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玉漱和方勝之間建立起超越了任何人的信任之后,玉漱對方勝就產生一種極微妙的感應,這種感應是單方面的,只有玉漱對方勝有。這種沒法用任何理論去解釋的事玉漱誰也沒跟誰說,包括云汀真人和方勝。
就在玉漱和云汀真人剛回到摩昆谷外望海樓的七岳宗駐地之時,玉漱的心猛地一震,她突然就停了下來,身形微微顫抖,面色蒼白,就像突然得了一場大病。
云汀真人感覺到玉漱的不對勁,轉過頭來,關心地問道:“玉漱,你不舒服?”
“師傅,他出事了。”
“誰出事了?”
玉漱卻沒有答話,眼角流下一滴淚來,轉身馭劍便沖向了空中!她的表情很快便鎮定下來,但是心,卻幾乎虛弱到了難以跳動程度。她清楚地感覺到,方勝死了。
云汀真人很快追了上來,就飛在玉漱右邊,也沒說話,因為她看到了她寶貝徒弟眼角的那滴淚水。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玉漱說的是方勝。
兩人向南飛了不足百里,她們就同時看見前方一道紅光帶著十余道大小光芒飛了過來!兩人加速向那些光芒沖去,因為她們俱已看出,最前面的那道遁光是劉松。然后他們就聽到了劉松的呼救聲:“云汀師叔救我!”
云汀真人剛一放出神識,面色就猛地一寒,對玉漱道:“我先去救他,你慢慢趕上來。”然后云汀真人就倏地加速,化為一道細長白光向前呼嘯而去,因為她已經看出來,只要她再慢一點,劉松可能就會死。
距那十余道光芒還有百丈,云汀真人所化白光就響起了一陣細碎鳴聲,有點像是薄冰正在一點點裂開,但也可以說是水面凝結成冰的聲音。在那種聲音里,白光周圍驀地出現一團白氣,這白氣迅速向周圍擴散,眨眼間就覆蓋了一里方圓,劉松還有他身后的那十余道光芒全都被籠罩在白氣中。
當云汀真人所化白光在劉松身邊還原為人形,那些白氣一旦不再移動,就迅速消融進空氣之中,在它們消失之時,那方圓一里的天空中卻下起雪來。
云汀真人皺著眉頭朝劉松看去,只見他全身是血,一條右臂無力地耷拉著,顯然已經斷了,這還沒什么,云汀真人發現,劉松絕對已經用過了他們天池峰那門以損耗修為為代價短時間內提升實力的散華訣,不用說回去之后當前的境界肯定要下降一大截。她有看護劉松之責,這次回去,肯定在劉陽那里落不了好了。
不過云汀真人對劉松此時的狀態一點也不吃驚,因為她已看清了追在劉松身后那十幾道光芒的原形,她反而有些吃驚劉松竟然能從它們手中逃到這里。不過她很快就釋然,八成是劉松用了劉陽送他的保命寶物。
那些妖獸并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再次散開,將云汀真人和劉松圍了起來。云汀真人也不急著出手,她要先問明白劉松為何會被這些妖獸追。
然而還沒等她發問,她就發現她那得意弟子竟根本沒聽她的話,直接越過他們朝南飛了去,很明顯仍然是去摩昆谷谷底的方向。
云汀真人嘆了口氣,伸出左手抓住劉松那只完好的胳膊,低聲道:“留神!”
緊接著兩人就直接朝上飛去,飛了不到二十丈猛然轉彎,只留下紛紛揚揚的雪花,緊追玉漱而去。
云汀真人的這次急轉彎差點把劉松給甩得散了架,不過此時他也只能咬牙忍著,畢竟他的命都是云汀真人救的。
那些妖獸并沒追上去,因為很明顯它們追不上!它們全都不擅長飛行,不然也不會被劉松跑到這了,這時想追個結丹期修士更是沒門了,更何況,追上了它們也未必打得過。云汀真人身邊那方圓一里的冰寒區域讓它們十分難受,而云汀真人在其中卻是如魚得水。
然后便由那紅毛巨獅帶頭,一聲低吼后朝下方的紫霧扎了進去。它們沖出紫霧時,只看到那金翅雕接住了方勝,而最擅長療傷的山羊也沖了過去,它們便直接飛到瘴氣上空尋仇,卻并不知方勝到底如何,這時明知已奈何不了對方,便一起返回谷底。
當天晚上,望海樓七岳宗駐地中,玉漱對云汀真人道:“師傅,弟子想回南秦一次,之后便回漱玉山閉關潛修覆冰訣。”
“也好。此時劉松受傷頗重,我們還得等他傷勢稍好再出發。你意下如何?”
