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乘風的故事很簡單,也很荒謬。
他的母親榮陽夫人,呂國源陽侯的獨生女兒,貴胄之女,出身不凡,卻品行有虧。
源陽侯和盧氏前代家主的長子定下了兩家的娃娃親。源陽侯在呂國軍中有極大勢力,盧氏則在朝堂文官一脈中有極強影響,更是豪富世家,資財在呂國排名也在前三之列。兩家和親,正是強強聯手你好我也好的雙贏局面。
可是榮陽夫人卻做出了讓源陽侯無臉見人,讓盧氏前代家主幾乎氣得吐血而亡的事情。
就在她出嫁前三個月,榮陽夫人突然有孕,懷的孩子就是盧乘風。她也沒將這事告知任何人,風風光光堂而皇之的嫁過了門去,婚后四個月不到,她就產下了不足月的盧乘風。
這是天大的丑事,不要說溧陽盧氏,就是尋常百姓人家也容忍不得這種事情。但是不知怎的,源陽侯家和盧氏硬是將這件事情掩蓋了下來,盧乘風就這樣成了盧氏的長子。
可想而知,盧乘風這個盧家的長子長孫在盧家的地位如何。好吃好喝的養著他,就好似養一條牲口一樣。等得榮陽夫人所生的另外幾個孩子長大成人,盧乘風很可能對盧家的繼承權造成某些不安定威脅的時候,他就被盧家一腳踢到了小蒙城來。
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盧乘風如果不努力,他這輩子也就只能在小蒙城終老。
簡簡單單的陳述了自己的故事,盧乘風鎮定自若的望著勿乞:“我的出身,是否讓你很難接受?”
一旁的老黑和小黑低下了頭,他們見多了那些一聽說盧乘風的身份,就立刻和他割席斷交的世家公子。每一次盧乘風都會受到那些人的極大嘲笑和侮辱,每一次,對盧乘風忠心耿耿的老黑和小黑,就會覺得心頭好似有刀扎一樣,讓他們很是難受。
勿乞不以為然的看了盧乘風一眼,他笑道:“不就是婚前戀情么?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無非是盧乘風的親娘在結婚前玩了一把一夜情,這年代又沒有有效的避孕措施,導致了盧乘風這個意外而已。這種橋段,在地球上太多太多了。比這更離譜的八卦橋段都多得是,見多識廣的勿乞哪里會吃驚?又哪里會歧視盧乘風?
“無論怎樣,父母生養了你,哪怕他們對不起你,天下人都看不起你,你自己卻是要努力上進,全力拼搏,好好的活一個人樣出來給天下人看看。當你站在眾人的巔峰俯瞰他們的時候,你就可以用你的鞋底狠狠的抽他們的臉,那時候,就是最痛快的!”
說了一大通話,勿乞伸了個懶腰,大大的打了個呵欠。
盧乘風卻被勿乞的話弄得激動不已,他站起身來,興奮的背著手在大堂內來回走了幾遭。
“說得是,說得是。勿乞,你的話有理!當公子我站在蒼生之上俯瞰眾生時,他們哪里還有嘲笑我的資格?”盧乘風興奮得連連點頭:“我一定要努力上進,我一定要讓那些人看看,我盧乘風離了他們,依舊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勿乞笑呵呵的給盧乘風鼓勁。盧乘風爬升得越快,爬的地位越高越好。據說那些世家豪門都有修煉者做供奉?不知道那些修煉者修為都怎么樣,也不知道他們身上都有什么東西可以讓自己取走的。
可惜勿乞如今修為不夠,否則他就可以甩開盧乘風行走天下。但是如今他不過是后天巔峰的修為,盧乘風的修為都比他強了一點,這個世界的水很深、很混。在沒有足夠的力量自保前,在沒有對這個世界足夠的認知前,勿乞絕對不會貿然離開盧乘風。
現在的盧乘風,可是勿乞最大的保護傘,是他進入這個世界的關鍵契機啊!
一骨碌站起身來,勿乞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正黃昏。他壓低了聲音嘀咕道:“既然公子坦誠相對,勿乞也就不多虛言。今夜公子準備幾個坩堝,我們好辦事。”
“坩堝?”盧乘風面色古怪的望著勿乞:“你要坩堝作甚?”
勿乞詫異的望著盧乘風,他笑道:“當然是熔煉黃金呀!某些來路不明的黃金白銀,自然要用坩堝重新熔煉了才好出手,難不成就拿著原本的金塊銀塊使出去?”
盧乘風飛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他自言自語道:“聽說,易衍他有一張用純金打造的床榻!那起碼價值三十萬金!”
伸手在袖子里掏摸了一陣,盧乘風將一柄色澤漆黑的匕首遞給了勿乞:“這是一柄上好的利器,以內力灌注,可斷金碎玉。唔,你真有把握?”
勿乞接過匕首,很自信的點了點頭:“公子你就安心在這里準備坩堝罷。輕而易舉,手到擒來!”
盧乘風的臉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的盯著勿乞冷笑道:“易衍他們,真不是你偷的?”
