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城圣壇內的房舍,建造的式樣幾乎都是一模一樣,全都是以黒木所建造,層層疊嶂,環繞在大閣樓四周,就像是以大閣樓為支點在四周畫了一個圓圈。
圣壇內部的人,心中都很清楚,這四面的房舍,縱橫交錯,實際上布成了一個極詭異的陣法,若是不懂陣法之人,貿然而入,那么必將陷入其中,難以尋覓到道路脫身。
實際上上百間房舍,真正居住于圣壇之內的人,卻是極少數,所以大部分房舍都是空出來,僅僅是用來布陣而用,是用來保護大祭司的安全。
能在圣壇之內居住的人,最低級別也是奉司,不過閣樓北面的一處房舍中,此時居住的卻不是圣壇中人,而是風國人視為盜賊的異國人。
此人膽大包天,潛入神山城,盜取圣物,被擒之后,更是以蛇神為要挾,獨居室內,索取無度,作威作福。
雖然知道此事的人極少,但是每一個知道此時的風國人,對這個盜賊,那都是恨之入骨。
但是投鼠忌器,有蛇神在盜賊的手中,風國人卻都是不敢輕舉妄動。
作為南蛇布速甘大將軍的兩大戰將之一,神山城兩大侍衛長之一的白蛇甘利泰,實戰渾身解數,軟硬招數都使了個遍,那盜賊卻像一塊茅坑里的石頭般又臭又硬,卻又像老狐貍一樣狡猾多端,軟硬不吃,整個神山城上下,硬是拿他沒有辦法。
僵持不下,甘利泰也沒了法子,萬般無奈之下,只能重兵把守,看看這盜賊究竟有多少耐心,難不成這小子還真準備在神山城里過完余生?
對于囚室的圍困,可說是做到了極致。
不但四周布滿了甘利泰手下的精銳白蛇眾,就是在屋頂上,每日里也有兩三名白蛇眾盤踞其上,手中拿著風巧弩,那是堅決防范盜賊一切可能逃走的道路。
白蛇眾也不愧是風國最精銳的武士,日以繼夜都是保持著高度的戒備,在他們的范圍下,幾乎所有人都相信,囚室里的盜賊即使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不可能從神山城逃走。
甘利泰在一次勸說失敗之后,恨恨道:“要想從這里逃離,除非你能如鬼魅般無形無跡,否則就是有千軍萬馬來救你,你也離開不神山城半步!”
天空中依然飄蕩著朦朧細雨,可是這里的防衛卻沒有絲毫的懈怠,房舍的屋頂上,三名白蛇眾身著純白色的衣裳,頭上扎著白色的頭帶,極為顯眼,分坐在房頂的三角,一動不動,就如同是房舍的一部分,如同石雕一般。
韓漠身著黑色的袍子,頭戴黑帽,手中捧著酒食,微垂著頭,跟在羅日旭的身后。
他從很遠的地方就瞧見了屋頂上的黑蛇眾,當下就判斷出朱小言必定是被困在那件房舍之中,只瞧屋頂上那幾名白蛇眾的陣勢,韓漠就清楚,在房舍的四周,必定或明或暗布下了強大的防衛力量。
這是風國最精銳的戰士,他們手里更有著風國最強大的武器風巧弩!
面對這樣一群人,稍有疏忽,一旦被他們察覺到異樣,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將敵人撕扯成粉碎。
韓漠知道自己是在冒險。
但是他沒有其他法子,只有今日這一個辦法才有救出朱小言的希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獨身闖龍潭!
漸漸靠近那間房舍,韓漠就感覺到似乎有無數雙鋒利的燕京盯在自己身上,那一道道犀利的目光,就如同刀子一般,冰冷無比。
羅日旭臉上罩著面罩,雙手橫搭在小腹前,走的很慢,眼見便要接近大門,一名白蛇眾已經快步上前來。
羅日旭停下了步子,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韓漠則是手捧盛著酒食的黒木盤子,垂著頭,恭敬地站在羅日旭的身后。
白蛇眾上前來,看了羅日旭一眼,拱了拱手,嘶啞的嗓音問道:“奉司,你這是?”
羅日旭顯然知道他是問什么,道:“某火氣旺盛,臉上出了水泡,所以遮掩住……!”
“原來如此!”白蛇眾不茍言笑:“請奉司掀開面巾!”
羅日旭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拒絕,微微掀起黑巾,那白蛇眾只看了一眼,立刻拱手道:“得罪了,奉司莫怪!”
羅日旭道:“你們也是盡職而已,某自然不會責怪!”
白蛇眾從腰間的皮帶子上取下一根小銀針,走到韓漠身邊,將銀針插入飯菜之中試了試,隨即拿起酒壺蓋子,將銀針探入里面,隨即拿出來看了看銀針,并無變色,這才點頭道:“那就有勞奉司將飯菜送進去了!”
