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凡看了看時間：“莉總，已經下班了。”
莉莉絲很生氣：“那也給我叫來！我給這么多錢發獎金不是在這養咸魚的！”
顧凡不由得暗自腹誹，你特么哪發錢了！
就照你原本那個做法，逆天堂的哪一款游戲不虧錢？哪來的錢發獎金？
還不是我費勁千辛萬苦，才好不容易賺來的。
不過想歸想，顧凡嘴上肯定是不敢這么說的，只能連聲應承：“那是當然，莉總發話誰敢不從，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過了大約一刻鐘，馮輝風風火火地趕來了。
畢竟大家都住在公司附近，遇到這種緊急情況都能第一時間趕到。
“莉總，您找我？”
馮輝滿臉寫著“無內鬼”。
莉莉絲上下打量，心中不由得狐疑。
看起來挺老實挺靠譜的一個程序員啊？
跟一看就帶著三份狡詐的顧凡相比，馮輝為人忠厚老實，員工們都親切地叫他“大輝哥”。
自從來到逆天堂之后，馮輝工作認真靠譜，所以莉莉絲基本沒太懷疑過他。
在把顧凡發配到實體部門去之后，馮輝基本上可以看成是項目的主程序，這也體現出莉莉絲對他的信任。
但沒想到問題還是一直在出？
這就讓莉莉絲不得不懷疑了。
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地檢查一番。
“你自己看一下這兩個視頻！抓緊點，想個相對合理一點的解釋，否則我可是要發飆了！”
莉莉絲黑著臉，把筆記本電腦遞了過去。
馮輝誠惶誠恐地接過，快速地將兩個視頻給瀏覽了一遍。
現在，《謊言之血》的兩個最大的bug已經擺在了明面上，一個是因為浮點運算問題導致的動態難度判定bug，另一個則是萬象編輯器緩存導致的把謊言獵人武器卡到正式章節從而改變GP判定幀的bug。
莉莉絲很生氣，雖然此時她已經大致搞懂了這兩個bug的原理，但她還是想要一個更有說服力的解釋，或者一個更加明確的背鍋人。
甚至莉莉絲都已經提前想好了說辭。
這兩個bug的原理雖然已經很清楚了，但說破天也是程序員的疏漏，莉莉絲幾乎已經預見到馮輝肯定會和顧凡一樣狡辯，比如說出那句經典的“程序員是人不是神”的理論來開脫。
但是，莉莉絲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首先莉莉絲會按住伶牙俐齒的顧凡，讓他一句話都不能說；其次莉莉絲會針對這兩個bug的細節問題對馮輝展開全面的攻訐，讓他無話可說。
想來，顧凡是程序員中的異類，這伶牙俐齒的怎么看怎么像是發生了基因突變。
但馮輝就是標準的程序員，總不能也有像顧凡一樣的口才吧？
那樣的話，莉莉絲可能要懷疑人生了。
來吧，說不過顧凡我還說不過你嗎？
莉莉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然而下一秒鐘，她看到馮輝一臉悲痛地低頭認錯：“對不起莉總，我錯了！這都是我的問題，我愿意引咎辭職！”
莉莉絲愣住了：“哎？”
馮輝繼續說道：“公司對我恩重如山，莉總和顧總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老板，把這么多錢都拿來發獎金，這在其他的公司都是聞所未聞的！
“可是，我雖然也很努力了，但卻達不到莉總和顧總的要求，即便是程序組和測試組的所有員工都竭盡了全力，每次游戲都能修復數千個bug，但總是百密一疏，最終還是造成了這么嚴重的影響……
“我愧對莉總和顧總的栽培與信任，愧對我拿的獎金！
“如果是在其他的公司，我現在肯定立刻加班修復bug，但在逆天堂游戲發售之后就不能修改，我也無能為力，只好引咎辭職，希望能盡可能地挽回損失，也希望莉總和顧總能夠找到更加合適的人選……”
莉莉絲感覺有點暈：“不是，你先等會兒……”
現在的情況顯然跟她設想中的劇本完全不同，這讓她一時間沒有轉過彎來。
但看到馮輝言辭懇切，表情認真，似乎真的下一秒鐘就要當場提交離職手續，莉莉絲也有點繃不住了。
別啊！
你走了主程序誰來干！
當然，這世界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多得是，程序員雖然不多，但也絕對不少，以逆天堂目前的獎金水平而言，只要發個招聘信息，下一秒鐘絕對能被簡歷給淹沒。
但問題在于，馮輝不可靠，外邊的人就可靠嗎？
莉莉絲又不懂程序，招來一個新的程序員，不還得靠顧凡來面試嗎？
馮輝好歹是跟逆天堂共患難的，多少還可靠一些，現在如果再招一個主程序，他肯定是奔著高額獎金來的，也不能完全確定他不會動手腳啊……
此外，還要考慮開發效率問題。
目前逆天堂用的是官方最新的萬象編輯器，外邊的游戲公司用這個編輯器的并不算多。
馮輝是跟著逆天堂一起成長起來的，幾乎參與了大多數游戲的開發過程，對萬象編輯器的使用也已經相當熟練。
