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你真的拜閣老為師了?”語蓉又驚訝又羨慕,流云時不時就會有出人意料之舉,那么多讀書人想拜杜閣老為師都沒拜成,流云不過去了趟虎丘,就被閣老看中了,不過呢!身為女子,在學問方面沒有那么高的要求,嬸娘的刺繡手藝學好了才是認真的,這可是來蘇州前,娘一再交代的。值得慶幸的是,嬸娘說,目前,三人中,就數她的刺繡技藝最好。
“當然是真的,老爺都已經讓人去準備拜師禮了,明易說,后天黃道吉日,舅父會親自帶他們兩去拜師。”雪蘭并沒有覺得流云拜師有什么了不起,女子又不能考狀元的?女子再能干最后還不是得嫁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倒是明易,以后走出去就是杜閣老之徒,有了這重身份將來對他的仕途會大有幫助的,值得慶賀。
流云趴在羅漢榻上,認認真真的在一堆花樣里挑選適合繡在軟煙羅上的花樣,不能太妖艷,也不能過于素淡,娘的生辰,她們準備聯手做一身衣裙當做賀禮,因為她現在是傷員,趴著做不了女紅,但是選花樣這種事還是非她莫屬的,這點她很自信,語蓉繡工精致無可挑剔,雪蘭也不差,不過每次出了作品,最能吸引人的還是她的,不管是從構圖布局,選材用色上,她們兩都遠不及她。
“哎……流云,那以后你是不是都要跟明易哥哥一起去閣老家上學?那你以后都得裝扮成男子?”語蓉在流云肩上推了一下,好奇問道。
“你以為,杜閣老要是知道我是女兒家還會收我做學生?”流云淡淡說道。
“那,那萬一閣老要是識破了你的真實身份,豈不糟糕?”語蓉擔心道。
流云選中了一張水仙花的花樣,“啪”的放在了榻上的小方幾上,下意識的翻了個身,這樣趴著,真是不舒服,可是流云忘了,她的要是躺著會更不舒服。
“哎呦……”流云倒抽一口冷氣,趕緊又趴著,嘀咕道:“我愁的可不是閣老會不會識破我的問題,我愁的是,我的屁股到底還要過幾天才能坐。”
語蓉撲哧笑道:“到時候,閣老讓你個明易哥哥坐著念書,你就慘了。”
“語蓉,你不仗義,我這么可憐,你還幸災樂禍。”流云假意嗔道。
雪蘭也笑道:“流云,你還別說,語蓉這可不是幸災樂禍,我也覺得很有可能,你呀!還是快想想辦法怎么解決這個問題吧!”
流云把柔軟的抱枕狠狠壓在身下,悻悻道:“這還有什么辦法能想的?又沒有什么靈丹妙藥一擦就好,大不了我站著受教好了。”
轉眼就到了拜師的黃道吉日,一早,傅文柏就帶著明易和流云去杜府。杜府在城東,說起來,離傅府也不是很遠,走路的話,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明易顯得很激動,雙拳不時握緊又放開,脊背僵直,眼眸晶亮,炯炯有神,可惜眼白上有幾道血絲,流云故意問道:“易哥哥,你不會是激動的昨晚一夜沒睡吧?”
明易承認的倒爽快,點頭道:“是啊!我想,今日拜師,閣老一定會考你我一番,以試你我的深淺,才好因材施教……”
“還要考?那日虎丘詩會上,閣老不是考過你了嗎?”這個問題流云可是沒想過,不過,聽易哥哥這么一說,她便想起前世入學時都要進行摸底考試,想來是一樣的道理。可是,現在準備也來不及了呀!眼看都到杜府了,不管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直也得把它撞直來了。
“那可不一樣,那詩會,我只當是湊趣,大人們也就看看,哪些學子才思敏捷,是可塑之才,但拜師是大事,對學生而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對老師而言,你收了這個學生就要盡心盡力,傳授畢生所學,我們說,學要得法,其實教也同樣需要方法,而不管用什么方法,首要一件事,就是要了解學生的底,這叫有的放矢……”明易滔滔不絕的說著。
流云翻了個白眼,易哥哥要是擱在現代,八成會成為教育學專家,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說話間,杜府到了。明易扶流云下了馬車,只見杜府門口還停了三頂轎子,流云心想:今天杜府好熱鬧啊!難道說,閣老大人收了好幾個學生,都趕在今日拜師?”
傅文柏也駐足盯著那三頂轎子看,流云走了過去,問道:“爹,你認得這轎子?”
傅文柏指著最末一頂轎子皺眉道:“那是鄭副使家的轎子。”
“他來做什么?難道也想讓閣老收那個草包為生?”明易立即反感道。
“不可能。”傅文柏簡單而明了的回答,除非杜閣老發瘋了,不然,絕不可能。
“爹,那咱們還進不進去?”流云扯了扯爹的衣袖。
進去,當然要進去,不過他在想,還有兩頂轎子是誰的呢?傅文柏思忖著。
“云妹妹,呆會兒進了門,你可別再叫爹了,要叫叔父,別忘了你的名字是喬雨,是我的堂弟。”明易細心的囑咐道。
流云清甜一笑:“知道了堂兄,你也別忘了,這里只有你的喬雨堂弟,沒有云妹妹。”
明易捏了捏她的腮幫子,笑嗔道:“你個小鬼頭,真是一分便宜也不讓的。”
“堂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提醒我,我提醒你,咱們相互提醒,為的是,學業順利,說什么占便宜呢!男子漢大丈夫,胸襟啊胸襟……”流云捶了捶明易的胸口教訓道,能跟她論理的人還沒有生出來呢!
明易明知被流云占了便宜去,偏生她說話總是滴水不漏,道理十足,黑的也能說成白的,這嘴皮子上的功夫,他是自嘆不如,只好訕訕一笑,胸襟,氣度……反正他這個做哥哥的都已經讓了她這么多年了。
“好了,說不過你,我這就去敲門。”明易淡然一笑,掏出名帖,前去扣門。很快就有家丁來開門,見了明易遞上的名帖,立時堆笑,作揖道:“原來是傅大人和傅公子,我家老爺正等著你們,請隨我來。”
三人跟了進去,小李子捧了禮盒走在最后。杜府沒有傅府氣派,卻也清幽雅致,那一簇簇丁香,一叢叢杜鵑,一桿桿翠竹……流云最喜歡的是院廊前那幾株芭蕉,蕉葉滴翠,慵懶的舒展著,中間冒出鵝黃的花朵,像個嬌羞的少女半掩著花容。
“是不是鄭副使鄭大人在……”流云聽見爹在問。
“是的大人,他們也是剛來不久。”家丁回道。
“還有其他人嗎?”傅文柏繼續問。他的潛意思里,另外兩位說不定就是……
“有,他們正在與老爺喝茶。”
“那……我們是不是先在外等等,等他們談好了我們再進去……”傅文柏道。
家丁笑笑,說:“我家老爺請你們只管進去,不用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