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一的聲音落下,那邊長孫無儔已是肅然行禮,轉身快步奔出,那少年君侯踱步而出,所行之地,不只是軍士行禮恭敬,路過的百姓也都極恭敬。
只這少年君侯并沒有什么架子,也是不肯要百姓們新摘了的果子,就是那麒麟嘴饞,也被李觀一目光落下,小麒麟咕噥一句道:“君子愛果,取之有道。”
“吃哉乎?不吃也。”
旋即僵硬住。
小麒麟一巴掌糊在自己的嘴巴上,咬牙切齒,又極頹唐起來:“可惡,那老麒麟還在追我!”
李觀一笑著道:“這些時日好果子可是吃夠了?”
小麒麟下意識回答道:“這一百年……”
旋即懊惱,前爪子狠狠地拍了下地面,咕噥著道:
“不!吃夠了,吃得夠夠的了!”
“再也不想吃了!”
李觀一大笑,說話間施展開身法,已去了議事的地方。
這地方倒是沒有什么特殊的,只是一個正常普通的衙門小院子,可卻是重甲衛士守在門前,只有麒麟軍真正的核心謀臣武將才能夠進來。
李觀一自己坐在主位上,等待眾人前來,春日時分,陽光從江南鏤空的窗戶上透進來,帶著一種朦朧的感覺,春風春日春光好,總覺得那天下紛爭,不過只是一場幻夢。
讓人禁不住升起,就在這江南之地終老的念想。
李觀一獨自等待他們,展開這信。
李昭文的信里還是一如往日。
先是祝賀李觀一的成就,旋即談論天下大勢。
信箋后面還寫著詳細的西域描述,李觀一皆閱讀過去,就在去年那一場天子秋獵的最后,應國和陳國終于展開了一場蓄謀已久的大戰廝殺,各處互有勝場,但是陳國已漸漸勢弱。
攝政王在秋獵之前,就已經將黨項國打到了絕大部分疆域都在掌控之中,旋即就止住了兵戈,那時候黨項國逼迫陳國出兵不成,就要活祭了陳國和親的宮主。
攝政王發兵征討,救回來公主之后不曾動兵。
而西域之中,各部都出了亂子。
一個個不知道是什么族裔的人就冒出來,說自己的祖先是怎么怎么樣的人物,就是不服從中原人占據這一片區域,吵鬧的厲害。
李昭文的信里面只是隨意提了一句,不過李觀一卻想著,西域的亂事復雜,絕對和自己有關系。
畢竟,那一枚吐谷渾王印就在他手里。
李觀一想到李昭文得到,而后轉贈給自己,然后又被自己交給了契苾力的那一枚猛虎黃金鈕印,倒是有些恍惚,不知不覺,那已經快要兩年前的事情了。
西域本來就極遼闊,其中三十六部族裔,之前都被吐谷渾壓制,吐谷渾被滅亡之后,陳國應國都沒能第一時間拿到那一枚印璽。
失去了印璽,難以徹底壓服這西域各部,再加上魔教的動作,這兩年多時間里,什么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書信之中寫道:“有間諜從攝政王處得到消息,攝政王正是因為自己的后勤不足,兵員不夠,再加上西域之地,過于遼闊復雜,才被牽制住,才沒能夠對黨項國下最后一手。”
“這消息傳出去,西域各部新的首領都覺得頗為自傲,一個個自封為大汗王,大將軍,攝政王也不理會,彼時我便覺得有些奇怪,其中定然有詐,便留在了此地,未曾前往中州。”
“可惜,未能和李兄相見。”
“不過卻也不虧。”
“如我所料一般,攝政王所謂的不敵,只是在下餌釣魚也似,那些各部首腦,邪教骨干皆冒出來之后,就在陳國應國開戰之時,陳國無力去管他,攝政王就揮舞兵鋒,直指黨項。”
“如今,黨項國已勢弱,幾乎要滅亡。”
“于李兄而言,西域若端,則江南孤懸于一地,雖然能有十數年太平,可除去制衡天下,讓陳國應國彼此之間爭斗不休,再無其他生機,就算是如此權衡,也是終究難免覆滅。”
