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里,陳友順端了一盤三鮮丸子遞到趙大勇面前:“趙大哥。這個拿去交差,省的傅姑娘吃出不對勁來,我看她那張嘴,刁的很。”
趙大勇兩眼放光,感激道:“多謝陳老弟,我正在為此事發愁呢!這下可好了,不過,今天的差算是交了,要是以后她常點這個吃可如何是好?你看小允子公公能親自陪她來,說明,這位姑娘不簡單吶!”趙大勇說著就面露難色。
陳友順微微笑道:“這有何難,以后她要點這道菜,大哥只管交我做就是了。”
要的就是這句話,趙大勇感激涕零不住道謝。今天的事,原是他了偷懶,五道菜,劉管事派給他三道,包括那道三鮮丸子,可他剛忙完王良媛的吃食,就想歇歇,是陳友順主動幫他做了兩道。所以,那三道菜里,除了陳橋麻婆豆腐是他做的,也就隨意應付一下,其余都是陳友順做的。沒想到那個流云姑娘嘴這么刁,一下就挑出了毛病所在,又問三鮮丸子誰做的?他自然不敢說是陳友順幫他做的,不然,劉管事知道了,還不得扣他工錢?這事只能將錯就錯,還好陳友順夠義氣,沒戳穿他,還愿意幫他掩飾。
晚膳同樣的幾道菜,明顯比先時用心,不僅色澤明麗誘人,味道也更純正,流云特意仔細品嘗了那道三鮮丸子,沒有發覺不同之處,心想:那丸子真是趙大勇做的?看他那緊張不安的模樣,說不定他還以為她是去揪他出來的吧!哼!謹清王的狐貍尾巴沒完全暴露之前,就留著你們這些狗崽子,到時候,一網打盡。流云想到能把那個可惡的謹清王打落塵埃,心里就一陣痛快。
龍昊天今日過來的早,和幾位家臣商議了下公事,便來到滴翠軒,小允子把一大摞折子放到了書房里。
流云見到他覺得特別別扭。都不敢拿正眼瞧他,她和他的關系發展不是因為感情的水到渠成的,而是帶著許多不能言說的目的,所以會覺得很尷尬,如果讓她去做演員的話,估計能得金酸梅最爛女主角獎。
她的尷尬和局促在他眼里卻成了嬌媚羞澀的表現,媚眼含嬌,欲語還休,格外的青澀誘人。
“殿下,您要喝什么茶?”流云請示道,她先前去茶室看了看,這里備了各種名茶:什么西湖龍井、洞庭碧螺春、黃山毛峰、信陽毛尖、廬山云霧、君山銀針、六安瓜片、安溪鐵觀音、安慰祁門紅……一應俱全。問小允子,殿下平日喜歡喝什么茶,小允子說一般都喝龍井,不過別的茶也喝的。所以,流云干脆問他自己要喝什么。
“來一道里沖產的六安瓜片吧!”晚上和家臣們一道用飯,多喝了些酒,用六安瓜片的清香去去酒意也好。
流云微微頷首,下去沏茶,龍昊天忽的抓住她的手,溫聲細語:“這些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你在這里陪我。”
素凝和小允子都還在呢!流云羞紅了臉,低聲抗議:“殿下……”
小允子和素凝豈是沒眼力的人,見此情景,默不作聲,悄然退下。
龍昊天拉了她坐在自己懷里,流云不依,卻被他緊緊抱住,掙不開。鼻息間滿是淡淡的龍涎香,還有微醺的酒香,此情此情似曾相識,那日在鏡湖畔也是如此。
“晨間我走的時候,看你睡的很香,何時才起的?”他笑看著她,柔情滿懷,自從她來了之后,對情愛的渴望就像冰封的雪水被融化,深埋地里的種子開始破土發芽,許是壓抑的太久,一旦復蘇,迅猛強烈的讓他有些難以自控,和家臣們議事的時候也會不自覺的走神,總覺有一股無形的繩索牽著他的心,所以,他匆匆結束了議事,來到這里,看見了她,心終于安了,但隨意又變得心猿意馬起來。
“未時。”流云郁郁地回答。
“哦?起的這么早?我還以為你起碼要睡上三天三夜呢!”他語氣里透著失望。眼里分明又是得意的神情。
流云嗔他一眼,潛臺詞:恬不知恥。
他大笑起來,戲謔道:“你這表情看起來十足像個幽怨的小婦人。”
“這是憤怒的眼神,不是幽怨。”流云糾正他。
“是嗎?難道說我看走眼了,我再仔細看看。”他一本正經的瞅著她,然后緩緩靠近,驀然輕啄她的唇,喃喃細語,像催眠:“我喜歡你昨夜的眼神,迷離的像個迷了路的孩子,彷徨無助……”
流云被動的承受著他的索吻,她是那樣的表現嗎?真的很無助嗎?也許男人都喜歡女人表現的柔弱一些,好讓他們發揮憐香惜玉的優良品質。
“有沒有想我……”他喑啞著。
“沒,我還來不及想,你就來了。”流云心不在焉的回答著。
他懲罰性的咬住她的唇,讓她痛又不至于傷到她。
素凝端了茶進來就看見他們擁吻在一起,連忙要退下。哪知流云一直就等著她進來,聽見她的腳步聲,忙推開太子,掩了紅腫的唇,道:“快把茶端過來。”
素凝把茶放在桌案上,眼皮也不敢抬一下,急忙又退了出去。
流云趁此機會。逃開他的懷抱:“殿下還有這么多折子要看,我就不打擾了。”
龍昊天看她慌張失措的神情就覺得心情大好。好吧!暫時先放過她,等解決了這些折子再解決他。
“也好,你來幫我研磨。”
見他不打亂七八糟的主意,流云心寬了下來,莞爾道:“好……”挽了衣袖為他研磨。
他批閱奏折時的神情十分專注,時而皺眉,時而舒展,略一沉思,提筆洋洋,流云看他事無巨細。都做詳細的批注,心想:將來他會是個勤勉的好皇帝吧!如果能順利登基的話。
正在失神,只聽得他把筆重重一擱,怒道:“三年一共撥了二百一十萬兩銀子用于修繕水利,怎的一發大水,就堤垮橋塌,難道那些堤壩都是豆腐做的不成?”
