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公布之后，前十名同學，都領到了一張獎狀。

這玩意兒在后世，幾乎人人都有，但在這個年代，那可是能讓媽媽高興好久的“真家伙”。

然后就是發卷子、講題、放假，除了復讀班之外，其余的學生都可以回家幫著爸媽忙年了。

就是復讀班的學生，也不是強制上課，而是以老師輔導為主，來去自便。

畢竟這年頭的高中生，都算是家里的半個勞力，夏收、秋收的時候還放假回去干農活呢！

一通混亂過后，已經是下午四點，眼看著李野等人出了教室，姜小燕趕緊收拾東西，低著頭跟上。

李野的臉色不好，她看見了，但一下午都沒有跟李野解釋的機會，這會兒心里慌亂得很。

本來只想考個第十，怎么就第一了呢？

怎么就第一了呢？

但是姜小燕還沒到門口，就被金勝利給攔住了。

“姜小燕，你留一下，我給你講講這幾道題，你雖然是第一，但是這些題我們做了你沒做，教學相長嘛.......”

姜小燕下意識的退后幾步，跟笑容滿面的金勝利保持了距離，好似在警惕一只爛泥怪，怕他弄臟了自己的褲子。

金勝利笑容一滯，有些尷尬的道：“姜小燕你這是......其實你跟李野他們那些差生混在一起，會耽誤了你的，

我們前十名決定組成一個學習小組，以后大家互相幫助互相進步，大家都是同學......”

“我.....我還要做飯呢！”

姜小燕躲過金勝利，撒腿就跑，一溜煙兒就跑出走廊，沒了影兒。

聽你講題？我去你個鬼的吧！

三道大題你能錯兩道，你不會做干嘛往卷子上寫啊？害得我多寫了兩道題，今晚上還不知道挨多少罵呢！

還互相幫助？還大家都是同學？

我以前的時候，咋沒見你們把我當同學呢？

呸，伱當我傻？

姜小燕一路追上李野，進了二糧店小倉庫之后，悶著頭就開始切菜、做飯。

今天的菜目是酸菜魚，前些日子已經吃過兩次了，姜小燕已經掌握了步驟，不需要李野在旁指揮。

不過姜小燕剛剛把魚打鱗，李野就走了過來。

“你先去燒鍋，我來收拾魚片。”

李野教姜小燕的酸菜魚，是后世北方小地方的做法，選料用的草魚，豆芽，酸菜等等，量大管飽、味道十足。

姜小燕猶猶豫豫的把刀給了李野，自己默默的燒鍋收拾豆芽。

她有些怕，怕李野嫌棄自己這個累贅。

在得知自己考了345分之后，姜小燕只高興了一個瞬間。

因為如果加上她沒有往卷子上寫的那些題，她竟然能得到390多分。

這在往年，已經是可以穩保大專，摸到本科邊緣的成績了。

可是隨后姜小燕就是無比的恐慌。

讓你考第十，你考個第一，就你能是不是？

第一，有多么扎眼你不知道？

這不剛剛公布成績，就被金勝利給盯上了嗎？

這才安穩了幾天啊？就又惹出麻煩來了？

姜小燕埋著頭，篩洗著豆芽，良久之后終于咽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李野........我對不起大家。”

李野揮動菜刀，一邊利索的剝下魚肉，然后把魚肉切片，一邊道：“沒有什么對不起的，這是誰也沒想到的事，或者說是很難把控的事。”

“這次只有你一個人進了前十，就用“蒙對題”的借口搪塞一下吧，不過有些麻煩，需要你自己解決。”

姜小燕趕緊抬頭道：“好，什么麻煩我都能解決。”

李野道：“接下來肯定會有人來套你的話，或者讓你幫他們講題，你要學會拒絕。”

“拒絕？”

性子軟弱的姜小燕，還真不擅長拒絕。

李野看了看她，道：“我教你個辦法，以后只要有外人找你講題，你就給他往溝里帶，往錯里講。”

“啥？”不但姜小燕有些懵，其他人也很奇怪。

李野解釋道：“就是你給別人講題的時候，九淺一深......哦不，九假一真，十道題給他講錯九道，用不了幾回鬼才愿意找你講題。”

“.........”

“哈哈哈哈哈~”

同學們都笑了起來，而姜小燕尷尬的咬著嘴唇，眼眸卻迷蒙了起來。

“我有時候在想......李野.......你為什么會這么幫我.......我什么都沒有.......我只能謝謝.......”

“..........”