“于我而言,我家世代公侯,乃大應國公。”
“攝政王陳輔弼若占據西域,則恐要侵襲于我家所在之地,亦可吞噬陳國,陳輔弼本就是陳國宗室,曾經的陳國濮陽王,一旦他攻破陳國,恐怕陳國會迅速投入他麾下。”
“彼時陳國相當于重生;陳國的君王從陳鼎業變成了陳輔弼,對我家,對大應都不是什么好事,對于李兄來說……若是李兄想的是坐斷江南,天下戰亂不休,以保權位,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若是兄長亦有圖謀天下之志向,不如前來一敘。”
“吾已備好了美酒,當日所言,李兄若來,當以真面目示之,今日當成也。”
“弟,李昭文敬上。”
李觀一認真思考著這些事情,瑤光安靜站在旁邊,麒麟軍的諸位都來了,只是沒有進來,都等在外面,等著人都到齊了一塊兒進。
在江南之外的龐水云也在前日回來,這位在李觀一這些個謀士里當之無愧輩分最高的一位見眾人來了。
也從衛士口中知道,李觀一已進去了,就笑了笑道:
“諸位,少主已等待許久,咱們一起進去吧。”
眾皆應是。
龐水云整理了衣衫,發冠,一絲不茍,然后得到了應允之后,才推開門進入屋子里,那雕刻著松紋的兩扇木門被推開,春日的陽光從縫隙之中傾瀉而入。
似乎是因為這段時間都沒有多少人來這里。
就只是這簡單的動作,就掀起了一絲絲風,屋子里細小的灰塵被帶起來了,起落著,在金色的陽光下帶著一股澄澈的,如同金子般的光芒,龐水云想著此地得多清掃一下的時候抬起頭,卻不自覺怔住。
這一道光從門縫里傾瀉進去,落在坐在主位上的那人身上,袖袍上的麒麟紋,眉目已徹底展開來,眉宇飛揚,熟悉,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沉靜,自是英氣神武。
龐水云不知怎地,一下止住腳步了,感覺心口似被戳了一下。
恍惚之間,龐水云仿佛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個神采飛揚,仿佛天下無可匹敵的太平公,老者一時間失神,呢喃道:
“主公……”
腳步聲音里,其余如文靈均,文鶴,風嘯等人,緩步越過了止步的老人,然后站定了,腳步聲不絕,人來人去,其他的人都仿佛逐漸遠去,顏色和聲音也退去。
世事如潮,仿佛就只剩下了龐水云獨自站在這里,跨越歲月去和那青年對視,老人怔怔失神的時候,仿佛聽到了當年那人抬起頭看著自己,笑著道:“水云,怎如此蒼老年邁!”
那恍惚的聲音消失了,龐水云晃了晃神,眼中的李萬里模糊化作了李觀一,李觀一擔憂道:
“龐老?”
“龐老?”
于是這恍惚之間的對視,那種仿佛跨越歲月和太平公李萬里注視著的錯覺消失了,龐水云擦了擦眼睛,環顧周圍,看到那些年輕的人們擔憂看著自己。
這里有天資縱橫的謀臣,有擅長內政的南朝君子,有謀天下之堂皇大勢的北國世家子,有天資縱橫的陣道謀將,有悍勇的騎將,豪邁的水軍戰將。
一樣的豪情萬丈,一樣的縱橫天下。
但是這些人,不再是當初那太平公二十四將了。
這是麒麟軍,是天策府之臣。
當年那一批在太平公麾下奮戰之人,或者老去,或者死去,可是這亂世之中,卻總有年輕的人再度出現在這天地之間,英雄們逐漸老去,可天下永遠年輕。
龐水云看著李觀一,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初見的時候還只是十五歲,還要他幫襯著的少年人,已經有了長大的模樣,眉宇飛揚,哪里只是不遜其父啊!
