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香饃饃
第九十一章香饃饃
另一個排行第三的堂妹孟三娘。也湊過來瞧了瞧,道:“樣式也是時興的,做這樣一件,花費可不小。”
她們這一唱一和,無非是瞧著孟里年輕,想借孟瑤同二房重新搭上話,趁機打秋風揩油水,孟瑤對她們的用意心知肚明,于是面兒上帶著笑,就是不開腔。
石氏見孟瑤始終不開口,有些尷尬,干咳了一聲,責備兩個女兒道:“你們大姐身子重,別鬧乏了她。”
兩位堂妹訕訕地回歸原位,一個撥弄茶盞蓋子,一個扯手帕子。石氏瞧了瞧孟瑤的臉色,沖門口的小丫頭喊道:“月娘呢,怎么不來給大小姐拜年,沒得規矩。”
孟瑤眼皮微微一抬,孟月?這才是正題罷?
孟月還沒來,石氏先向孟瑤道起了歉。道:“我這不在家,她們一個二個都鬧翻天了,居然給你添了這樣大的麻煩,都怪我管教不力。”又道:“待會兒月娘來了,我叫她給你磕頭認罪。”
長輩道歉,孟瑤哪敢收下,忙道:“都是自家姐妹,何須如此,再說她年紀小,不懂事也是有的。”
石氏不是蠢人,聽了這話,老臉一紅,孟月做錯事是年紀小,可孟兆均和鐘姨娘年紀可不小了。石氏略想了想,決定把罪過都推到鐘姨娘身上去,道:“你大伯待你們的心是好的,全是鐘姨娘背后唆使,等她回來,看我罰她。”
正說著,孟月到了,大冬天的自外頭進來,身上卻只一件半新不舊的紵絲襖,石氏見她縮胸聳肩,厲聲責道:“家都被你姨娘敗了,實在過不下去,才拿了你的猩猩氈斗篷去當,你這會兒作樣兒給誰看呢。要怨就怨你姨娘去。”
孟月當著眾姊妹的面聽了這番責備,臊得不敢抬頭,匆匆與孟瑤行過禮,含淚坐到最下首。她才坐下,石氏卻道:“你待在這里作甚么,惹你大姐姐生氣么?”
孟月再忍不住,捂著臉奔了出去,連告退的禮也沒行,惹得石氏氣憤不已:“沒得規矩,都是鐘姨娘沒管教,慣壞了。”
孟二娘勸道:“娘,莫生氣,她也是可憐,被賀家二少爺偷了香囊,白白弄壞了名聲,到如今無人上門提親。”
孟三娘嘲笑道:“豈止無人上門提親,娘尋了好幾個媒婆來,卻無人愿意接這樁生意,都說清白人家不愿娶她哩。”
孟二娘道:“這事兒怎能怪月娘,要怪只能怪賀家二少爺沒規矩,說起來她也是受害的人。”
許是兩個女兒鋪墊的差不多了。石氏重新開了腔,道:“罷了,賀家二少爺也是年少不懂事,我不怪他,只是憂心月娘的終身。”說完,眼睛盯著孟瑤,只等她接話。
孟月的香囊是被偷的?此事是真是假?孟瑤只知道賀濟義手中有個香囊,要說是偷是贈,具體情況她還真不太了解,只聽賀濟義挨打那日跟去的小廝林森說,賀濟義自己是一口咬定那是孟月送給他的,然而孟府自始至終都沒有承認過。
賀濟義的作為,是不太地道,就算被人污蔑,也不冤枉,但他好歹是賀家自己人,孟瑤少不得要先為他兜著,回道:“我怎么聽說不是這么回事?大伯母還是查查仔細的好,免得冤枉了人。”
孟瑤的兩個堂妹欲爭辯,石氏卻沖她們擺手道:“賀家二少爺一向看著都好的,許是我弄錯了也不一定,回頭再查查。”
孟瑤見她軟了口氣,便道:“我只是做嫂子的,小叔子在外做的事,我哪里曉得,大伯母若還有疑慮,問我們老太太去罷。”
石氏笑道:“是我糊涂了,別把我的話放心上。”
孟瑤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吃過午飯。石氏還要留孟瑤坐坐,賀濟禮卻使人來催,只得放她去了。夫妻倆同上了一頂暖腳,肩挨肩坐著,孟瑤嗔道:“哪有回娘家拜年,女婿還興催的?”
賀濟禮記恨著孟家大房奪箱籠之事,哼了一聲,道:“他們家沒一個好人,莫待久了,免得污了你。”
孟瑤笑了一聲,把石氏今日的話講給他聽,道:“還真沒好人,今兒大伯母說濟義當初偷了孟月的香囊,害得她到如今嫁不出去,瞧那口氣,是要讓濟義負責呢。”
賀濟禮被這話唬了一跳:“甚么?她想把七小姐強許給濟義?做妻還是做妾?”剛說完,又直拍自己腦袋:“管他是做妻還是做妾,都是不行的,這事千萬莫告訴濟義,不然他又來勁了。”
孟瑤掩嘴笑道:“你怎么知道濟義還惦記著孟月?”
