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官家

第四十七章:福禍自取

許氏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雖然說,沒有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順利獲得賜封。

但是,有得有失,官家的確還記著她,這一點就比什么都強。

“官家,真的要按許媽媽剛剛說的辦嗎?”

將許氏送走之后,劉從愿重新轉回殿中,對著坐在榻上的趙禎問道。

劉從愿是在寇準事件之后調過來的,所以,他和許氏沒有什么交情。

只今日一見,覺得此人頗有幾分心機,讓人不喜。

倒是趙禎看了劉從愿一眼,道。

“民間常說君無戲言,許媽媽照顧朕多年,若非是丁謂之前從中阻撓,本該早獲封賜。”

“如今只求了區區一個右班殿直而已,你覺得不妥?”

“臣不敢。”

感受到趙禎淡淡的不滿,劉從愿連忙低下頭,拱手道。

“只是太后那邊……”

右班殿直,雖然說只是九品武官,但也是要下告身的。

既然如此,就必須要走正常的流程,先發內降給政事堂,中書核準之后交舍人院擬旨,隨后封送入宮畫可。

所以品階雖然不高,但是,卻繞不過劉娥那邊。

理是這個理,只不過,這話不應該由劉從愿說出來……

趙禎輕輕橫了他一眼,倒是也懶得多計較,只道。

“你將此事告訴張都知,他會去辦的。”

“另外,剛剛許媽媽提過的,那個叫張從訓的,查查他如今是何職司,風評如何,回頭將他調到崇徽殿來侍奉。”

“遵旨……”

不知為何,劉從愿的心中隱隱有股不安,但是,他卻不知道這股不安來源于何處。

于是,他也只好按下心中的悸動,趕忙出去辦事。

看著匆匆離去的劉從愿,趙禎不由搖了搖頭。

平心而論,他也不喜歡許氏這種主動要賞的行為。

而且,他又豈會看不出來,許氏對他的感情其實并沒有那么深,多半只是借此勾起他的回憶,然后更好攀附而已。

但是,不喜歡歸不喜歡,就像之前劉娥對他說的那樣,人無完人,不能苛求所有人都德才兼備。

許氏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官,被逐出宮之后,嫁的也只是一個不入流的武官,這么多年了,還是連品級都沒有,可見對方并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

剛剛許氏在的時候,趙禎細細打量了一下她,形容雖然未大改,但是一身素衣,臉上也有了幾分歲月的滄桑,可見日子過的并不算寬裕。

這種狀況之下,她曾經服侍照顧過的皇子登基成了皇帝,又念著舊情召她進宮敘話,許氏豈能不緊緊的抓住這個機會?

趙禎自己前世就是一個普通的小人物,他當然清楚,當機會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種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溜走的緊張感。

所以,在想明白這些之后,他對許氏的些許不喜,也就煙消云散了,想過得好而已,又沒有傷害任何人,不算什么錯。

反倒是這個劉從愿。

往日趙禎無人可用的時候看著還算順眼,但是,這些日子張景宗時常過來,兩者對比之下,越發顯得劉從愿有時過分不識趣了。

便拿剛剛的事來說,別說是一個區區的右班殿直了,就算是趙禎現在要直接給許氏封號,也輪不著他來置喙。

或許劉娥之前說的是對的,人是會變的,自打雷允恭一案之后,劉從愿似乎自覺有功,也有幾分不知進退了。

嘆了口氣,趙禎并沒有將此事太放在心上。

終歸是跟隨過他一場,現下劉從愿沒有犯什么大錯,他倒也不至于主動去跟對方計較。

但是,所謂福禍自取,要是他自己不長眼,那就沒辦法了。

“……太后娘娘,事情便是如此。”

承明殿中,劉從愿面色謙卑,將剛剛趙禎召見許氏的場景描述的清清楚楚。

“那許氏臨走之前,還舉薦了一個內侍,叫張從訓的。”

“臣剛剛查過了,此人身家倒是清白,八歲入宮,在禁中侍奉已有十七年了,曾歷外任,如今為內侍殿頭,負責天章閣的灑掃之事。”

宋朝吸取了唐末宦官作亂的教訓,對內侍的品階壓的很低,以從九品起,至正六品為最高。

內侍的轉遷,不看能力,只看資歷。

通常情況下,內侍官階需滿十年方得一遷,若有功,可以功抵勞,但每次轉遷,不得抵用超過五年。

押班之上的內侍,除了按照資歷之外,硬性標準是需年滿五十以上。

所謂內侍殿頭,是正九品的官階,若以最低的從九品來算的話,這個張從訓應該是已經經過一次轉遷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只能算是堪堪邁入了內官的行列當中而已。

劉娥坐在上首,平靜的聽完了劉從愿的話,隨后,她開口問道。

“官家吩咐你,查清楚此人的背景之后,讓你將他調到官家身邊侍奉?”

話音落下,立在劉娥身旁一名頭發花白的內侍不由眉毛抖了抖,但是,劉從愿卻依舊沒有察覺出任何的異常,恭敬的答道。

“回太后,是。”

“既是如此,你查清楚了之后,為何不去回稟官家,還有,官家不是說,讓你將此事交托給張都知嗎?”

“你為何不去尋張都知,而來了承明殿?”

這話一出,劉從愿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當下,他的額頭上滲出一絲汗水,連忙跪倒在地,道。

“太后明鑒,臣是想著,張都知近些日子在查皇陵一案,恐怕不再宮中,一時難以尋到。”

“而且,官家身份尊貴,駕前侍奉之人,需得慎之又慎,所以,臣才想著,先來稟告娘娘……”

這話的口氣有些急切,明顯能夠聽出說話之人的慌亂。

事實上,劉從愿此時也的確驚懼不已。

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惹了太后不悅,但是,卻想不通到底為什么,明明之前,他一直都是這么做的,怎么這回……

“放肆!”

劉娥的怒火比劉從愿想象的要劇烈的多,他的話還沒說完,劉娥就拍了桌子,冷聲道。

“官家乃是皇帝,是天下之主,要調一個內侍到駕前侍奉這樣的小事,輪得著你來承明殿多嘴?”

“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連官家的話都敢陽奉陰違,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杖責三十。”

“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啊……”

劉從愿也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一時之間心亂如麻,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磕頭求饒。

但是,劉娥又豈會再聽他多言,當下便擺了擺手,讓人將劉從愿拖了下去,隨后,對著旁邊那名頭發花白的內侍吩咐道。

“江德明,你親自監刑,行刑之后,便讓人將這個混賬東西打發到皇陵去,為先皇守陵。”

“官家吩咐的那兩件事,你親自去辦。”

“另外,跟底下那些人吩咐下去,官家乃是大宋之主,萬民之君,此后宮中若再出現這等不敬官家之人,吾決不會像這次一樣輕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