韓漠心中暗嘆:“朱小言啊朱小言,你這命還真是好。作了階下囚,還不缺酒食,就連風國這些精兵,還要為你施毒,你的本事實在不小!”
羅日旭依然是雙手搭在一起放在小腹處,開始向前行,韓漠正要跟上,卻聽那白蛇眾忽然道:“等一等!”
羅日旭皺起眉頭,也不轉身,只是淡淡問道:“怎么了?”
他是圣壇奉司,雖說權勢不重,但好歹是大祭司身邊的人,若是見到甘利泰,那倒卑躬屈膝,但是對于普通的白蛇眾,他卻是要拿住威儀的。
堂堂圣壇奉司,自然不會懼怕白蛇眾。
“奉司往日很少帶人前來,都是自己送來飯食用度。”白蛇眾聲音嘶啞,語氣平淡,“今日是否因為身體不適,才領人前來?”
羅日旭回頭瞥了白蛇眾一眼,淡淡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白蛇眾忙拱手道:“并無其他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某火氣旺盛,身體不適,只怕進去伺候不周,惹惱了那個盜賊……若是因此傷了蛇神,某可是吃罪不起!”羅日旭淡淡道。
白蛇眾點頭道:“奉司說的是,請進!”
羅日旭微皺一下眉頭,但是卻也明白這名白蛇眾為何有此一問。
這些人負責看守此處,只要見到異樣狀況,自然會過問一番,今日帶了韓漠來,與往日不同,雖然區區一名跟班在白蛇眾的眼里并無什么威脅,但是職責所在,問上一句卻也是必須經過的套路。
至少這一問一答之間,確定了韓漠這個跟班是羅日旭帶過來,不出事倒罷了,若是真有那萬分之一的概率出了事兒,羅日旭必定是要承擔極大的責任。
若不是為了立下奇功,羅日旭也不可能帶著韓漠來。
但是他帶著韓漠過來,那也是經過三思,只覺得韓漠不可能搞出事端來,這才冒險帶過來,畢竟比起將要立下的奇功,這點風險是完全值得去冒的。
羅日旭帶著韓漠來到大門前,一雙眼眸子開始緊張起來,回頭看了韓漠一眼,這才輕輕敲了敲門,沉聲道:“飯食送過來了!”
說完這句話,羅日旭便輕輕推開了門,這房門,竟然沒有關。
羅日旭頓了一下,終于踏步而入,韓漠并沒有猶豫,跟在羅日旭的身后,進了關押朱小言近一個月的囚室,而羅日旭卻是轉過身來,親自將房門關上。
韓漠總覺得一個囚室總該有個囚室的樣子。
但是看到屋內的樣子,韓漠才嘆了口氣,如果這就是囚室,那么只怕有許多人都愿意在這樣的囚室中住上一陣子。
屋內的裝飾很淡雅,雖然不大,但是卻有一張大床,一張黒木桌子,桌子上放著茶水杯具,四張大黑木椅子環在桌子四周。
除此之外,左邊墻角處,竟然擺了書架,書架上竟然放了不少書籍,書架下面,則是放了一張風國很少見到的楠木大搖椅,一個錦衣人正背對著大門躺在搖椅子上,兩只腳搭在一張方凳上,右手拿著一把書,正孜孜不倦地汲取著書中的知識。
只瞧那背影,韓漠就知道,那人便是朱小言。
此時的朱小言,完全沒有一個囚犯的覺悟,乍一看起來,倒像是神山城內一個極有地位的重要人物,悠閑自如,宛若一個長袖善舞飽閱詩書的大才子!
韓漠眼眸子劃過一絲笑意。
天上地下,只怕也只有朱小言才能在逆境中如此悠閑自如。
羅日旭示意韓漠將飯食放在桌子上,這才拱手道:“今日的菜肴,俱是按照閣下要求所做!”
朱小言并沒有回頭,只是抬起左手,那手腕子上,卻是系了一根繩子,下面便是吊著皮袋子,袋子里面似乎有東西在蠕動,韓漠心中明白,那袋子之中,恐怕就是朱小言用來挾持風國人的蛇神。
那個早就存在于心頭的疑問再次在韓漠的心中升起,黑腹蛇王膽已經被碧姨娘作為藥材服下,換句話說,黑蝮蛇王早就死翹翹了,這袋子里,怎么還有一條黑蛇?
朱小言抬起的手,輕輕揮了揮,那顯然是示意二人趕緊離開。
羅日旭怎肯就此離開,他是領著韓漠來勸說朱小言交出蛇神,所以微皺眉頭,轉頭看向了韓漠,眼中的意思清晰明了:“該你上了!”
韓漠淡淡一笑,聲音很輕,卻很柔和:“今日的酒不錯,閣下……不嘗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