勿乞撫摸著匕首的刃口,雙眼望著大堂外的天空,一聲不吭。他目光游離,顯然已經神游天外,完全不知道盧乘風在說些什么了。
盧乘風面頰鼓了鼓,搖搖頭,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想不到,我盧乘風的首席門客,居然是一個大偷兒!”
勿乞只是望著天空,他臉上帶著一絲很純凈無暇的笑容,一如一個剛剛出生的孩童,沒有絲毫的雜質。
深夜,又是深夜。
一片淡淡的水霧裹著勿乞的身體,輕巧的溜進了易衍的內宅。先天真水靈罡在勿乞的雙腿經脈中溜走,他的身形宛如一條春天里的溪水,輕巧的流過重重障礙和阻塞,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沒有帶起半點灰塵。
汲取了上次被人偷光的教訓,易衍的內宅府邸中,值夜的守衛增加了三倍。在他的臥房外,原本是幾個侍女在外間值夜伺候,這一次也變成了幾個彪悍的護衛。
可是這些防御手段對勿乞而言簡直就是形如虛設。臥房外的護衛根本沒發現勿乞的身影,臥房外間的幾個護衛,則是被勿乞突然沖到身邊,一人后腦勺上挨了一拳,全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勿乞鉆進了易衍的臥房,一指頭按在了他的昏穴上,讓他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努力的搬起易衍的胳膊,勿乞廢了老大的力氣,累出了一身的老汗,好容易才將易衍從床上挪到了地板上。天知道這家伙在小蒙城刮地皮時吃了些什么,身高超過兩米的易衍,體重絕對超過了五百斤。勿乞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才勉強挪動了他的身體。
苦笑一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勿乞開始在屋子里翻尋起來。
無比驚嘆于易衍刮地皮的速度,短短兩天的時間,易衍臥房的暗柜里面,又多了百多錠黃金,數百錠白銀和十幾顆寶石玉石,天知道他是從哪里搜刮來的。勿乞也不客氣,先打了個包裹,將這些黃金、白銀和珠寶都包了起來,第一時間送回了典軍府。
典軍府后院,盧乘風的臥房內,盧乘風正興奮的等待著勿乞的到來。
當勿乞將一大包黃金白銀和珠寶送到臥房中,盧乘風二話不說就掏出了他那件珍愛的下品法寶小丙辰靈燈。將一塊火屬性靈石鑲嵌在了靈燈上,盧乘風使了個印訣在燈上一點,一絲頭發絲般細小的靈火噴起來有一尺多高,騰騰的火焰扭動著,屋子里的溫度驟然升高了不少。
將百多錠黃金往那一線靈火上一丟,十幾斤黃金漂浮在靈火中,眨眼間就化為了金屬溶液。
盧乘風幾個手訣變換,黃金溶液驟然分成了十六等份,每一份都恰好是一斤分量。隨著盧乘風指訣變換,十六份黃金溶液變成了扁平的金塊,隨后靈火一斂,金屬溶液迅速冷卻下來。
勿乞看得是嘆為觀止,他急忙鼓掌叫好。雖然傳承了盜得經,但是如今的勿乞是一窮二白什么都沒,什么法術神通、法寶飛劍之類的都無法驅使,哪里真正見過這么奇妙的手段?
盧乘風長吁了一口氣,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不無得意的看著勿乞道:“我自學十八年,好容易才得了這點法術神通。若你有意,可以傳授于你!”
勿乞打著哈哈鉆出了窗子,根本懶得搭理盧乘風。
有了盜得經,他看得上盧乘風的這點小把戲?都二十歲開外的人了,還沒有突破先天境界,還要借助法寶才能發出靈火!勿乞在心里暗嘆,盧乘風簡直就是一個乞丐,在對著一個億萬富翁做施舍呢!
悄無聲息的回到易衍的臥房,勿乞拔出匕首,努力的從那張純金床榻上切下來一百來斤的一塊金錠,找了塊黑布蒙起了金錠,馱著它一路閃閃避避的回到了典軍府。
典軍府和易衍的內宅后院就是一墻之隔,勿乞這內賊作案,不要太輕松愉快。
來回一次,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一次就是百多斤的金錠。易衍的那張床榻雖然很巨大,但是勿乞花費了一個更次的時間,也將床榻整個拆零碎了搬回了盧乘風的臥房。
這天晚上,盧乘風累得差點虛脫。他耗盡了全部的真氣,耗費了足足一塊下品的火屬性靈石,這才將所有黃金融成了金磚,整整齊齊的碼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下面。
所有金磚上都帶著三葉堇花的標志,這是盧氏的家徽。有了這標志在上面,任誰都不敢說這些金磚是易衍的那張床榻變成的,只能當做盧乘風從盧家帶來的經費。
第二天一大早,勿乞和盧乘風一人端著一個粥碗,一人拎著兩酸棗泥餡的點心蹲在了典軍府門口。
當太陽從東方升起的時候,城守府內院內突然發出了一聲尖銳宛如杜鵑啼血、哀怨猶如巫峽猿鳴的慘嚎:“我的床,我的床,我的純金大床啊!啊啊啊,哪個殺千刀的,把我最后一點家當也偷走啦?”
很快,亂糟糟的尖叫聲就從內院里響了起來。
“快來人啊,快去找大夫,大人吐血暈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