年老的時候,就會懷念過去,偶爾看著某一幕畫面,就會不自覺想起過往,然后就被這記憶刺傷。
龐水云笑著道:“少主,勿要擔心。”
“老臣年邁,卻也有武功在身,算得上身體康健。”
“若是擔心的話,不如擔心一下代清,他武功和身子都太差了,無比虛弱,比起我老人家看著都虛,若是不在意的話,指不定哪一天,要讓我這老頭子,白發人送黑發人。”
晏代清大怒。
“卻也不看看是誰的錯!”
李觀一臉色一僵,咳嗽一聲道:“之后讓石老他們給代清調養一番便是。”
晏代清怨氣重重,眼角抽了抽:
“你不如讓我死了。”
龐水云大笑。
李觀一已看完了信箋,大略去和群臣說了些情況,文靈均,文鶴等人彼此皆開始探討起來,其余眾人也提出自己的看法。
天策府的氛圍不似陳國,應國朝廷那樣死板。
只要不當場打起來,李觀一都無視。
而且就算是起了沖突,大家都會很有默契地去避開,去讓著晏代清。
這位君子性子剛直。
氣性最烈。
武功又最弱。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很快就已經探討出了許多東西,李昭文信中所說,和破軍,文靈均等的大勢戰略,大體符合,這也是江南的缺陷,是此刻眾人心中之擔憂。
江南雖然有水路便利,又是魚米之鄉,但是卻又在兩個大國之間,江南借助這水路和山川庇護,可以成一番豪雄之業。
可是卻很難成就天下的霸業。
若是在太平盛世之間的話,這里倒是可以休養生息幾年,可是現在天下風云四起,各處有變,局勢可能過一天都會發生變化,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不提陳國和應國彼此默契的廝殺,不提攝政王勘破大勢,趁著陳國應國死戰而直取黨項,就只是李觀一近乎于兵不血刃,就拿下江南全境,百姓咸從,城主投靠就已是震動四方。
麾下戰將倒也罷了,其余列國知道消息,皆難言許久。
這般豪雄氣魄,落于青史之上,足以攝住人心。
陳鼎業,姜萬象各有所憾。
姬子昌則開心不已,獨自來到了學宮那一棵大樹下,一個人拿著那果酒,鹽焗花生,雞蛋,自斟自飲半日時光,哪怕這一次沒有什么百官敬酒,卻也喝得尤其痛快。
回去之后,借助天策上將軍之威名,再度加強了對于宗室的管理,這位末代君王的手腕也逐漸彰顯出來。
薛道勇放聲大笑,姬衍中嘆息感慨。
各國眾人皆有所變,唯宇文天顯,這位素來冷漠沉靜的不動明王尊大將軍,竟然只是大醉一場,舉酒盞,對著江南的方向,遙遙相賀。
第二日卻已要奔赴其他戰場,不能在此駐扎。
天下局勢變化,就如此一般,江南此刻的和平繁榮,只是因為天下的主要戰場不在這里,一旦其他人分出勝負,江南的地勢,就是一塊兒肉。
區別只是需要多大的代價啃下來。
而西域,西域和中原接壤的部分有大片平原,而常說的西域是西北大片,而往南去了,就是當年太平公李萬里聲名最盛的西南一帶。
西域關中平原。
西南天府之國。
江南魚米之鄉。
這三個地方,都是極適合休養生息之地。
若只單獨一個地方拿出來,并不夠成就霸業,可若是順著突厥上雪山積雪化作了的河流一路往下,順著水路把這三個地方都連起來,則是霸業之基。
戰略縱深,水路運輸,馬匹草原都有了。
如在圍棋棋盤上,棋子的氣相聯,大龍飛升。
天策府之中,謀臣的風格,擅長的東西不同,但是所有人都有了一個共識——西域,必是要拿下的!
