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痕之門

第五零一章 望月閣,求恩師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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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房內。

老翁捧著一大摞嶄新的宣紙,不明所以地站在任也面前,輕聲問道:“殿下,您要這些是做什么?”

“我需要,你們幫我寫下一個答案。”

任也安靜地看著他,輕問:“你見過軍師幾次?”

老翁怔了一下:“只有一次,就是在您的大婚當日。”

“嗯,很好。”

任也微微點頭:“你現在,將那一日見到軍師時的場景,從頭到尾,非常詳盡地寫一遍,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老翁完全無法理解任也的行為與動機,并且越看他越像那自焚的楊三郎,所以咕咚一聲跪地,帶著哭腔喊道:“殿下,殿下啊!您是不是近些時日太過勞累了?您可千萬要保證身體啊,這清涼府城中的十余萬百姓,可都盼著您說的太平昌盛之世呢……!”

任也皺了皺眉頭,不耐地擺手道:“行了,行了,別哭喪了,我還沒死呢。本王說了,我不是瘋了,只是有點不正常。你快些去寫吧。”

“是,老夫遵命。”

“叫下一位。”任也吩咐了一句。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任也躲在案牘庫的雜房內,逐一將外面的人叫進來單聊,又逐一命他們拿著宣紙,單獨寫下答案,并不許他們與人交流。

最開始,只有十余位被老翁在府城中隨機拉進來的百姓,逐一寫下了答案。而后,任也又命老翁,特意去城中偷偷叫了販夫走卒、士紳小吏,甚至是孩子入內,也同樣都讓他們在紙上寫下了答案。

不會寫字的,則由當事人口述,任也記錄。

這一上午的時間過去,任也哪兒都沒去,只在雜房中辦這一件事兒。

外面,三皇子已經去了府衙,并且找他都找瘋了。但近衛與任也分開后,就沒人知道他在哪了,而從這里出去的百姓被警告后,自然也不敢亂說……

所以,三皇子坐在堂中,氣得眼珠子都紅了:“他娘的皮的,拒馬關已經浮尸遍地了,自家的領軍人物竟能消失不見……你們清涼府行事太過荒唐,太過不可思議了,比本王還不靠譜!”

“三皇子,我們殿下經常說一句話,可減緩焦急之情。”二愣認真回道。

“……什么?”

“他總是說,要抓緊時間慢慢等。”

“滾,滾出去!”三皇子果斷指向了門口。

時近晌午,被叫入案牘庫的各階層百姓,都已經散去了,只有老翁端著一碗雜糧飯,坐在門外的臺階上開炫。

室內,略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已經鋪滿了一張張寫下答案的白紙,粗略一數,竟足有數百張。

任也盤腿坐在地面中央,迅速掃過每一張紙,每一個答案,雙眼瞳孔擴展到了極致。

他失魂落魄一般的緩緩抬起頭,看著窗外刺眼的陽光,竟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果然啊,都是如出一轍的答案。”

“為什么會這樣?”

任也不停地搖頭,心中忽然想起在南疆時聽到的一個典故。他覺得此時此情,與那個典故像極了。

黃居士縣,有一位文人,向百姓們講了同樣一個故事,并制造出了一個完全不存在的人,最終成功騙了土財主,搶了糧食,救了百姓。

“呵呵,我是那個土財主嗎?”

“那你又是誰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屢次幫我渡過難關,最終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害我嗎,還是另有所圖?”

任也枯坐在原地,右手輕敲著腿面,又不可置信道:“最重要的是,黃居士是面對面向百姓講的那個故事,可你卻是‘憑空出現’的啊。沒頭沒尾,突然就來了,而且所有人都對你印象深刻。”

“楓林啊,楓林,你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步的啊?!”

任也感覺自己的腦袋中,仿佛有一團火焰正在瘋狂燃燒,心中的迷霧也越來越濃。

大乾韓嬋、觀風,連同羽麟黨,布局邊疆風云一案;南疆大胖龍昏迷一案;皇帝的道身,以及靜貴妃的下落,再加上現如今突然就變得詭異、驚悚的楓林……

一時間如無數個線頭,全都死死地纏繞在了一塊。

任也第一次有一種,無法窺見真相,也無法找到答案的絕望感。

他盤坐在地上,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且不停地呢喃道:“師父說,天斷人皇路……那這‘天’給我的考驗,未免也太重了吧!”

“啊!!!”

任也怒吼一聲,猛然起身道:“不,不,不能亂,一點一點來。我要先找到,他是如何做到這一步的答案。只有弄清此事,我才能穿過這片迷霧。”

“一個能令所有人都信服的故事,且講得如此生動。”

“我理解不了,李彥也絕對理解不了,甚至可能連南疆的萬武帝也不見得能給我答案。”

“誰能幫助我?!”

“師傅,”

“我要去找師傅。”

任也在即將走到絕路時,腦中便自行出現了一位非常可靠的身影。

“刷!”

他抬臂一揮,室內所有的白紙,全都齊齊飛起,盡入自己的眉心。

周遭地面,再次變得干凈整潔。

“咣當!”

他推開門,邁步來到了院中。

老翁捧著空碗,嘴角沾染著油漬,輕聲問道:“殿下,還要叫人嗎?”

