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賀濟義被打
第一百四十六章賀濟義被打
賀濟義不顧手上疼痛,拔腿欲追,但門口侍候的孟家下人比他手腳更快,一個抓住知茵,一個將她懷中的孩子搶了下來。孟里朝賀濟義抬了抬下巴,那搶過孩子的下人便將襁褓交給了賀濟義。
賀濟義抱著孩子,與知茵怒目相對,想必此時兩人心中,都是將對方恨上了。孟里才懶怠理他們之間的恩怨,打了個呵欠,命人送客。
賀濟義帶著孩子回到家中,賀老太太接著,驚喜萬分,一個勁兒地夸她的“小二”會辦事。賀濟義得了夸贊,卻一點兒也不高興,沒好氣道:“還有一張欠條呢,三千五百兩。”他將欠條掏出來,拍到賀老太太面前的小幾上,問道:“娘,你那里還有多少錢,先拿些出來與我墊上。”
“里少爺還是要了那許多錢去?”賀老太太一驚,旋即垂頭喪氣:“我連一點子壓箱底的私房銀子都被你大嫂搜了去,哪里還有錢。”
賀濟義不相信,道:“娘,你莫學大哥小氣,要曉得我兒子之所以被賣到孟家,全是因為你的錯,要不是你偷賣箱籠,惹惱了大哥大嫂,現在甚么事也沒有。”
賀老太太滿心委屈,道:“小二,娘可是全為了你。”
賀濟義毫不感激,反而道:“好心辦壞事,還不如不辦。”
賀老太太聽了這話,愈發覺著委屈,眼中泛起淚花,可惜賀濟義滿心里都是那三千五百兩銀子,哪里瞧得見她的神色,任由她的眼淚在眶子里打轉轉,也沒得一句安慰的話。
賀濟義望著小幾上的欠條,盤算著,這段時間容夫人孝敬的財物不少,不如趕緊回揚州,將那些東西變賣掉,好早些湊齊銀子還給孟里,不然一個月一百兩銀子利滾利,何時是個頭?
他想到這里,便從賀老太太手里接過孩子,道:“娘,趕緊去把我兒子的東西收拾收拾,明兒一早我就帶著他回揚州了。”
“甚么?回揚州?”賀老太太如今兒子孫子都在身邊,滿心歡喜,忽地聽到這一句,不禁驚訝道,“你才回家,就要走?怎地不多住兩天?”她說著說著,回過味來,更為驚訝:“你要把孩子也帶走?”
“是,帶他一起走,我的行李正好還沒拆開,拎起來就走。娘,你也別啰嗦了,趕緊幫孩子收拾收拾去。”賀濟義不耐煩地催促道。
“不行,孩子還太小,出不得遠門,你要走就走,孩子得留下。”賀老太太說著,伸手去搶孩子。
賀濟義哪會讓她得手,身子輕輕一側就躲了過去,語氣不善道:“娘,你以為我愿意千里迢迢地讓孩子跟著我去受罪?還不是因為將他放在家里,實在是讓人不放心。他生出來才幾天,就被趕到后罩房住過,被當作小廝賣過,若我還將他留在家里,還不知會出甚么岔子呢。”
這話有指責賀老太太照顧不周之意,賀老太太的委屈勁兒,登時又上來了,眼眶酸酸地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大嫂太過狠心。”
“不必多說。”賀濟義手一揮,“反正我不會再將孩子留在家里了。”
賀老太太見勸不動他,便站起身來,朝他面前的地上一坐,擋住他的去路,撒起潑來:“你要把我孫子帶走,可以,除非帶我這把老骨頭一起去。”
賀濟義見賀老太太如此,滿心煩躁,但他深知自家娘親的性子,越是跟她對著來,她就越是起勁,于是便將了些好話出來哄騙她道:“娘,我跟你玩笑呢,孩子這么小,又沒個奶娘跟著,我把他帶去揚州作甚么,還是留在家里更為妥當。”
賀老太太聽了這話,當他回心轉意,立時從地上爬了起來,笑問:“當真?”