剛才還在歡笑的胡曼等人，全都安靜了下來。

以前的時候，她們跟著李野自習，只是自我感覺很好，感覺自己的學習正在進步，感覺自己好像......在一步步走向大學。

但那終究是一種期待，一種猜測，一種估計。

而現在，事實擺在了她們的眼前。

姜小燕超過了夏月，超過了金勝利，拿到了期末考試的第一。

但真正的第一，不是姜小燕，而是胡曼，胡曼的真實分數，已經超過了400分。

這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

畢竟在一個月前，胡曼等人對于未來是迷茫的，她們就算是幻想，都未必敢想一個400分的分數。

她的夢想，是考到350分，能摸一下大專的門檻，實在不行就去上大中專，出來也是干部身份。

可是現在......大中專是啥？

狗都不去！

大家這次都隱藏了幾十分的分數，如果真的計算起來，所有人都已經摸到了大專的門檻。

所有人，包括文樂渝，都圍在了李野身邊，看得他.......有些發慌。

女孩子的默默眼神也就罷了，你李大勇、付英杰、嚴進步幾個大男人，灼灼發亮的眼神算個啥？

惡心不？

“你問我為什么幫你們？”

李野自問一聲，然后問胡曼：“那當初何衛國跟我起矛盾的時候，你為什么要幫我呢？”

胡曼一愣，道：“我那時候是二班班長，當然要秉公說話，何衛國就是個混子，誰都知道他的德性。”

李野點點頭，又問其他人：“那我跟夏月、金勝利他們起了矛盾的時候，你們為什么要站在我的這邊，跟他們爭吵、跟他們撕扯呢？”

韓霞和付英杰等人對望一眼，實話實說的道：“因為......我們受了你的好處啊！你給我們出題、講題了呀？”

李野緊接著問：“可我也給班里其他人出題、講題了呀？”

平時沉默寡言的嚴進步道：“因為他們自私，只知道獲取，不知道感恩，

我們跟他們爭吵......爭的是個道理，爭的是個正義......爭的是個良心。”

“唉，這話說得好，”李野很詫異的看著嚴進步，道：“看你平時半天不說一句話，這肚子里還挺有貨啊！”

嚴進步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又說不出話來了。

李野正色道：“就是良心，我認為有良心的人，比那些沒良心的、只會鉆營取巧的聰明人，更應該受到上天的眷顧。”

“如果只能有一個人考上大學，那不應該是那個成績最好的去上，而是讓那個最有良心的去上，

因為只有這種人......以后才會記得本心，記得那些生他、養他的老百姓，

而不是一腦門子的升官發財，只管自己的利益，不管別人的死活。”

這就是李野幫助胡曼等人的初衷之一，讓心存善良之人，考上更好的大學，讓夏月之輩玩蛋去吧！

“李野，你......說的真好。”

幾個女孩子眼角都有淚花了，心思單純的她們，這會兒看李野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了。

文樂渝冷冷的瞅了一眼，淡淡的道：“那鍋是不是糊了？”

“..........”

“哎吆，真糊了，快快快，加水！”

“哈哈哈啊~”

小倉庫里的氣氛很快變得活躍，豆芽酸菜熬出了濃濃的香氣，盛放在一個大鋁盆里。

李野把切好的魚片蓋在大鋁盆的上層，撒上多種配料，然后熬出花椒油，一勺一勺的潑灑在上面。

這年頭的草魚純天然，個頭還大，還很便宜。

因為沒有油啊！沒有油的魚太腥氣。

別說什么清蒸魚，肚子里沒油水的人吃不了那細糠。

細嫩的魚肉遇到滾燙的熱油，打著卷兒冒香氣，

熱油順著魚肉下面的豆芽滲透，多種刺鼻的香味交雜飄蕩，讓圍過來的胡曼等人滿口生津，

大家紛紛拿著缸子圍在大鋁盆的周圍，就等著李野一聲“呼哨”開吃。

一個月的葷腥晚餐，已經讓大家習慣了這種場面，就跟一群小奶狗圍著食盆開飯一樣萌萌。

“汪汪汪~~”

門口的大黃狗忽然狂吠了起來。

李野一愣，擺了擺手。

李大勇等人迅速動作起來，把小黑板和散落的卷子搬進了里間小屋，然后關門、上鎖。

李野則端著幾個魚頭去往門口，順手丟給了警惕的大黃。

大黃嗚嗚了兩聲，低下頭開始咔嚓咔嚓的啃魚頭，毛茸茸的尾巴搖的那個諂媚。

它已經不是一個月前的那只大黃了。

李野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它的自尊心早就被糖衣炮彈（骨頭剩菜）給腐化掉了。

在人都吃不飽的年代，頓頓油水葷腥，這啥狗也頂不住哇。

李野打開小院的門，發現門外竟然是羅老師。

羅老師正在抽動著鼻子，吞咽著唾沫。

“你們做的什么飯？這么香？”

說完之后，他可能覺得有些不雅，連忙把手里的一個郵包遞給李野。

“喏，你的郵包，是島城寄來的，是不是你的小說出版了？”

李野順手接過來，撕開郵包，里面果然是一本嶄新的小說。

唉，上輩子寫網文是個撲街，這輩子......終于是個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