“不用了,你留下看管此地。”任也盯著他,一字一頓道:“記住我的話,這里的一切都不能外傳。若有人來問,打探,你便說,火起后,楊三郎就燒死在了案牘庫,庫中有一些典籍被焚毀,但面積不太大。”

“是,殿下!”

“還有剛剛來的那些百姓,也要交代詳盡,不要說他們見過我,也不要說我在這里讓他們都干了什么。”任也語速很快道:“本王只是早晨的時候撞見了案牘庫起火,順便來問了兩句,然后就再沒出現過。”

“是。”

老翁點頭。

“不要進這間房。”

任也扔下一句,重新走入室內,并關上了門。

“刷!”

一陣光輝璀璨間,他便消失在了房中。

不多時,朱雀城,望月閣八層。

任也安靜地坐在地面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刷!”

一陣清光涌現,一道身著赤袍的身影出現。

“仗打得怎么樣?”林相那令人安全感爆棚的聲音泛起。

任也抬頭:“師父,弟子遇到了……從未有過的難題。”

林相罕見地怔了一下,銳利的雙眸盯著任也的臉頰道:“你怎么了?”

“我……我有點累。”任也不自覺的就流露出了無助、彷徨、迷茫的表情。

此刻,在林相眼中,任也面色蒼白如紙,嘴唇發紫,雙眼也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就像是一位被抽干了精氣神的行尸走肉。

自二人成為師徒以來,林相從未見過任也這樣。

他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只邁步向前,聲音無比溫和地說道:“別害怕,只要為師還活著,在這里就沒有誰能傷害你。放松,放松……!”

說話間,他竟主動抬起右手,緩緩掠過任也的天靈蓋:“累了,就休息一會。清涼府是你的家,為師這里也是……。”

“刷!”

林相揮手間,便有幽幽的清光浮現,柔和且緩慢地灌入了任也的“天門”。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一股既奇妙又舒適的感覺,讓任也極致放松。他仿佛一瞬間,便沉睡了過去,表情祥和,雙眼中的血絲也慢慢退去,與剛才的狼狽之相,截然不同。

林相望著他,竟主動彎腰,盤坐在任也的身邊,與他并肩。

“刷!”

紅袖飛舞,他在身前一指,一盞青銅色的熏燈便陡然間浮現。

林相右手翻起,彈指間,一點點青色的粉末射入燈中。

不多時,熏燈徐徐飄起草木的清香之氣,只片刻,便彌漫了整座望月閣。

那燈極其珍貴,但卻不及青色粉末萬分。

粉末叫——長生粉,擁有凝神靜氣,明悟助道,護魂延壽之功效。

雖聽著簡單,可這東西連李彥都難以求到半分,因四品過后,尤其是入五品時,神通者便都需要有自己的道。

然而,人的思緒復雜,有人窮其半生,也不見得能在某一刻明悟。而這長生粉便可在瞬間令人陷入空靈,內心祥和,進入一種極為玄妙的入定狀態。

這東西,林相只給兩個人用過,一個是任也,一個是他的老伴趙百城。

半個時辰后。

任也才幽幽醒來,渾身舒泰至極,且耳聰目明,也完全沒了剛才執念加身,宛若瘋魔般的狀態。

他愣了一下,立馬扭頭看向旁邊的林相,輕聲道:“師父,您……?”

“你怎么了?”林相這才皺眉問道。

“弟子遇到了一個從未有過的難題。”任也回。

林相見他逼事沒有,便再次淡然道:“講。”

“呼!”

任也長長出了口氣,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輕聲敘述道:“師父,我問您一個問題。”

林相表示在聽。

“您有妻女嗎?”任也問。

“沒有。”林相搖頭。

“那有沒有人能做到,讓您在一覺醒來后,身邊突然多了一位妻子。您也認得她,甚至記得與她成婚時的種種。”任也思路清晰道:“那個清晨,你照常起床洗漱,一扭頭,便看見她就在身邊。不過,你沒有任何驚詫和懷疑,就像是本應如此一般,與她一塊吃早餐,一塊交談……一切都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林相聽到這話,雙眸中浮現出一絲精光:“有人可以做到,但不能長,長了我便會察覺。”

“那我再問您,若是整座朱雀城的人,在那個清晨時,都記得您有一位妻子,這有人能做到嗎?”

“有。”林相點頭:“那我不需一日便能察覺。”

“如何破局?”任也問。

林相竟主動站起身,并邁步在屋內走了一圈。

忽然間,他停下腳步,輕聲道:“方法有很多種,最簡單,最有效的是用紙筆。文字不會說謊,或者說,是很難說謊。”

任也微微點頭:“師父,我在南疆聽聞,巫神曾經敗給了一位不存在的人,這可能嗎?”

“可能。”林相已經徹底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點頭道:“但那個不存在的人,必然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甚至是生命。不過,能讓巫神敗給一位不存在的人,這倒也值了,可以萬古留名。”

“師父,什么樣的人可以做到這些?”任也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林相慢慢看向他,沒有明確回答,只耐心地引導道:“你所有的星門報告,為師全都看過了。你經歷過一場戰斗,那場戰斗就是你要的答案。”

任也聞言呆愣。

林相瞧著他,也不打擾。

許久后,任也猛然起身,激動地攥著拳頭喊道:“我……我想明白了!我知道答案了,通透了!!”

8點40左右還有一章,渠道可能要晚一些。: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