流云被他驟然發火嚇了一跳,小聲道:“哪里?是不是今年的洪水特別厲害?”
他憤憤然:“贛州,洪水沖垮了新筑的堤壩,十一個州縣成了澤國,萬頃良田被淹,房屋倒塌無數,還有老百姓……依我看,不是今年的洪水特別厲害,而是江西的貪官特別厲害,所幸這折子先到我這,不然,父皇見了非氣吐血不可,但是,這事也瞞不了多久……”
呃!看來豆腐渣工程歷來就有,總有那么些人,見錢眼開,中飽私囊,置他人的生死于不顧。
“那你準備怎么辦?”流云也很是擔心。
“先急調三萬擔糧食到災情嚴重的州縣,再讓太醫院派人過去處理災后的疫情,先把災民安撫下來再說,然后,該查的查,該殺的殺,絕不容情。”龍昊天說著,提起筆來,做了批示。
“的確,現在首要是安撫百姓,控制災情和疫情,不然若是激起民憤,引發民變事態就嚴重了,依我看。就這三萬擔糧食也要派信得過的人前去發放,不然,說不定還會有膽大包天的想發國難財,最好是能先揪一條大蛀蟲出來,殺一儆百,也好讓老百姓覺得朝廷能指望的上……”流云沉吟著。
龍昊天聞之,略一思忖道:“說的是,我這便讓蕭大學士走一趟贛州,他曾經在贛州任職,那邊他熟悉。”
“可是,你把蕭大人調走了,京城這邊不要緊嗎?”。流云心有顧慮,不是說京城里的局勢也很緊張嗎?
龍昊天微微一哂:“他留在京城未必幫得上大忙,去江西或許能有大用,就好比下棋,車再厲害,若是不能好好利用,等于擺設,卒子雖小,用的好,能抵的一馬雙炮,在我手里,可沒有廢子。”
“如此就好……”流云見他胸有成竹,也為他高興。
龍昊天提筆寫著,忽而抬頭問道:“你怎會想到蕭大人的去留對京中局勢有影響?”
“哦……我就隨口這么一說。”流云掩飾道。
他的眼神變得捉摸不定,若有所指道:“女人太笨了不好,太聰明也不好。”
流云斜睨著他,幽幽道:“是呢!女人啊,要懂得審時度勢,要懂得藏拙,該裝傻的時候裝傻,該聰明的時候聰明,既不能讓男人太瞧不起,又不能讓男人小瞧了去,哎……真是難,做女人難,做太子殿下的女人尤其難……”
“瞧你,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就這么多感慨。”他搖頭笑道。
流云抿嘴一笑不再接話,皇室有一條明文規定,就是后宮不得干預朝政。他這是在警告她的吧!其實,說白了,還不是怕女人強過男人去。
“其實跟你說說也不打緊,想必你也知道了,有人窺視我這太子之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父皇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可對方卻在一日日壯大,這幾年來,我兢兢業業一刻也不敢怠慢,但是父皇在一日,我便不能動手,眼看對方羽翼漸豐,煩惱的事情也越來越多……”龍昊天索性擱了筆,嘆息道。
流云蹙了蹙眉,并沒有說話,靜靜地聽他說。
龍昊天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就像你們傅家,說白了,就是這場暗斗的犧牲品,對方想插手蘇浙一帶,給我擺了好大一個龍門陣,我也不能逼的太急,要知道人在他們手里,他們想找個一勞永逸的理由是很簡單的,所以,我索性不去過問,先穩穩他們的心,讓他們覺得我是束手無策了……”
這些,當日恩師和蕭大人都已經分析給她聽過了。
“在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找到更好的機會前,我是不會動手的,你明白嗎?”。他問。
流云點點頭,定定地望著他:“殿下,我可以直言嗎?”。
他輕挑左眉:“你說。”
“蘇浙是龍軒最富庶的地方,除了上繳國庫的稅收,是不是還有一部分收入是到了太子手上呢?”流云斗膽相問,這是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龍昊天眸光一凜,這個女人,真是太大膽了。
見他這表情,流云心中有數:“若真如此,他們插手蘇浙,怕是沖著一個‘錢’字來的,能兵不血刃奪了太子之位最好,倘若不成,想必他們也一定是做好了一戰的準備,要開戰,就需要大筆的錢物,斷殿下的財路據為幾有,確實是條好計謀。不過,眼下,江西不是遭了水災嗎?蕭大人去查了以后,應該是越嚴重越好,蘇浙比鄰贛州,朝廷可以下旨,讓蘇浙一帶全力支援贛州,叫他們搜刮來的財物也用不到別的地方去,若是他們辦不好,朝廷可以治他們個辦事不利之罪,若是因此他們加重賦稅,引起民憤,朝廷又可以治他們個治理不嚴之罪,把塊肥肉變成個燙手的山芋,叫他們吃不了,捧在手上又燙手……”
龍昊天的目光越來越深邃,打量著流云,久久,先是輕笑,漸漸地大笑起來。
流云被他笑的心慌,她說的不對嗎?
