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發了這話,二爺自然是立刻帶人出府往衙門而去。家里的家丁也知道報于官府,便不能動彈這屋里的一切,當下自覺的將路寢圍了。
滿室的血腥氣加之蘇悅兒一身的血污,都叫圍觀的家丁和下人膽顫不已,只是蘇悅兒對這種場面早已麻木,倒無所謂的拉著大爺出了屋,勸著老太太回去休息:“老祖,這深更半夜的您還是去休息吧,官府來人也是問我,有什么我自應付,您可要休息好!”
老太太嘴角一揚:“你還有心思操心我?還是好生想想是誰這般要至你于死地!”
蘇悅兒撇了嘴:“這個不想也知道吧!”
老太太笑著掃了眼旁邊的大爺抬了眉:“你還在這里做什么?回去歇著吧!瞧你那身酒氣!”
大爺搖搖頭:“我不,我要跟著月兒!”
老太太聽大爺如此說,也不再多言,看了紅櫻一眼,紅櫻便立刻召集來下人抬了一把躺椅放在了路寢的外面,更是搬了三個屏風來一圍。
老太太被請坐于上,紅櫻便散了周圍的家丁讓他們守在院口。此時老太太才看著蘇悅兒笑嘻嘻的說到:“你該怎么和董大人說你會功夫呢?”
蘇悅兒眼皮一垂:“實話實話唄,還不都是在庵里學的。”
“庵里?”老太太眼一翻,依然笑著:“你這話哄下不知情的人還差不多,要是你爹娘聽到你如此說,這怕要驚異不已。而且……佛家武學大開大合,以掌聞名,以棍法為上乘,即便是拳種也講究的是剛柔并濟。你看看這屋里的尸體,哪一處的傷是掌傷?縱然有一拳勁力強勁非常,但佛家之拳何時落于人顏?”
老太太一句一句的慢慢說,說的蘇悅兒很是糾結,她本來想著只要自己說師從高人野人也就完事了,但是現在她的確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她的打殺之法,除了是殺招外,更多的具備的是現代武學的氣息,講究利用生理結構和特性而形成的殺技與古代這種內外兼修的路子全然不同。所以,縱然她可以厚著臉皮死撐,但一旦那董大人真是個計較的人,非要她說出個“求學路”來,她還真是編不下去!而且她要是想把這事說的明明白白不叫人誤會的話,只怕她和蘇月兒很多地方就要對不上了!
怎么辦呢?蘇悅兒心里有些空,眼卻干脆盯著老太太,她已經清楚的認識到,這老太太早就發現她的真實情況了。
“董大人問起來,這里的事該是如何你就如何說,不要一絲隱瞞,只不過若人問你如何學的功夫,你不妨說,自你進庵后,便遇到一個老大娘,是她教會你這些防范之招,你雖打不得,卻還能殺的!這兩人行刺你,便是自尋死路!”
蘇悅兒聞聽老太太如此說,驚的眼都睜大了,而此時老太太一笑:“若人問你那老大娘如何稱呼,什么模樣…...”她說著看了一眼屏風外,結果那跟鬼一樣的兩個婆子便出現在跟前,老太太當下一指:“比照著她們說就是了,只是問到你怎么稱呼那人的時候,你只說她叫你喚她‘紅姑’,你可記住了?”
蘇悅兒本能的點點頭。再看到老太太眼底里的笑意時,她忍不住的問到:“為什么幫我圓謊?”
“因為你是我白家的大奶奶啊!”老太太理所當然的昂著下巴。
“可是我…...”蘇悅兒咬咬唇,繼而轉頭看了眼幾乎沒啥反應的大爺又沖著老太太說到:“我這些的不同,老祖您就不好奇?你就不覺得奇怪?”
“好奇啊,也很奇怪呢!”老太太說著還點下腦袋,鄭重其事。
“那您怎么不問?”
“問了你會說嗎?會說實話嗎?”老太太說著眼盯著蘇悅兒:“如果是聽謊話液偽匾糠湊..你已是我白家大奶奶,你又不會去害了奇兒,我管你是誰呢!”
蘇悅兒一時語塞沒再開口,而老太太卻沖她笑言:“你是我白家大奶奶,只要記住這一條就夠!至于你是蘇月兒還是張月兒,王月兒,我都不理會!”說著她扶著紅櫻起了身,輕言道:“不過,你的路數很奇怪,但是,我很喜歡!”說著她看向了大爺:“奇兒,你要不要今晚睡老祖那邊?”
