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師忽然間笑起來,倒是讓眾臣有些吃驚,皇帝微皺眉頭,沉聲道:“太師為何發笑?”
蕭太師斂起笑容,拱了拱手,長嘆一聲,才道:“想當年燕武皇帝何其霸氣,麾下戰將又何等的威猛,當年東部六郡,齊軍無數,燕武皇帝憑借三百鐵騎,斗志昂揚,所向披靡,這才打下了大燕國的大好山河。滄海桑田,百年時光,卻讓我大燕國臣子們的心變得怯懦了,前怕狼后怕虎,任由這大好良機白白錯失,老夫心中實在是傷痛啊!”
他這番話說的很是直白,不少官員臉上豁然變色。
蕭太師冷冷一笑,繼續道:“常言道,居安思危,如今我大燕國泰民安,身為朝中百官,更當思慮危亡,怎可因為安泰生活,便斗志消沉,前怕狼后怕虎?今魏國陳兵邊關,數萬鐵騎枕戈待旦,我大燕將士亦是勇猛善戰,兩國合力,前后夾擊,怎能不將慶國誅滅?耗費錢糧,兵之常事,目的不過是為了得到更多的疆域,更多的錢糧,更是為了一統天下,四海承平。一旦滅慶,便與魏國東西對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是比之如今安居東方,進圖艱難總要強出許多!”
今日朝堂上,幾位世家巨頭都是各有道理,臣子們卻也都是茫然的很,一時間還真不知如何抉擇。
兩派勢力聲情并茂,義正詞嚴,但是各人心思各人知,究竟是為哪般才做出如此的抉擇,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朝中那些聰明的臣子,也是能夠略略揣摩出一二來。
從頭至尾,吏部尚書蘇觀涯都是神情淡定,不發一言,而皇帝顯然也注意到這一點,看了蘇觀涯一眼,才緩緩道:“蘇愛卿,太師有太師的意思,韓愛卿有韓愛卿的計較,卻不知你又有何見解?”
蘇觀涯出列拱手道:“回稟圣上,臣并無太多見解,一切全憑圣上示下!”
皇帝淡淡笑道:“蘇愛卿,此時關乎我大燕國運,事非尋常,你乃內閣重臣,總是要說說自己的看法,朕很想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蘇觀涯沉吟了一下,才緩緩道:“圣上,無論何樣的抉擇,對我大燕來說,都是有利有弊。臣覺得,在作出決定之前,不妨先看看魏慶兩國各自會拿出什么樣的籌碼來。如今的局勢,他們各自也是很為清楚,想要與我大燕達成協議,自然也有拿出十足的誠意來。在魏國使臣到達之前,我們倒也不急于作出決定來,等到魏國人也到了,我們分頭派人與他們談判,借力打力,只怕我們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頓了頓,才微微一笑,道:“太師有一句話,倒是說到微臣的心坎上,那便是與誰聯手所獲得的益處最多,我大燕便與誰聯合!在魏使尚未抵達之前,我們并不知道他們都會開出什么價碼,所以我們也就不急于做出決定!”
鴻臚寺卿蘇仙石也在朝上,自家家主這般說,他本不想插嘴,但是仔細想了想,終是出列詢問:“蘇尚書,如今慶使就在四通館等候,那是準備今日便上朝來拜見圣上,下官……該如何答復?”
朝堂上有一半的官員是世家官員,各大姓混雜在一起,單處倒可以在姓氏后面加上大人,若是官員聚集,為防止不知所叫是誰,便只能在姓氏后面添上官職,這也是燕國政壇很怪異的一件事兒。
蘇觀涯沒有立刻說話,倒是皇帝淡淡道:“蘇愛卿所言極是,此事事關重大,如何抉擇,還需好生商議。魏使尚未抵達,等到他們前來,再做決策。”頓了頓,才向蘇仙石道:“慶國人,就讓他們先歇上兩日,朕倒是覺得,我大燕沒有表明態度之前,魏慶兩國倒也不會急于開戰!”
韓玄道和蕭太師見皇帝這般說,也就不便再爭,心知這事兒也不是一時便能決斷出來,所以都躬身回列。
接下來又議了幾樁事兒,便即散朝。
眾臣到得燕安殿,蕭太師才緩步來到韓玄道身邊,撫須笑道:“韓大人,朝堂激辯,你我也是為了我大燕前程,雖然所見不一,但是用心都是良苦的,可莫覺得老夫是在與你抬杠才成啊!”
韓玄道拱手笑道:“太師說哪里話,朝堂辯論,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玄道豈會胡思亂想。太師德高望重,憂心國事,所獻之策,那也是想我燕國壯大起來,玄道心中是十分欽佩的。只不過玄道心中所思,與太師頗有不同,這才出列陳述己見,讓太師見笑了!”
