冠,皇冠旁邊放著一盞油燈,那油燈燈火點著,在皇冠四周,更是畫龍點睛點了幾筆,顯出皇冠在燈火之下,金光燦燦。
韓漠看到皇冠,頓時心中一跳,有看那油燈頗有些特別,皺眉想了想,嘴角忽然浮現出一絲怪異的笑容。
當初在慶國齊天觀之中,與慶后春風一度,后來用上油燈里的燈油,那油燈不是與這畫上油燈一模一樣嗎?
至若皇冠,韓漠想起慶后那夜所言,只要與她合作,她便可助自己做一個皇帝。
于海見韓漠嘴角泛起笑意,臉上表情頓時一松,拱手輕聲道:“韓將軍,太后另有私心交給我,令我轉告韓將軍,只要將軍此番出兵解了我大慶之位,我大慶對將軍必有重報!”
韓漠笑著搖頭道:“道義之事,實非為了私利。”頓了頓,道:“于大人,你應該清楚,我大燕出兵,將士賣命,如果貴國不能表現出足夠的誠意,將士們的士氣必然受損,到時候上陣殺敵,只怕也有些不情愿。而且鄙國提出借糧,并非借而不還,貴國為了穩住北蠻,寧可割讓東北三郡,如今要我大燕出兵,難道連幾十萬石糧食也不能相借?”
于海想了想,道:“韓將軍,若是我能做主,別說四十萬石糧食,便是一百萬石,我也愿意借給貴軍。但是這些糧草,還以支撐我慶軍將士很長時間,如果相借太多,只怕會引起我軍將士的不滿,若是亂了軍心,后果不堪設想。”
“都有難處。”韓漠嘆道:“于大人,其實這次商談,鄙國圣上也是將決策權交在了姜御史的手中,本將也不好做主。”見于海臉上顯出為難之色,便道:“這樣吧,本將看在太后和于大人的面子上,親自勸一勸姜御史,看看是否能夠通融,少借一些糧食!”
于海顯出喜色,恭敬道:“如此有勞韓將軍了!”
二人回到帳中,落座之后,韓漠咳嗽兩聲,這才看向姜思源,高聲道:“姜大人,四十萬石糧食,確實不是小數目,你看……是否能少借一些!”
姜思源皺起眉頭,隨即搖頭道:“不行,萬萬不行!”
韓漠也是皺起眉頭,神色不好看,道:“姜大人,如今盟國遭受強敵,他們也確實有困難,咱們總要酌情處理……!”
“韓將軍,你莫忘記,你是大燕西北軍主將,你要對將士們負責!”姜思源聲音也大起來。
韓漠厲聲道:“難道你連本將的面子也不給?”
“圣上的旨意,此事由本官最后決策……!”姜思源心中極是不爽,他知道這事兒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來決策,但是卻不得不與韓漠將這場戲演下去:“沒有糧食,本官絕不能讓燕軍出兵!”
韓漠握起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怒道:“姜御史,圣上不知前線戰事緊急,圣上的心意,是要行大義之軍,不是讓你在這里糾纏這些。”
于海見韓漠如此,心中頓時很為感激。
從頭至尾一直沒有吭聲的臨陽關總兵鐵奎終于道:“將軍,末將能否說兩句?”
韓漠怒色微斂,點頭道:“鐵總兵想說什么?”
鐵奎微一沉吟,終于道:“糧食可以少借一些,但是武器裝備卻不能少!”
“武器裝備?”林誠飛和于海都是皺起眉頭來,看來燕國人提出的要求還真是不少啊,糧食的問題還沒有商量出頭緒,就開始要起武器裝備來。
韓漠也是一副剛想起來的樣子,點頭道:“是了,本將差點忘記了。”
于海問道:“不知貴國需要什么武器裝備?”
“鐵總兵,咱們需要些什么裝備?”韓漠又看向鐵奎。
鐵奎肅然道:“三千套重甲,五千面虎面盾!”
他話一出口,林誠飛三人齊齊變色,林誠飛卻已經站起身來,冷笑道:“如果貴國有這么多要求的話,那么此番同盟,還是不談為好!”
于海也是皺眉道:“韓將軍,這個要求……似乎太過了吧?”
