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了,吃飯吧。”巴庫呲著大牙,把那塊黑面包啃得咔咔直響。
李維想了一想,將三明治掰成兩半,又還了一半到他手上。
這次巴庫沒多說什么。
他也掰了一塊黑面包還回來,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半只加肉加蛋的三明治,瞇著眼睛嗅了一嗅,才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再然后他就像是打著煙圈兒的老煙槍一樣,舒服得鼻子冒氣,還直哼哼。
兩側臉頰也跟打了羊胎素似的,皮都舒展開了。
這給李維都看餓了。
然后他拿著那一半三明治,大口一咬——
艸,火腿肉都能給放餿了!
科加斯吃了都踏馬得拉!
李維在心里直罵奸商老娘,但還是一口不剩地給吃完了。
“巴庫,我先走了。”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就想先回家了。
但李維沒走成。
不是因為巴庫挽留他。
而是他一站起身,迎面就撞見了個滿臉壞笑的胖子。
這胖子有著一身祖安人少有的肥膘,但卻留著一頭祖安風格滿滿的雞冠款綠毛。
要知道學徒工們不管在祖安老家發型有多張揚,他們在來到皮城之后,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把發型換成平凡的短發,以融入這里的環境。
可這胖子卻還刻意留著祖安人的殺馬特綠毛,比豬腿還粗的大胳膊上還紋著祖安那邊流行的紋身,只不過圖案比較特別,是一只猙獰的機械鐵拳。
他這副打扮,當然不是為了讓祖安老鄉們看著親近的。而是為了讓人害怕的。
“你、你...”巴庫一看到這胖子的臉,就嚇得縮頭不敢說話:“奧布里老大,你、你怎么來了。”
胖子奧布里,皮城最大的祖安人幫會,鐵拳幫幫主“鐵拳”艾弗里的弟弟。他們兄弟倆在這些祖安學徒工的圈子里,早就是臭名昭著、惡名遠揚的兩個活閻王了。
李維當然也認識他。
因為原主欠的高利貸,就是從這個胖子手上借的。
“李維,真巧啊...”胖子奧布里呵呵壞笑:“我昨天來這找你沒找到,還以為你已經逃回祖安了呢!”
“看來伱還沒跑嘛...怎么,現在是有錢還賬了嗎?”
他居高臨下地摁住了李維的肩膀,讓空氣瞬間變得緊張。
“奧布里老大...”巴庫鼓起勇氣,在旁邊努力緩和氣氛:“就這點小錢,何必勞您親自出馬呢?李維他...”
“滾!這里有你說話的份?!”
巴庫麻溜地閉上了嘴巴,畏畏縮縮地退到了一旁。
周圍的學徒工們看到這一幕,更是自發地退成一個大圈,圍觀,但不敢湊近圍觀。
“李維。”然后就只見胖子奧布里沖他冷笑:“我給你的期限早就過了。說吧,你現在有錢還了嗎?”
當然沒錢。
李維下意識攥緊了荷包的錢袋,那里面裝著他下個月的薪水。這筆錢也就勉強夠應付房租的。
至于他從奧布里這里借來的那筆高利貸,早就已經利滾利、利滾利,滾得靠打工一輩子都還不上了。
“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李維很無奈。
原主給他留下的開局簡直就是地獄難度。他有很多思路搞錢,但現實的重錘卻接二連三地砸下來,連給他搞錢的時間都不給一點兒。
“開玩笑,我不可能再寬限了!”
“既然你沒錢還,那...嘿嘿。”
一個窮光蛋,還有什么能賣錢的?
那能賣的可就多了。
而奧布里和他背后的鐵拳幫,總有各種各樣的門路,把一個活人整個兒,或者拆開了拿去變現。
這就是祖安學徒工們,為什么最害怕這幫老鄉的原因。
“李維啊李維...”奧布里冷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也不想你妹妹,在皮城讀不完大學吧?”
“你敢動我妹妹試試?!”李維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誰踏馬看得上你妹妹!出來賣的祖安妹多了去了,她能值幾個錢!現在皮城走一條街就能路過4、5家祖安窯子,早踏馬賣不出價了!”