蕭太師嘆道:“韓大人真是明白老夫的心思。老夫所做,終歸是為我大燕強盛……!”搖搖頭,左右看了看,湊近一些,低聲問道:“韓大人可知昨日慶使入城時,發生了一樁事情?”
韓玄道皺起眉頭,隨即展開,淡淡笑道:“卻不知太師所指何事?”
“昨日慶使入城,那慶國副使安玉清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與城門守衛發生沖突……城門守衛并不知他們便是慶國使團,沖突激烈,恰好我那長孫明堂出城狩獵,見到一群人在城門鬧事,義憤填膺,出手教訓了鬧事的安玉清……!”蕭太師神色平靜,那雙看似昏暗實則犀利的目光凝視著韓玄道:“不過據老夫所知,韓大人的侄子韓漠當時也恰好經過西城門,不知為何,竟是對我長孫動手……我們明白內情的,倒是知道那是孩子們鬧著玩,只不過……外面那些不知道的,恐怕會有些閑言閑語啊!”
韓玄道心知這是老狐貍要撇清蕭明堂毆打慶使的罪責,更是借機要為韓漠羅織罪名,臉上平靜自如,“哦”了一聲,問道:“卻不知會有些什么閑言閑語?”
蕭太師撫須哈哈笑道:“都是一些閑言碎語,胡說八道,倒也不是什么好話……不過是說韓漠與慶國人有些瓜葛,所以出手幫慶國人打了老夫的孫兒……韓大人,閑言閑語,終是難免,造謠生事的言語,你也莫放在心上。”
韓玄道平靜道:“太師說的極是,孩子們鬧著玩的事兒,咱們做長輩的,心里知道就是。不瞞太師,此事我倒是頗為清楚,那安玉清入住四通館,便派人往燕京府和大理寺都報了此案,說是有一幫地痞流氓不顧外交禮節,騎馬在大街上橫沖直闖,只因慶國使團的車隊擋住了出城的道路,那領頭的紈绔子弟便暴力傷人,連抽慶國副使安玉清十幾鞭子,打得頭破血流……后來玄道才得知,那安玉清口中的地痞流氓紈绔子弟,竟是指太師的孫子明堂賢侄。大理寺卿胡大人對我說及此事,只說那慶國使團要我燕國揪出罪魁禍首,嚴加責罰……這是外交事端,胡大人也不敢怠慢,本要繼續追查,是玄道覺得明堂賢侄絕非此等不明事理之人,壓了下去……本要向太師稟告,卻不想太師已經知道了此事!”
蕭太師呵呵笑道:“那可是有勞韓大人將此案壓住了。”撫須道:“不過老夫得知此事之后,那可不管明堂是對是錯,毆打慶使,事關重大,我上朝之前,便已派人將明堂綁去了刑部,讓刑部好生徹查此事,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是老夫那不肖之孫!”
韓玄道眼中閃過一道光,嘆道:“太師公私分明,實乃群臣楷模,玄道敬佩不已!”
他自然十分清楚,蕭太師看似是將蕭明堂交給了刑部接受懲處,但是賀慶之被處斬后,刑部尚書并未補缺,暫代尚書的乃是之前的刑部左侍郎蕭萬長,那蕭萬長不是別人,乃是蕭太師的親侄子,便是如今戶部侍郎蕭同光的長子,也就是蕭明堂的堂叔。
蕭太師不將蕭明堂交到大理寺,也不交到燕京府,恰恰交到刑部蕭萬長的手里,其中用意,自是不言而喻。
蕭太師淡淡一笑,輕聲道:“不過話說回來,韓大人那位侄子倒也是喜歡惹事的主。有一句話說的好,一句假話說了一百遍,也就成了真的……閑言閑語多了,很多事情也就不好解釋了,所以……韓大人還是要好生約束令侄,萬莫授人以柄,被人抓住了罪證啊!”
韓玄道拱手道:“多謝太師提醒。太師放心,玄道自會叮囑韓漠,令他日后做事,要小心謹慎,萬不要被人抓住把柄才是!”
蕭太師呵呵一笑,再不言語,緩步而去。
韓玄道望著蕭太師的背影,神情淡然,那張古板肅然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鴻臚寺卿蘇仙石散朝過后,徑自去了四通館,客氣一番,便道:“本來圣上今日要召見王爺,只是這兩日龍體不適,所以圣上傳下旨意來,讓王爺和諸位暫且歇息兩日,龍體但有好轉,即刻召見諸位。”笑呵呵地表示歉意:“實在對不住,對不住……王爺和諸位但有什么需要,盡管與下官說,下官必定盡力而為!”
西河王爺與云滄瀾對視一眼,心中頓時明白,燕國人這是在拖延時間,那是等著魏國使團前來,到時候再做決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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