重甲,對于各國來說,都是極昂貴的裝備,各國普通兵士,大都是皮質護具,稍微強一些的,也只是輕甲,所謂的重甲,則是三層防具,第一層是精鐵所制的鐵護具,中間則是堅韌的牛皮護具,最里面又是一層銅片護具,三層護具組在一起,刀槍根本無法穿透,制作精良無比,每一套重甲,至少要花費百兩銀子以上,而且重甲兵的要求也極高,必定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否則身體單薄瘦弱者,裝備上重甲之后,很難在戰場上靈活作戰。
重甲兵都是各國的王牌兵種,戰斗力也是最為強悍,燕國西北軍編制十二萬,但是重甲兵不到一萬人,而且分布各關,臨陽關駐守的重甲兵,數量不超過三千人。
至如虎面盾,這卻是慶國的王牌防具,比之普通的盾牌要大出一倍,而且堅固無比,只是并不沉重,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制作虎面盾的金屬材質是慶國的特產,韌度高但是重量輕,這也是慶國的最強的盾具,慶軍防守能力出色,從某種角度來說,這虎面盾絕對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但是虎面盾的金屬材質即使在慶國也是礦藏稀少,每一面虎面盾的價值,那也是在百兩銀子以上,慶軍步兵也只是一部分人裝備這樣的高級盾牌。
在林誠飛的心中,國之利器不可示于人,更別說送給他國了,而且如果答應這個條件,三千重甲加上五千虎面盾,那就等于付出了百萬兩銀子的裝備,這是林誠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的。
其實在前來之前,韓漠將鐵奎和姜思源湊在一起商議之事,提出索要裝備的建議,當時甚至讓鐵奎和姜思源都吃了一驚。
燕京城過來的命令,確實是讓西北軍盡可能地從慶國手中多索取一些糧草,卻并無索要裝備的命令,韓漠索要武器裝備,是多開價碼,而且姜思源心中認定慶國人絕不可能同意這項要求。
韓漠的神情,比之先前談論糧草要嚴肅的多,正色道:“林將軍,本將保證,此戰過后,這些武器裝備可以奉還給貴國,但是現在,貴國必須表現出你們的誠意!”
林誠飛淡然道:“所謂的誠意,也不該如此表現?而且你們所要求的裝備,即使本將想給也給不了。無論重甲還是虎面盾,在我軍也都是數量稀少,貴國開口就要三千重甲五千虎面盾,實非我國能夠承擔!”
鄧國忠也是冷笑道:“我看你們出兵相助是假,趁火打劫才是真!”
姜思源也豁然站起,冷笑道:“且不說貴國東北軍團以及西北軍團,只說貴國鎮南邊軍,虎面盾數量超過兩萬,重甲亦是擁有將近一萬五千套,若說數量不足,只怕難以服人吧?”他此時倒也是一臉肅然:“既然我大燕準備與你們慶國共抗強敵,有些東西,便不能分彼此,所謂同盟,也不能只是嘴上說一說的。”
姜思源這些消息,自然是韓漠告知,而韓漠知道的這些裝備數量,自然是西北軍中的情報,蕭懷玉坐鎮西北軍之時,面對的最大敵人就是慶國,自然是對慶國的精致裝備全力打探。
而慶國這些裝備,也正是商鐘離統兵時期竭盡全力得到,也正因為如此,慶軍才保持了一定的戰斗力。
林誠飛淡淡道:“姜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讓我慶軍脫下自己的裝備,交給貴軍裝備?”
姜思源沉聲道:“此番只是為結盟商談,本官并不愿意與諸位發生爭執,但是如果沒有這些輜重糧草,鄙國準備不足,實難發兵!”
林誠飛臉色極是難看,于海卻是為難至極,只能看向韓漠,眼中流露出乞求之色。
上京城的旨意,那是吩咐于海必須與燕國達成協議,讓燕國出兵協助,但是如今燕國人提出的價碼實在太高,如果不顧林誠飛等軍方將領的同意輕易答應,只怕會引起慶軍本身的動蕩,那時候自己也是沒有好果子吃。
當上京城的旨意令他擔任此次談判的慶國決策者時,于海一度興奮無比,但是此時卻是感到壓力巨大,明白這個決策者實在不是好當的。
他帶著乞憐之色看著韓漠,只希望韓漠看在慶后那封信的面子上,能出來緩解自己的壓力。
韓漠卻是當做沒看見一般,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許久之后,韓漠才緩緩站起來,一字一句道:“二十五萬石糧食,兩千重甲,三千五百面虎面盾,貴國同意,我軍即刻發兵,否則……只有等鄙國的軍事物資抵達之后,再作商議了!”頓了頓,真誠道:“本將……不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