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奸夫
第一百九十六章奸夫
孟瑤既已放了筷子,就沒再拿起來,禮節性地道一聲“二弟”慢吃,不等賀濟義回答,便起身看小囡囡去了。
賀濟義并不遲鈍,看出了孟瑤不歡迎他,遂忐忑不安地問賀濟禮道:“大嫂還是不喜我?”
賀濟禮掩飾道:“沒有,你別多心,她是為了旁的事。”
賀濟義經過牢獄之災,已猶如驚弓之鳥,道:“不是因為我就好,我生怕大嫂對我不滿,溫夫人就要讓我再坐一遍大牢。”
他之所以入獄,的確同溫夫人有莫大的關聯,但明面兒上的原因畢竟不是這個,賀濟禮生怕他言語無狀,再一次得罪了溫夫人,忙責備他道:“人人都曉得,你這回入獄,是被賭場老板給害了,怎能冤枉到溫夫人頭上去。”
“賭場老板還不是為了巴結溫夫人,我在牢里挨了幾回打,甚么都明白了。”賀濟義吐出嘴里的一塊肉,忿忿道。
賀濟禮心疼地看著他吐出的那塊肉,不高興地道:“你才從里面出來,就忘了牢里餓肚子的事了?竟這樣糟蹋糧食。”
賀濟義如今哪敢拂他的意,連忙把肉又撿起來吃了。
賀濟禮這才神色稍緩,語重心長道:“別怪大哥說你,賭場老板之所以能設計使你下獄,也是你自己行事不周的緣故,若你當初聽大哥一句勸,不去那樣的所在,又怎會惹上一身事情。”
賀濟義沉默不語,良久,方道:“現在說這個也遲了。”
“不遲。”賀濟禮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從此以后多聽大哥的勸,一心走正道,不愁沒有好日子過。”
賀濟義抬頭苦笑:“大哥,我現在一屁股債,還不知道怎么辦呢,也許溫夫人轉頭就又變了主意,要同我正正經經打一場官司,那兄弟我豈不是又要進一回大獄?”
此話倒也不假,賀濟禮思索一番,與他出主意道:“溫夫人是我岳母,我豈有不了解她的,她頂是個面硬心慈的人,你且負荊請罪一回,好好上門去給她道個歉,作個保證,她一定不會許你慢慢還債,不會再逼你。”
賀濟義自坐了這回牢,就已明白這筆債不可能賴,他此時聽了賀濟禮這番話,心知也只能這樣了,遂點了點頭,但又道:“我還欠里少爺三千五百兩……”
賀濟禮道:“孟里更不會逼你。”
賀濟義急道:“他每個月要收我一百兩的利息呢,自然是不會逼我。”
一百兩于普通人家來說,可真是一筆巨款,何況還是每月一百兩,賀濟禮拿筷子狠敲了敲賀濟義的腦袋,道:“你如何會答應他這樣的條件的,真是糊涂。”
賀濟義捂著腦袋分辯道:“我自然曉得一百兩不容易掙——我到如今還只還上過一回呢。只是那時他逼得緊,不答應,就要不回兒子,我是被迫無奈。”
事已至此,再打再罵也是無濟于事,賀濟禮只得道:“趁著孟里還在家,明日我去幫你求求情罷。”
賀濟義大喜,站起來拱手唱了個諾,笑道:“有哥哥這話,我就放心了。”
賀濟禮瞪他一眼,道:“你以后要是老實過日子,哥哥我也就放心了。”
兄弟倆這廂說著,那邊小丫頭掀開簾子,稟了聲:“二少夫人來了。”
賀濟義雖說幾月不見李氏,但仍畏懼,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惹來賀濟禮鄙夷又不滿的一眼。
李氏進得門來,倒沒有撒潑,默默朝賀濟禮福了一福,就上前揪住賀濟義的脖子,將他拖出門外,一語不發地去了。她的動作太過于迅速,以至于背影消失在院門外,賀濟禮才回過神來,“嗬”了一聲,道:“這叫甚么事兒。”
“能有甚么事,回家挨打受盤問去了。”孟瑤捧著兩串紫瑩瑩的葡萄,自抄手游廊處過來,見賀濟禮已然吃完,便喚小丫頭上來收拾桌子,端上消食茶水。又親自洗凈了葡萄,揀了個水晶荷葉邊的大盤子盛了,上來與賀濟禮同吃。
賀濟禮才瞧了她臉色,此時見她如此,有些受寵若驚,仔細打量,又見她臉上隱含笑意,這才真松了一口氣,小心剝了一個葡萄,遞到她嘴邊,笑道:“娘子氣消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那是自然。因為小氣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還有小丫頭在屋內收拾盤碗,孟瑤有些不好意思,只以手接過葡萄,放進自己嘴里。
賀濟禮奇道:“此話怎講?”