文靈均嗓音平和,道:“于陳國,應國,李家來說,此刻的西域都是亂起來的好,我們和應國彼此戰略不同,但是卻有一個共識點。”
眾人緘默下來,這個共識不必多言——
此刻的西域決不能落入攝政王之手
文靈均用天策府眾謀都可以立刻明白的分量,聚了個例子,道:“畢竟,如果西域落入攝政王之手,應該就是文鶴提前收拾行李的時候了。”
文鶴:“…………”
樸素的年輕謀臣道:“何必如此?”
“我不過只是把你灌醉了捆了回去,何必如此為難我。”
文靈均微笑注視著文鶴。
后者笑容溫和寧靜。
文靈均的手扣在了桌子上的一個棋盤上。
文鶴抬起手,扶了下頭頂的高冠。
風嘯喝了口酒,醉醺醺的卻又恰好打斷了這兩位的友好交談,道:“那么問題就是,該如何去。”
“這地方可還沒有打通,西南一帶都還在陳國疆域,咱們從這兒順流而出,出了江南這一大片地方,就是陳國地盤。”
“咱們收服江南其余各州,那是因為這些地方都受到了江南第十八州的政策影響,所有人都渴望過來。”
“人心思動,而后可以為之。”
“所以這一戰打得比較輕松。”
“可如果強行出征,就是我們有錯,民心不在我;況且,以陳國應國這樣的大國,貿然出兵,拉長了戰線,后勤補給都會跟不上,何況是我們,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
“若是派遣軍隊去西域的話,恐怕必會大敗。”
“更不必說,此刻和江南接壤的地方……”
風嘯沒有話說。
眾人都有些無言——
在江南全境被收下之后,文靈均繼續推行大勢,乃是以之前的陳國城池為邊關,朝著外面傳播江南政策之輕簡,對于百姓之好處,以一步一步蓄勢,影響人心,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陳鼎業直接詢問了老烏龜魯有先。
魯有先上言之后,此刻陳鼎業從諫如流。
直接把江南附近百里百姓全部遷走到了內部。
以免江南十七州城的事情再重演。
魯有先硬生生創造出了百里的緩沖區,這百里之內,不要說百姓,村落,連個草都沒有剩下,全部給拔了,土地也被處理,投毒,十年內無法耕種。
把文靈均的大勢戰略給打斷了。
也就是說麒麟軍想要出動,則必須要有長線補給,也無法從村鎮百姓來帶路,無法發動民心來遮掩自己的蹤跡,就會直接暴露在陳國的邊境守衛眼底。
只是一次戰略行動,魯有先就發現了麒麟軍的特性。
然后毫不猶豫,直接全部斬斷。
一根草都沒給留下。
堅壁清野。
把天策府的眾多年輕謀臣給惡心得厲害,終于明白了這位頂尖守將為什么風評不是很好的原因,所有人和他對戰的時候,只會有一股憋屈得慌的感覺。
魯有先發現了敵人可能用的手段之后,不會考慮什么上中下,可能性,而是會直接全部斬斷;此人,不好色,不愛財,不貪功,不冒進,所以戰功不多,名將排行不高。
可是也沒人能從他這里拿到功勛。
這家伙太保守,也太理智,太冷靜了。
狼王都崩了滿嘴的牙。
就連李觀一當年,如果不是有麒麟,神兵在,也得被抓了。
在文靈均等人受挫之后。
文鶴負責處理這件事情,文鶴順勢在這百里緩沖范圍的井里盡數放毒,毒翻了不少的陳國間諜,理念只有一個,這地方我們沒有辦法用,你們也不要想要用了。
你想要過來,也得超長線補給,還得帶水。
反·堅壁清野。
你不讓我們來?
既然這樣的話,這地方大家誰都不要想要了!
雙方的計策拼在一起,硬生生創造出絕對的緩沖區。
也把彼此惡心得厲害。
魯有先罵一句:“狠毒!狠毒!”
文鶴悠哉道一聲:“烏龜,烏龜!”
