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真假二少夫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真假二少夫人
二妮覺得這丫頭很是天真爛漫。孟瑤卻暗道一聲“沒規矩”,看了知梅一眼。知梅忙問那丫頭道:“你叫甚么?”
小丫頭見有人問她,很是高興,脆聲答道:“姐姐,我叫二妮。”
二妮聽得有人同她一個名字,唬了一跳,朝她看去。孟瑤眉頭皺得老高,問道:“這是誰與你取的?”
小丫頭的回答,再次讓二妮唬了一跳:“是二少夫人給我取的。”
二妮愣在座位上,孟瑤則滿腹氣惱:“誰是你家二少夫人?去請她出來。”
小丫頭竟不肯動身,道:“二少夫人正在午睡,擾了她要發脾氣的,夫人你還是略坐坐,等我們齊姨娘回來招呼你,她上香去了。”
知梅看了孟瑤一眼,見她滿面怒容幾欲掩不住,忙把二妮一指,道:“休要胡說,二少夫人就在你面前坐著呢,還不趕緊過來磕頭。”說完又把孟瑤一指:“這是大少夫人。”
那小丫頭眼睛眨了幾下,問道:“這位大少夫人。可是姓孟?”
知梅點了點頭。小丫頭趕忙上前,與孟瑤磕頭,笑道:“姓孟就沒錯了,果然是大少夫人,我早就聽我們二少夫人講過,賀家大少夫人同她一樣姓孟,是她堂姐。”
二妮在側,孟瑤聽了這話,突然為自己身為孟月之堂姐而羞愧,連帶著看這小丫頭也十分地不順眼,連頭一回見面該給的賞錢都沒拿出來,還是知梅覺得不妥,取了個下等封遞與了那小丫頭,附到孟瑤耳邊小聲道:“大少夫人,奴婢如此不懂規矩,全是主子教的,與她其實沒得相干。”
孟瑤也知自己是遷怒了,那小丫頭恐怕連賀家有幾口人都不清楚,自然是孟月說甚么,她就當是甚么了。但她見那小丫頭竟然不給二妮磕頭問安,氣又不打一處來,便向二妮道:“這丫頭太沒規矩,你這正室夫人實該管一管。”
二妮在船上時,只聽知梅念過《妾室守則》,管丫頭該怎么管,她卻是不知道,想了半天也不知該怎么辦。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孟瑤。孟瑤愿意幫她,但立威的事,得她自己來才有效,于是用鼓勵的目光回視于她。
知梅見她妯娌倆“眉來眼去”,忙幫了一把,與那丫頭道:“快來與二少夫人磕頭。”
那丫頭笑嘻嘻地問:“我再磕一個,是不是還得一份賞錢。”
知梅哭笑不得,道:“還有沒得賞錢我不知道,只曉得你若還不磕頭,就要吃板子了。”
吃板子的意思二妮懂得,她突然開了竅,曉得該如何管教丫頭了,忙朝外喊道:“外頭的小廝來兩個,把這不懂規矩的丫頭拖出去打板子。”
傻姑娘入賀家晚,根本不曉得誰是誰,卻樂得幸災樂禍,跟著大叫:“打板子,快拖出去打板子。”
外頭家丁們應了一聲,真進來了兩個,擼起袖子就要拖人,那也名“二妮”的丫頭這才慌了。飛撲到二妮面前連連磕頭,口稱:“二少夫人饒命。”
二妮到底心軟,便道:“這次就饒了你,若有下次,多打幾板子。”
小丫頭感激涕零,又磕了幾個頭才起來,垂著腦袋躲到一邊去了。
孟瑤四面看了看,左右里間的門都緊閉著,再不見有其他人,便問:“知茵哪里去了?”
小丫頭搖著腦袋,竟反問道:“誰是知茵?”
她怎會不認得知茵?是知茵到揚州后讓賀濟義改了名字,還是出了甚么事?孟瑤心生幾分疑惑,便催那小丫頭趕緊去叫孟月起來。
小丫頭看似很怕孟月,稱寧愿挨板子,也不愿去叫孟月起床。孟瑤見她怕成這樣,又氣又好笑,只得問她道:“我也不為難你,你只告訴我們,孟姨娘住哪間房?”
“孟姨娘?”小丫頭歪著腦袋想了想,才明白孟瑤指的是孟月,她把左邊的那間指了指:“那間。”說完又猛地捂嘴:“別說是我說的。”
孟瑤氣笑起來,命她退至一旁,再朝知梅打了個眼色,知梅馬上會意,走到左邊那間房門口,抬手敲門。“篤、篤、篤”,大概是她的敲門聲太輕,里頭不見有反應,站在二妮身后的彩云見狀。道:“知梅姐姐,你也太過客氣。”說著幾步上前,舉起拳頭就朝門上捶了幾下,傻姑娘愛熱鬧,趕緊也跑過去,抬腿踢了幾腳,直踢得門板震震地響。
房里終于傳來了響動,接著是個聽起來頗為氣惱的聲音:“是哪個作死的要吵二少夫人歇午覺?”