“反倒是你——”
奧布里像打量貨物一樣,上上下下地看著李維:
“你小子奇貨可居,挺有培養潛力。”
李維:“……”
“怎么樣?我勸你老老實實干了吧。”
“現在的皮城富婆個個都燒得要命,愿意干這行的好貨又少。賣價高得離譜不說,還踏馬得排隊預約。”
奧布里竟然還興致勃勃地,跟李維分析起了市場藍海,研究起了行業生態。
“讓老子給你包裝培訓一下,你不光能還上這筆錢,還能天天睡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姐。”
“米達爾達家族知道吧?就連他們都會來訂購服務...你跟著老子好好干,把人家伺候得舒服了,以后指不定還能當諾克薩斯的‘貴族老爺’。”
“......”李維還是沉默。
“怎么,你還不愿意?”
那胖臉又瞬間陰沉下來。
但李維還是沒有回答。他只是看了眼胖子奧布里,又環顧四周,然后問:
“你一個人來的?”
“嗯。”奧布里下意識應了:“怎么?”
“沒什么,就是...”
李維抄起那半塊坦克裝甲似的黑面包,一面包就砸上了他的腦袋:
“我干NM勒戈壁!”
.....................
馬路對面,埃爾文家。
薩勒芬妮癡癡地走到窗邊,魔怔似地拉開了窗簾。
窗外是一條寬闊的馬路,馬路對面則是一堆冒著煙火氣的早點攤,還有一群或蹲或站,忙著過早的祖安學徒工。
“那曲子就在那邊...”
“哎,怎么又聽不見了?”
薩勒芬妮還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剛剛可以聽見的聲音,又突然聽不見了。
這在平時,對她來說是種解脫。
可這一次,聽不見那靈魂樂曲的她卻如同失了海水的魚,焦躁得像是不能呼吸。
“那首曲子,我還從來沒聽過哩!”
薩勒芬妮扒著窗戶,懊惱地在那兒嘆氣。
她努力地看著馬路對面,像是想從那些螞蟻似的工人中間,找到那個靈魂會唱歌的妙人。
“好了好了...”看懵了的埃爾文先生終于走上前來,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薩勒芬妮,回來吃飯吧。”
“別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就一幫學徒工罷了。你想看,我過會兒讓他們排隊來給你看!”
“不,那不一樣!”
薩勒芬妮卻異常執拗地望著窗外:
“他們中間有個靈魂會唱歌的家伙。”
“那是我從來都沒聽過的曲子...精彩絕倫的曲子!”
“哎...”埃爾文夫婦互相對視一眼,不禁無奈搖頭。
他們這寶貝女兒,又犯起那些藝術家的臭毛病了。
“不就是一首曲子嗎...”
“祖安人能編出什么好曲子!”
“可爸爸,你和媽媽不也是祖安來的嗎?”薩勒芬妮嘟著嘴:“我也算半個祖安人,我不是也懂音樂?”
“胡說八道!”埃爾文先生堅定回答:“妮妮,你才不是什么半個祖安人。你是在皮城出生的,和祖安那破地方沒有一點關系!”
“我和你媽媽千辛萬苦地讓你出生在這里,就是為了不讓你像我們一樣,被一個‘祖安人’的名頭拖累大半輩子!”
“我...”薩勒芬妮總覺得哪里不對。
但這好像也沒啥值得想的。
比起討論這些有的沒的,她還是更掛念那首只聽到些許片段的曲子。
可惜的是,她還無法自由控制能力開啟。
現在想聽的時候,反而聽不到了。
只能看。
可看又能看到什么呢?
只能看到一群油膩邋遢的工人,還有...他們正在看的熱鬧?
看著看著,薩勒芬妮也不知不覺地放棄了那看似毫無希望的尋覓,跟著看起了熱鬧:
那是被人群圍在中間的兩個男人。
一個是綠毛雞冠頭的胖子,一個是黑發黑眼、身著工裝的少年。
“那也是我們家的工人嗎?”
薩勒芬妮有點好奇地看向父親。
埃爾文先生跟著遠遠一望,依稀看清那兩人的臉,尤其是在認出那個胖子的身份后,表情頓時變得有些煩擾。
不過他還是很溫柔地對女兒回答:“是,那是我們家的工人。”
“他叫什么名字啊?”
“李維。”埃爾文下意識回答。
然后他又猛然覺得不對:“等等...妮妮,你問他的名字做什么?”
“就是想問嘛...”
薩勒芬妮單手托著香腮,在窗邊無聊地勾起小腿:
“李維...是么?爸,我以后能見見這個人嗎?”
“感覺看著他的話,創作情歌的時候會比較有靈感。”
埃爾文:“……”
這位好老板瞬間變了臉色:
“不!你不能見他!”
“為什么?他不是我們家的工人嗎?”
“以前是。”
“現在他被開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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