孟瑤朝臥室一努嘴,似笑非笑:“枕下木匣何在?”
賀濟禮笑了:“他日后艱難,幫是要幫,可也不能太嬌縱,不然又釀禍事,倒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是了。”
“升米養恩,斗米養仇,你能明白就好,不然又該說我這做大嫂的小氣了。”孟瑤見他還不至于護弟到糊涂的程度,很是高興,遂不顧丫頭們還在,也剝了個葡萄,放到賀濟禮面前的小碟子里。
賀濟禮端起碟子,一口將葡萄倒進嘴里,正要贊一聲“好甜”,卻透過窗戶,瞧見外頭院里來了個男人,皮膚黝黑,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看起來極為眼生。陌生男子,怎到了內院,他正要出聲發問,卻見林森陪在旁邊,立時明白過來,激動地站起了身,連聲道:“找到了,找到了。”
“甚么找到了?”孟瑤一陣莫名其妙,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明白過來,定是與傻姑娘交往過密的那男子,找到了。
果然,林森領著那男子走到門口,隔著簾子道:“稟大少爺,大少夫人,我把人領來了。”
知梅帶著小丫頭抬來一架屏風,放到桌前。
賀濟禮壓住急切的心情,盡量使語氣聽起來平淡,道:“帶進來罷。”
小丫頭打起簾子,林森在前,那男子在后,走了進來。林森一躬身,還未行完禮,那男子已越過他上前,撲通一聲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道:“懇求大少爺、大少夫人,把傻姑娘嫁與小人為妻罷。”
賀濟禮本來準備了好些聲色俱厲的話要問他,卻沒想到他一開口就自己挑明了,倒讓他一時不知說甚么好。
孟瑤女人家,心細,透過屏風架子上鏤空的雕花,朝那人身上一打量,見他一身粗布衣,腳下青布鞋,頭上拿布帶子束著發,看起來像個店里的伙計,便問道:“你叫甚么名字?在哪里做事?”
那人回答道:“回大少夫人的話,小人姓葛,排行老2,大家都管我叫葛二。小人在布莊做事,是在給陸娘子店里送做書包的布料時,與傻姑娘結識的。”
“好本事,勾引我家通房丫頭,還敢當面講出來”賀濟禮怒不可遏,拍桌吼道。
葛二吃了一驚,抬頭道:“傻姑娘是大少爺家的通房丫頭?不是普通婢女?”
賀濟禮怒極反笑,道:“你都與她私通懷上孽種了,卻連她的身份都不曉得,當真是可笑,可笑。”
葛二面露羞慚,道:“小人見她在陸娘子店里打理生意,就一廂情愿地以為她只是大少爺家的婢女了——哪有大戶人家的通房丫頭,會不在后宅服侍少爺,而是出來拋頭露面地做生意呢。”
這話雖為申辯,但在賀濟禮聽來,卻有指責之意,讓他氣紅了臉,怒瞪葛二,一語不發。
葛二這一抬頭,讓孟瑤瞧見了他的容貌,不禁為之一驚。這葛二雖說算不得有多英俊,但卻生得端正,再想想傻姑娘那副相貌……他怎會看上傻姑娘的?
孟瑤心下疑惑,直徑問道:“我家傻姑娘無貌無財,你怎會與她……”
葛二臉上露出笑容,竟含了幾分甜蜜:“從小,小人的娘就告訴小人,娶媳婦得娶個賢惠能干的。傻姑娘年紀不大,卻會打理店鋪生意,可算是能干了,她性子又爽利,極投了小人的脾氣,小人這才……”
他說著說著,一抬眼瞧見了賀濟禮的面色如鐵,連忙打住了話頭。
這時,屋外一陣喧嘩,仿佛是二妮和傻姑娘的聲音。只聽見守門的小丫頭道:“陸娘子,傻姑娘,大少爺同大少夫人正見客呢,你們不能進去。”
賀濟禮揚聲道:“他算哪門子的客。我正要人對質呢,叫她們進來。”
話音剛落,簾子呼地一下被掀開,傻姑娘沖了進來,捧著肚子跪倒葛二旁邊,道:“大少爺,他說謊,我并不認得他。”
葛二驚訝地轉過頭看她,道:“傻姑娘,你這是作甚么,你都懷上了我的兒,怎卻還說不認得我?”說罷,他若有所思,繼而又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種負心人,一定會對你和你肚里的孩子負責。”
“你胡說些甚么,我是賀家的通房丫頭,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是大少爺的,與你有甚么關系。”傻姑娘低下了頭,許是她來時跑得急了,幾縷散亂的發絲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表情。
賀濟禮連連冷笑:“你們倒是把詞對好了再來。”說完,眼睛只盯著二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