伴著這罵聲,房門開了,探出個梳著鴉鬢,鬢上各插一朵紅絹花的腦袋來。知梅與彩云后退兩步,定睛一看,原來是個熟人,曾伴著孟月在賀家住過多時的丫頭侍琴。
既然是侍琴,孟月一定就在這屋里了,彩云一把揪住她頭發,將她扯出來,再一腳踢開房門,高聲叫道:“孟姨娘,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來了,趕緊出來迎接。”
孟月早在里聽到動靜了,一直支著耳朵聽著呢,忽聞這一聲。嚇得不輕,趕忙披了件衣裳,走出門來看,只見侍琴披頭散發,絹花踩在了知梅腳下,背上的衣裳則被彩云揪著,好不狼狽。她銀牙一咬,心道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怒道:“少夫人們來了就來了,你們打我的丫頭作甚么?”
彩云笑嘻嘻道:“沒打,是她頭發沒挽好。松了。”說著就把侍琴一推,道:“哎呀,你絹花兒掉了,趕緊撿起來。”侍琴沒防備,一下子撲了個狗啃泥,委屈得哭起來,一旁的傻姑娘則樂得哈哈大笑。
孟月已瞥見廳中上座上有兩人坐著,心煩意燥,罵她道:“她是丫頭,你也是丫頭,打不過人,還有臉哭?”
侍琴聞言更覺委屈,又不敢大聲,只得靠著門邊嗚咽。孟月卻容不得她哭,瞪去一眼,將她拉過來壯膽,道:“隨我見少夫人們去。”
主仆二人來到廳上,倒也不敢造次,規規矩矩給孟瑤和二妮磕了頭。孟瑤冷眼瞧她,方才大概真是在睡午覺,頭發松散著,一件頭飾也無,身上披著件二色金的緞衫子,底下一條百疊長裙,裙下腹部高高隆起,確是有孕七八個月的樣子。
孟瑤看了二妮一眼,示意她賞座——孟月再可惡,也得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不能內里吃了虧,外面還要落個小氣無肚量的名聲。
但二妮沒有任何反應,不知是沒會意,還是故意要如此。孟瑤心想這到底是二房的妾,同她沒得半點干系,何苦插手做惡人,于是就沒開腔,任由孟月挺了肚子站著。
孟月看似十分緊張,雙手一直緊緊揪住緞衫下擺。生怕衣裳掉下來似的,平日里的大家風范,全然不見。
二妮見了她,一肚子的氣,卻不知說甚么,只瞪著眼睛看她。孟瑤只好代她出聲,指著孟月問那小丫頭“二妮”:“這就是你口中的二少夫人?”
“二妮”還未開口,孟月搶先道:“大姐休聽她胡說,沒得影兒的事。”
孟瑤正色道:“誰是你大姐?如今你已做了人家的妾,就該按規矩叫我一聲大少夫人。”說完,又指了披頭散發的侍琴問道:“那方才她口中的二少夫人又是誰?”
孟月一副茫然模樣,道:“甚么二少夫人,方才我在午睡,沒聽見。這人有了身子,就是貪睡……”
孟瑤畢竟沒當面揪住她的錯,不好發作,只好冷言道:“生兒育女是身為妻妾的職責,用不著拿出來顯擺。”
孟月很有幾分怕孟瑤,不敢回嘴,忙低下了頭,兩只手仍握住緞衫下擺,只是換到了肚子底下,緊緊捂著。
孟瑤將知梅和彩云叫到跟前,問道:“方才那小丫頭同侍琴沒規沒矩,口稱孟姨娘為‘二少夫人’,你們可聽見了?”
知梅與彩云齊齊答了一聲:“聽見了。”
孟瑤便望向孟月,孟月忙道:“她們都是無心,大少夫人饒了她們這回罷。”
孟瑤道:“存心也罷,無心也罷,都是生生污了孟姨娘的名聲,別個不知道的,還當是孟姨娘教唆的呢。孟姨娘,你說呢?”
孟瑤將話這樣說,孟月若還護短,可就是自個兒把污水朝自個兒身上潑了,她還不至于蠢到這地步,忙道:“大少夫人說的是,這些個丫頭太沒規矩,該罰。”
孟瑤馬上接道:“我和二少夫人都心軟,本不想追究,但既然孟姨娘說該罰,那就罰罷。”說著朝門邊立著的兩名家丁招手,吩咐道:“拖出去打板子,十下。”
十下不算多,但施刑的卻是男子,力道比丫頭婆子大多了,小丫頭“二妮”和侍琴的臉色刷地變白,哭天搶地地求饒起來。孟瑤嫌惡地皺了皺眉,知梅趕緊上前,朝一人嘴里塞了塊手絹,命家丁們拖到后頭去了。
不一時,后邊院子里傳來“啪啪”的板子聲,夾雜著呼疼卻叫不出來呻吟聲,每一下傳到孟月耳里,都使她渾身顫一下,捂著肚子的手也愈發地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