這般情況下,李觀一不可能從這里過去,文鶴又道:“況且,雖然西域是必取之地,但是江南百姓,經歷數戰,我們需要與民休息,否則的話,百姓受苦。”
眾人緘默,李觀一卻只是灑脫道:“放心,此事,我已有了想法。”
眾多謀臣看來,李觀一拔出木劍,龍圖劍落下。
木劍指著前方,沉靜無鋒,卻仿佛將這周圍兩側的文武皆分開來,李觀一把這一封信壓在桌上,眉宇飛揚沉靜,看著周圍眾人,道:
“卿等,休養生息。”
“而我,孤身前去。”
李觀一所言,自是引得眾人反對,理由無非是太過于危險,是千金之軀坐不垂堂,那秦武侯只是放聲大笑起來,然后道:“這天下紛亂,哪里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江南暫且安全,也只是因為我們經歷了好幾次的硬仗,天下見我們這里是硬骨頭才不打的,只有先經歷了危險,才能求個安全。”
“江南需要休養生息,而我等軍隊也無妨跨越陳國的邊境,那么只有我說的這樣方法了。”
“諸位,且在這里,與百姓一同休養生息,而我親自前去西域,那里有和我有約定之人,只是不知道他還認不認這個約定。”
“等到時機成熟,我乃發號令,彼時江南,西域一并出兵,你我就在中間會師,這樣才能夠成就這一個戰略,否則的話,不愿冒險,只想坐著就成就大事,怎么可能?”
“況且,我所說的孤身也不是一個人。”
“只是遴選數人,和我一起化作商隊前去。”
眾人這才勉強接受了李觀一的說辭,至于誰人前去,卻又是吵鬧起來了,諸位武將皆是奮勇爭先,眾多謀臣也是各有說法。
唯文鶴先生沉默之后,默默退至眾人身后。
然后和李觀一對上視線,從容一笑。
也不往前。
李觀一大笑,指了指文鶴,道:“先生果然機敏。”
又道:“這件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決定下來的,諸位可商議幾日,且先準備一下商路。”眾人都稱諾,長孫無儔長松了口氣,在天下大變之前,他本身就是化作了游商,行走各處。
商路之類的地方,他可是熟悉地很。
此番散了,眾人皆退下去,李觀一走了幾步,那銀發少女伸出手拉了拉李觀一,李觀一轉過身,看著銀發少女,瑤光嗓音安靜:“我也一起。”
“要準備什么?”
李觀一注視著眼前的少女,沒有再如往日那樣說希望她待在安全的地方,他只是道:“隨你喜歡便是,嗯……”
“可以多帶些饅頭,可能用得到。”
“之后這一路,又如往日了,瑤光。”
銀發少女眸子里沒有漣漪,然后沒有什么表情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離開的時候,少女伸出手,觀星術士一脈寬大的袖袍垂下來,少女的手指抵著春日盛放的花朵,讓花朵一朵一朵從掌心滑落。
在袖袍遮掩之下,白皙修長的手指卻點在花瓣上。
一起一伏,猶如有人開心起舞,動作輕靈。
那銀發少女就只是這樣,沒有什么表情漣漪地,手指起舞般,離開了這里,李觀一收回視線,想著天下大勢的變化,西域之中,有大旗寨之中的太平軍神射將軍。
有西域三十六部,有陳國,有李昭文,有攝政王。
也有紛亂江湖,有那青史之中最強的輕騎兵王者。
有契苾力和鐵勒部。
以及,那比起中原復雜許多的魔宗……
李觀一感覺到了那一片土地里潛藏著的矛盾,激蕩的風云,卻忽然聽到了旁邊的水流泛起漣漪的聲音,就像是有石頭砸下,炸開一個個水花。
李觀一轉身,看到這府衙后面的池塘之中,一根魚線蔓延上來,一名戴著斗笠的釣魚客坐在那里,微微抬起頭來,臉上的笑容溫和無比:“喲——”
“二弟,咱們又見面了啊!”
釣魚客臉上的微笑越發溫和燦爛且無害:
“你說,你之后,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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