賀濟禮道:“若不是還想著她,怎么至今死活不肯將齊姑娘收房?齊姑娘做的是普通丫頭的活兒,領的卻是通房丫頭的月錢,白白浪費了我的銀子。”
孟瑤笑著戳了他一指頭。道:“看你平日悶聲不響,原來甚么都知道。”
賀濟禮唉聲嘆氣:“都花著我的錢,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們都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孟瑤撲哧笑出聲來,道:“柴米油鹽,不是大男人講的話,再說我一個通房也沒與你納,可沒亂花你的銀錢。”
孟瑤一提通房,賀濟禮就想起了知梅,明明沒那個心思,卻偏偏有心虛的感覺。忙把話題岔了開去,問道:“孟月又不是你大伯母親生的,就算嫁不出去,她犯甚么愁?”
孟瑤道:“瞧你說的,不管庶出嫡出,都是在嫡母名下,她嫁不出去,別個只會講大伯母的閑話,與姨娘有甚么干系?”
賀濟禮明白了,卻更加不忿:“隨便給誰做妾都成,為何偏盯上我們家濟義?”
孟瑤道:“你以為大伯母沒想過讓她做妾?你去滿大街打聽打聽,到處風傳她與濟義有私情,私贈了香囊給濟義,都一路傳到京城和西京去了,大伯母大概是為了臉面,才說成是濟義偷的。這種有名有姓明晃晃的綠帽子,即便只是納妾,誰人愿意戴?”
賀濟禮頭一回聽說有這種傳聞,吃了一驚,道:“我成日只州學家里兩頭跑,還真沒聽說過,你既然知道,怎么也不告訴我?”
孟瑤白了他一眼,道:“根本沒影兒的事,我要是也跟著傳,可就坐實了,咱們都當不知道罷。”
照這樣看,孟月是真嫁不出去,只有塞給賀濟義這條路了?她嫁不出去賀濟禮不關心,但石氏想要打賀濟義的主意,他可就不樂意了。
轎子直達賀府二門,賀濟禮扶孟瑤下轎,朝第二進院子走,決定去找賀老太太談談,決計不能讓石氏得逞,不能讓孟月進賀家的門。
二人才到院門口,就聽見廳里頭鬧哄哄。似有一群人在吵架。已調回第二進院子的小言見他們進來,忙上前稟道:“大少爺,大少夫人,舅老爺一家與二老爺一家正吵架呢,老太太勸不過來,直著急。”
二老爺即賀濟禮的叔叔,在鄉下從未有人用“老爺”一詞稱呼他,以至于賀濟禮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小言口中的“二老爺”是誰。“舅舅家與叔叔家吵架?這是為何?”賀濟禮有些不明所以,問旁邊的孟瑤道。
孟瑤搖頭,道:“我同你一樣才回來,哪里曉得詳情,只知昨兒還好好的。”她嘴上說不知道,悄悄地卻問小言:“是不是老太太偏心,他們才吵起來了?”
小言想了想,道:“也算偏心,老太太想與舅老爺家結親,讓二少爺娶舅老爺家名喚二妮的表小姐,二老爺聽見了卻不依,稱二太太娘家的侄女與二少爺更配。他們兩家誰也不服誰,老太太又只偏著舅老爺,這才吵起來了。”
“今兒怎么都沖著濟義來了?”賀濟禮一面奇怪,一面抬腿朝廳里走,又回頭對孟瑤道:“你先回去罷,這會子人多雜亂,別擠著了你。”
孟瑤想想也是,吵架的場合,她還是少去,于是回轉了身子,扶著知梅的胳膊回房歇息。
回到房內,知梅撲哧笑道:“二少爺倒成了香饃饃了。”
孟瑤卻笑不出來,皺眉道:“瞧著罷,等二少爺自己知道,還有一場好鬧呢。”
知梅安頓孟瑤躺下,倒熱湯來與她喝,道:“若舅老爺家的二妮小姐與二少爺成了,倒是一樁好姻緣。”
孟瑤點了點頭,嘴上卻道:“二妮是個有主意的,與二少爺志不同道不合,不一定肯嫁呢。”
正說著,賀濟禮滿頭是汗的回來,一氣喝了三盞茶才停下喘氣,以手作扇扇個不停。
孟瑤抬起身來,問道:“散了?”
賀濟禮抹了把汗,回答道:“我叫娘裝頭暈,他們才散了,估計到前院繼續吵去了。”
孟瑤笑道:“還以為你搓弄他們上酒樓吃酒去了呢。”
賀濟禮瞪她道:“哪有那個閑錢。”
兩口子正說笑,前面院子來人請孟瑤,稱賀老太太有事尋她商量。孟瑤扶腰坐起身來,道:“準是為濟義的婚事。”
賀濟禮忙道:“你把孟月的事也告訴娘,叫娘要拿定主意,別讓她進咱們家的門。”
“省的。”孟瑤點頭應了,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