“好你個傅流云,真是虎父無犬女,你當真比你爹還狡猾。”龍昊天大笑不止。
流云瞥了他一眼,甕聲甕氣道:“有這么好笑嗎?算了,當我胡說好了。”
他幾乎要笑出淚來,雙目亮晶晶的,連連擺手:“不,不,我只是沒想到,流云啊流云,你若是個男子,將來我一定要封你做宰相。”他一直都在苦惱著,如何才能把這塊肥肉奪回來,卻沒想過要把肥肉變成燙手山芋,叫別人也吃不得,這真真是個好計謀,他那些家臣們商議了這么久都無法解決的問題,被流云三言兩語就解決了。這個女人,真是不簡單。
“我才不稀罕做什么宰相。”流云不屑道。
“那你想做什么?”他心情大好,問道。
“什么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就是過眼浮云,我既不想立身于本朝,也不想留名與后世,我只想做我自己,一個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傅流云。”這是流云的真心話。
“如果將來,我成了一國之君,你……不想和我并臨天下嗎?”。他問著,心里有隱隱的期待。
流云詫異的地望著他,他這是在開玩笑的吧!
“不想,可以有資格和殿下并臨天下的是太子妃,我……我只要做傅流云就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就好。”流云認真的回答他。
他神情一黯:“普普通通的女人?如今,你成了我的女人,就注定你做不成普通的女人了。”
流云莞爾道:“我自己當自己是個普通的女人就行了。”什么并臨天下,她從沒想過,以前不會想,以后更不會想,要知道伴君如伴虎,要知道后宮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火坑,她絕不要呆在那種地方,等將來塵埃落定,她一定會想辦法離開的,也許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煩,等他將來坐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誰是傅流云都不記得了。不過,現在跟他爭辯這些沒意義,弄不好又像昨夜一樣,惹得他生氣。
“你這種心態值得贊賞,要是我的女人都能像你這般淡泊名利,就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他感嘆道,光光是為了個名份,王嫣兒就跟他鬧了多少回,要不是看在她有了身孕……
“你不覺得我是沽名釣譽?”流云歪著頭俏皮一笑。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寵溺道:“你就是沽名釣譽,惺惺作態也比別人可愛。”
流云拍了他的手,嘟噥道:“你手上有墨汁,小心沾我臉上……”
龍昊天攤開手一看,果然,也不知什么時候沾上的,再看她的臉頰,百里透著粉紅,如可口的水蜜桃,不禁心神一蕩,道:“真沾你臉上了。”
啊……流云慌忙捂了臉,要跑去照鏡子。
他一把將她拉進懷里,柔聲道:“我幫你擦了。”
卻是湊上去親吻她的臉頰,舔舐著。
流云這才驚覺自己上當了,他溫熱的呼吸吐在臉上,暖暖的,微微的癢,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像一道細弱的電流穿身而過,腦子就開始發暈,流云鄙視著自己,怎么越來越沒用了。
嗅著她身上獨特的芳香,龍昊天的身體驀然就灼熱起來,欲望的源頭立刻變得堅硬如鐵。
“流云,我要你……”他沙啞著在她耳邊低語,手不安分的滑入了她的衣襟,貪婪的撫摸著,要將她揉碎了一般。
“殿下……殿下……”小允子在門外急聲喚道。
龍昊天慍怒,抬頭:“何事?”
“怡心苑派人來稟,說王良媛突然身體不適,請殿下速去怡心苑。”小允子道。
龍昊天郁悶的嘆了一氣:“就她事多,請個御醫過去瞧瞧。”
小允子遲疑了一下,應聲道:“是……”
“殿下還是過去看看吧!王良媛懷著身孕呢!聽說這前三個月最不穩定,馬虎不得的……”流云勸道。
“可是……”龍昊天一百個不情愿放開她。
流云推開他,催促道:“殿下還是快去吧!”
龍昊天這才戀戀不舍的在她唇上輕啄一口:“你先安歇,要是那邊沒什么事,我就過來……”
流云點點頭,心道:最好別過來,正愁沒辦法打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