大爺看了眼蘇悅兒搖了頭:“我要陪月兒!”
老太太笑了笑便扶著紅櫻帶著那對鬼婆去了。蘇悅兒看著老太太的背影,渾身的不得力,就好似有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空的她悶。
溫熱的手掌將她的手指包裹,她扭頭看向大爺,大爺似乎是傻笑著的,可是一雙眼里卻充盈著多種的情愫:心疼,猶豫,擔憂,安撫......
只是這么一對眼,她便看到了這些,一時心里有些慌,便張了張口:“我,我能晚些告訴你關于我的事嗎?”
大爺笑著,不計較她身上的血污一把摟了她,在她的耳邊輕言:“恩,可以,倒你想說的時候再說,而且...…無論是什么答案,我都相信你對我的心,無惡意,只保護!”
蘇悅兒驚的抬頭看他,他卻在風中輕輕的喃語如蚊蚋:“我記得你的誓詞,愛護他,忠誠于他,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
蘇悅兒立刻眼里滿是笑意,而她的心也甜蜜了起來:“你信我!”
“當然,信你也信你的能力!我剛才沒來,你不會怪我吧?”白子奇望著她輕問。
她搖搖頭:“你可是喝醉的人,若來了,便是自揭老底。再說了,我也信我自己沒問題!”
大爺笑了笑,伸手將她抱得緊緊的:“可我剛才還是怕了…...”
董大人聞聽是白府出了這等事件,自是沒法安睡的,便穿戴了官服衣帽親自前往白家查看。一眾衙役跟著仵作仔細檢驗后便是詢問了蘇悅兒當時的情形。因著老太太給蘇悅兒已經鋪好了后路,所以蘇悅兒當下還真是絲毫不遮攔的把當時的情形描述了一邊,甚至連對方對她那一聲輕喝毫無應有的生理反應都說了出來。
董大人聽的膛目結舌,尤其對那柔術鎖技深表懷疑,當下蘇悅兒也不客氣,順勢就把大爺當了試驗品,要他按照自己講的對自己出招。大爺一臉傻笑的抓了把扇子將當刀的砍來,蘇悅兒照著先前的情況邊模仿邊說,待把大爺鎖在地上,扇子橫在胸口時,董大人驚駭的話都說不出來,而一旁聽的暈乎乎的二爺更被蘇悅兒喊著模仿了二個攻擊對斗的演示完后,董大人已經驚嘆不已,而二爺更是此時才相信大奶奶竟是個高手!
“所以大人,這兩個人的死是他們自找的,我只是為了自保而進行的正當防衛!”蘇悅兒做著總結陳詞,董大人聽了愣了愣點了頭。固然這正當防衛聽著有那么點別扭,但還真就是這么個理,于是當下的,他叫師爺那了筆錄給蘇悅兒過目,自己有和仵作確認了下,確實沒一點出入。
蘇悅兒看完了筆錄確認無差,那師爺便遞過來筆要她簽名,蘇悅兒順手推開來,便伸手沾了身上的血跡就在其上按了手印。叫她簽名?她那龍飛鳳舞的毛筆字自己都看不下去怎么好去荼毒他們的眼睛。
師爺的唇角抖了下,拿著筆錄過去了,董大人客套的說了幾句,大體的意思就是在徹底確認無事前,不得隨意離開平城。蘇悅兒身為白家大奶奶想隨意也是不行的,所以應承了。大家都客氣的說完后,蘇悅兒才對董大人一福身說到:“董大人,今日的事我已經講述的清楚,白府內出現這樣的事,故而您是要查這些歹人是何來歷,但也請正我白蘇氏的名節,若有人不知底細的妄言亂語,還請大爺為我名節正詞,以護清白!”
董大人自然應承,身為地方父母官,本城世家未來主母都如此開誠布公的演示過了,他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于是當下應承后,又以驚嘆之名詢問了蘇悅兒如何會這本事,蘇悅兒自然照老太太說的來。董大人聽著只管點頭,還命著衙役記錄好了一切,這些弄完了,便叫人抬著那兩具尸體出了府。而為了不影響日后的查案,蘇悅兒也不能在這路寢居住,當下照規矩的就要搬出來,鎖了此屋。
蘇悅兒見官府要上鎖,便趕緊叫人把那一箱子賬冊搬了出來,董大人自然好奇發問:“白大奶奶這箱子里是什么東西?會不會歹人是沖這個來的?”