其實玉漱此時根本連一個字都不想說,她最想做的就是一個人靜一靜,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從來都沒有這樣亂過。玉漱輕輕皺著眉頭,歉然道:“師傅,弟子實不愿再在此地呆下去,你就讓徒兒走吧。”
“好吧,我讓袁青送你一程。”
“嗯。”
然后玉漱和袁青連夜離開了望海樓,一聲不吭地飛了一夜,天將亮時,玉漱道:“師姐,多謝你送我到此。你這便回去吧。”
袁青在心里暗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師妹保重。”
“嗯。”
然后玉漱轉身馭劍便走,這一飛,就直到靈力消耗得一干二凈才停下。在這個過程中,她腦子里來來回回浮現的都是劉松面帶恐懼向她和云汀真人描述的情景:劉松正在瘴氣上空守著,突然便看到下方的瘴氣翻滾起來,然后方勝手持還虛葫逃了上來,然而才剛來到瘴氣上空,他身后便追出來十余頭妖獸,劉松急忙去救,卻終究沒來得及,眼睜睜地看著方勝被一頭妖獸一口銜住,而方勝臨死之前要把還虛葫拋給劉松,卻又半途被一頭妖獸拍進了下方的瘴氣中……
實際上玉漱并不相信劉松的話,可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覺。方勝死了,這實在讓她難以接受,她的心完全亂了。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馬上去閉關,讓自己的心沉浸在覆冰訣那冰寒沉靜的狀態中,而在此之前,她必須得先回南秦和她姐姐說一聲,上次從南秦回來之前,她和方勝說要每三年回去看一次,而這次回去,距上次還不到三年,但人已經只剩下她一個,而且這次回去了再離開,將絕不僅僅是三年了。然后她還想著自己必須得去方勝家一趟,她和方勝獨處時,方勝向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他們家的情況,她雖然不置一詞,可是也有些喜歡方勝口中的喬家莊,另外,她覺得如果她不去喬家莊告訴方勝的爹娘關于方勝的事,方勝如果死后有知一定會埋怨她。
其實玉漱也曾經想象過方勝為她描述的場景,他帶著她回到喬家莊,鄭重地為他的家人介紹她,那是一種原來的她毫不感興趣,而與方勝相知后的她一想起來就忍不住微笑的場景。
直到此時,她終于發現,原來她竟被方勝改變了這么多!
然而那個人已經死了,想到這,她的淚又流了下來。
望海樓,七岳宗駐地。
玉漱的心亂了,云汀真人的卻沒有。從某種方面來說,她比玉漱更了解方勝,或者說了解人性。她一點也不相信劉松的那些話,因為以他對方勝的了解,那些話實在漏洞百出。
首先,如果方勝能在瘴氣封谷后在摩昆谷潛伏這么久,那么他完全可以繼續潛伏下去,等時機成熟了再出來。就算冒險要逃,也絕對要有希望逃脫才能稱得上冒險,不然那叫送死,而那群妖獸,連筑基期修士都對付不了,方勝又拿什么逃?如果當時她看到的只是一頭兩頭妖獸她或者還會信劉松的話,可是一下子出來十來頭,方勝絕干不出那種一口氣引出如此多的妖獸的事。其次,劉松說方勝臨死前要將還虛葫拋給他,這的確有點像方勝的性格,但是劉松實在太不了解還虛葫了,那是一種與使用者心意相通的寶物,比雷落宗的馭器訣融通后的寶物還要高上一個檔次,只需一個念頭,還虛葫就會自己飛出來,哪還用得著拋?再次,云汀真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些個妖獸看向劉松的目光一個個苦大仇深,如果它們的目的是方勝,那得手后犯不著緊追著劉松不放,畢竟一個筑基期修士也不是那么好追的,看它們的架勢,倒像是劉松得罪了他們一樣。
云汀真人甚至在想,如果真如劉松所說,方勝是帶著還虛葫飛出了摩昆谷,那方勝很可能是被劉松害死的!然而,那些妖獸為何要為方勝報仇,他一個煉氣期五層的修士,哪來那么大本事?
而另一方面,云汀真人實在不怎么相信在摩昆谷封谷之后還有人活著出來這種事,這事有太多疑點,也不是單憑想象就能想清楚的,她索性暫將此事放了下來。
而此時的摩昆谷谷底,已經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