賀濟義重重點了點頭,道:“知茵被賣到了孟家,如今這孩子連口奶都沒得吃,我得趕緊上街尋個奶娘回來,好給孩子喂奶。”他心里想著,奶娘尋回來,孩子便會順理成章交給奶娘看管,只要離了賀老太太眼跟前,多的是機會帶孩子走。
他一面琢磨,一面將孩子遞給賀老太太,稱:“我去尋奶娘,馬上就回來。”
賀老太太見他把孩子都遞了過來,對他的話就信了個十成十,歡喜道:“還是你聽話,不像你哥哥擰巴性子,不討喜。”
賀濟義胡亂應著,抬腿朝外走,還沒邁過門檻,突然想起他才把五百兩銀票付給了孟里,如今是身無分文,拿甚么來雇奶娘?他身上的這件衣裳,到時能當幾個錢,但他卻舍不得,于是鉆去賀老太太臥房,翻箱倒柜找出幾件老太太過年穿過的鮮亮衣裳,拿包袱皮裹了一裹夾到胳肢窩下,道:“娘,這些衣裳,借我拿去救救急,等你兒子發了財,再加倍還上。”
賀老太太在他面前,哪會講個不字,馬上道:“拿去罷,拿去罷,反正沒了衣裳,你哥嫂還會給我做。”
賀老太太話音未落,賀濟義已竄出了老遠。他夾著包裹來到街上,就近尋了家當鋪,欲將賀老太太的衣裳當掉,再去找人牙子尋奶娘。那家當鋪門口掛的是甚么招牌,他沒注意,但當鋪里的掌柜的卻留意上了他,偷偷打量他好幾眼,終于上前問道:“不知這位小官人貴姓?”
賀濟義還當掌柜的是要填當票,才來問他,于是答了個全名,道:“我叫賀濟義。”
沒想到掌柜的一聽到這名字,就把手一揮,登時從柜臺后鉆出兩三名伙計,將賀濟義團團圍住。賀濟義被這陣勢唬了一跳,忙道:“你們這是作甚么?我并不曾惹你們。”
掌柜的捻著胡須,皮笑肉不笑道:“你是不曾惹我,卻惹了我家主人,因此今日饒不了你。”
賀濟義奇道:“我連你家主人是誰都不曉得,如何去惹他?再說我才剛從揚州回來,還不曾見過誰,肯定是你們弄錯了。”
掌柜的卻道:“你是從揚州回來的?那就更沒錯了。我問你,你是否曾有一妾,姓孟?”
賀濟義心里直犯嘀咕,回答道:“我是曾有一個姨娘叫孟月,不過早已經賣掉了。”
掌柜的直點頭,沖圍住賀濟義的幾個伙計一揮手,道:“就是他,沒錯,請到屋后,招呼招呼再放他回去。”
那幾個伙計齊聲一應,不等賀濟義反應過來,就將他朝簾后一推。賀濟義一個跟頭跌進一間小黑屋,渾身吃痛,但還沒等他把個痛字叫出口,一條麻袋就罩上了他的頭,緊接著更是一陣亂棒,密集有如雨點,直打得他想哭爹喊娘——只是想想而已,嘴早已被堵住,叫喚不出來。
待到棍棒停下來,賀濟義已是昏頭昏腦,連疼也不會喊了。那幾名伙計將他從麻袋里揪出來,從后門口推出去,就再也不管他了。
賀濟義在當鋪后門口癱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清醒過來,直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他生怕再挨打,不敢在此多作停留,趕緊辨清了東南西北,咬牙硬撐著朝家挪去。
等他一步一呻吟,挪到家門口時,已是月上梢頭,看門的幾個小廝瞧見他這幅模樣,嚇了一跳,趕忙抱身子的抱身子,抱腿的抱腿,將他送了進去。
賀老太太此時正含飴弄孫,逍遙自在,忽見最疼愛的小兒子鼻青臉腫地被抬進來,吃驚不已,連聲問道:“誰打的,誰打的?”
小廝們都搖頭稱不知,將賀濟義朝羅漢床一放,就重新出去守大門了。賀老太太趕忙叫小言端了盆熱水來,親自幫賀濟義擦臉擦身子,哭道:“我的兒,你這是怎么了?”
賀濟義只覺得那濕毛巾擦得傷口生疼,遂推開賀老太太的手,道:“別擦了,再擦你兒子就要斷氣了。”他呻吟了幾聲,罵道:“這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打你爺爺,待你爺爺的大哥回來,必要找你算賬。”
賀老太太拿著濕答答的毛巾,怔道:“小二,你竟連是誰打的你都不知道?”
賀濟義搖了搖頭,將當時的情景講了一遍,稱自己到現在都是糊涂的。賀老太太心疼兒子之余,又可惜她的那一包衣裳,唉聲嘆氣,幫賀濟義分析道:“莫非是里少爺指使人干的?”
賀濟義想了想,搖頭道:“不像,他要銀子,我已經給了,不足的部分,也已經打了欠條,為甚么還要打我?”
賀老太太又道:“那莫非是你嫂子請人干的?”
賀濟義想了想,覺得不像,問道:“那當鋪掌柜的非說我得罪了他們東家,我大嫂何時來這么個當鋪?”
賀老太太聽他如此說,也覺得不像了。
母子倆皺眉思索了好一陣,也沒得出個結論來,賀濟義只好道:“既然猜不出來,就派人出去打聽打聽罷。”
正在此時,孩子哭鬧了起來,小言忙將他從床角抱起來,遞給賀老太太。賀老太太接了孩子,就順路吩咐小言道:“去告訴濟禮媳婦,二少爺被打了,叫她派人查查,到底是哪個這么大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