蘇悅兒心中一嘆,掃了眼二爺,只得光明正大的打開了箱子:“這是我白家的賬冊,再過幾日我將接手白家內宅事宜,正學著理會賬冊呢!”
董大人見狀表示理解,不再廢話的叫人鎖了屋門便告辭而去,蘇悅兒也立刻叫了下人將箱子抬回正房,畢竟現在的她也只有回正房睡了。
二爺按理該親自送了董大人去的,可是因為看到那口箱子,他便斜眼瞧看了吳管家,自是吳管家親送,而他則看著那箱子被抬走后問了蘇悅兒一句:“誒,大嫂,我瞧著那箱子眼熟,怎么好似鋪頭上的賬冊箱子啊!”
蘇悅兒一笑:“是嗎?哎呀,我這個還真不知道,這是老爺昨個才叫人抬給我的,說叫我好生看看學學,將來也要學會管賬才是。”
“哦,是這樣啊!”二爺說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蘇悅兒便笑著等他自去,可二爺剛要欠身告辭卻又問了一句:“大嫂有奇人指點真是匪夷所思,尤其我聽著那紅姑怎么和老祖跟前的兩個婆子差不多?”
蘇悅兒不答只笑,笑吟吟的望著二爺一點也不閃躲。二爺愣了愣,自己一笑又道:“大嫂歇著吧,我回去了!”說罷便對著大爺一欠身自己出了院落。
看著二爺走了,蘇悅兒口里舒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大爺便是笑。
大爺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回了正房。
當下丫頭們燒了水送來,要給蘇悅兒擦洗,可蘇悅兒不方便,便干脆攆了她們出去,自己擺濕了帕子擦。折騰了好一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擦干凈了,那桶水也看著泛起了血色。
臟水必須倒掉,不然會衍生細菌。蘇悅兒一穿好衣服便出來欲招呼下人抬水,抬眼看到大爺此刻已經躺在床上似是睡著,便疑心他是酒勁上來,便沒吵他,只自己小心的出了屋,打算輕喚下人進來抬水去倒。哪知這么走到一旁的角屋正要喚呢,卻聽到了丫頭婆子們的議論聲。
“天啊,好嚇人呢!那一身的血,我看著都覺得惡心!”
“可不是,還有那房子里的血和死人,哎呀,我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的吐了!”
“我倒覺得這次還好了,雖是到處是血的,至少比上次好,上次我親眼看見被抬出的那個,眼窩子都裂了,那眼珠子都掉出來...…”
“嘔...…別說別說了,聽著嚇死人了!”
“就是快別說了,你一說我就想起上次奶奶的下巴上…...哎呀,想著都森人!”
“哎,你們別往奶奶身上說,上次那人可是大爺打死的!”似乎是翠兒在辯解。
“可是那眼珠子卻是大奶奶弄出來的!”
“就是,你說她可是大奶奶啊,好歹也是名門閨秀,怎么就那么,那么膽大......”
“啥膽大啊,人家那叫狠!嘖嘖!”是個老婆子在砸嘴。
“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大奶奶怎么這么厲害啊!”
“剛才不是聽見了嘛,奶奶是和高人學了本事呢!”
“你信?”一個婆子在嗤笑。
“管她真假的,總是我們奶奶,姐幾個悠著點吧,小心哪天惹了奶奶,被她一掌給拍死!”
隨著這老婆子一句話,大家議論的聲音立刻小了,蘇悅兒咬了下唇,干脆退回了房門口大聲的喊到:“來人,抬水出去!”
立時那角屋門開,丫頭婆子們的出來忙活,蘇悅兒冷冷的掃了一眼她們幾個便進了屋,可那幾個丫頭都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天近拂曉,蘇悅兒還有一絲焦躁,想到那些丫頭婆子們的議論言語,她便知道她的賢惠形象已經徹底覆滅。
腰上環上了大爺的手臂,他的呼吸在耳:“別想那么多,沒事的。”
蘇悅兒咬咬唇:“我若不是個賢妻良母,你會不會惱我?”
大爺輕笑:“如果是要和二奶奶一樣的賢妻,那我倒不如應了如眉,至于良母,你還沒生孩子呢,焉知自己不是?”
蘇悅兒一翻眼珠子:“我的意思是,萬一我被說成惡婦潑婦呢?”
“那也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