如果換一個主程序來，他又要從頭學習萬象編輯器的細節，要重新適應逆天堂程序組的開發模式，這毫無疑問會嚴重拖慢后續游戲的開發進度。
萬一這個主程序起不到統籌協調的作用呢？那到時候是要留下來，還是再繼續換人？
這些表面上看是可以用時間來解決的問題，但實際上卻是需要用人來解決的問題。
教新的主程序適應萬象編輯器、判定他的技術水平等等，這些事情歸根到底還是要人來做。
誰來做呢？
莉莉絲自己肯定不行，到頭來還是要交給顧凡。
那顧凡會不會趁此機會更加大權獨攬……
“可惡啊！”
莉莉絲只感覺頭都大了，她怎么想怎么覺得這是個無解的死局。如果馮輝真的撂挑子不干了，那莉莉絲就只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是，硬撐，隨便挑一份看起來不錯的簡歷，然后讓這個空降的主程序主導后續游戲的開發，但這種情況顯然十分不可控，搞不好要拖幾個月甚至一兩年，這是莉莉絲絕對不能承受的；
第二個選擇是，交給顧凡全權處理。但這種情況顯然也是莉莉絲不可承受的，雖然從結果上來說肯定能保證項目的開發進度，但顧凡的權力似乎進一步增加了啊？
在大腦經過簡單的過載思考之后，莉莉絲趕忙說道：“馮輝，你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們公司怎么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bug就開除主程序呢？這怎么想都不可能嘛！你說對吧顧凡？”
顧凡心中呵呵，但還是點頭：“當然。”
莉莉絲繼續說道：“你看顧總都搞出來那么多bug，但我還是不計前嫌地讓他去擔任實體行業負責人，這說明我們逆天堂是寬容的，偶爾的一兩個bug其實無傷大雅，程序員也是人，程序員也會犯錯，這我都理解。”
馮輝的臉上重新燃起希望：“是嗎莉總？太好了，我就說莉總寬宏大量，最能體恤員工了！”
莉莉絲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手：“哎呀哎呀，也不用這么夸我，我只是做了一個老板該做的事情而已……”
馮輝感激地點頭：“好的莉總，那我就先走了，下一款游戲我一定打起120分的精神，爭取消滅全部的bug……”
“哎，等等等等！”莉莉絲感覺好像哪里不對，怎么這就要走了？
她趕忙說道：“但是那兩個bug，你至少給我解釋一下吧？”
馮輝撓了撓頭：“莉總，其實視頻里說得已經很清楚了。好吧，那我再給您詳細解釋一下。
“不過怎么解釋呢，這樣，咱們先從二進制和十進制的轉化講起……”
不到五分鐘，莉莉絲聽得昏昏欲睡。
“好了好了，這些基本的原理就不要給我講了！
“這樣吧，我就問你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謊言之血》里面給內存溢出加了個新存檔判定？”
馮輝一臉茫然，似乎完全想不通為什么莉莉絲會這么問：“因為之前《無盡幻想傳說》出過這個bug啊！莉總你當時不是還很生氣么？要求我們再也不能出這種卡大師劍的bug，于是我們想了想，就在后續的游戲中修復了這個bug。
“現在玩家不管再怎么讀檔、存檔，都不可能通過卡緩存的方式帶到舊存檔中了。”
莉莉絲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我知道！我是想問，為什么你們知道在創建新存檔的時候加判定，但不知道在玩家用冥想水盆的時候加判定？”
馮輝面露難色：“這個……莉總，這跟上次的bug也不是同一個bug啊……
“可能莉總您是想說，為什么沒修卡過載的bug？
“怎么說呢，這個bug修起來很復雜，因為它涉及到了萬象編輯器的底層邏輯，而且這個機制在游戲中，99.99的情況是正常的，在玩家電腦機能有限的情況下，我們很難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莉莉絲更生氣了：“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的意思是說，你們給謊言水盆加一個判定不就行了嗎？”
馮輝再次露出無比自責的表情：“莉總，這就是我一開始說的，我疏忽了！對不起！為了承擔責任，我愿意引咎辭職……我現在就去找人力和財務辦手續……”
莉莉絲差點蹦起來：“不用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目送馮輝離開，莉莉絲總覺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對。
他解釋bug原理了嗎？解釋了，但是口才實在不行，也沒有顧凡那種深入淺出的本事，莉莉絲剛聽了五分鐘都快睡著了，完全像是在聽天書，只能讓他趕緊打住。
承認自己的錯誤了嗎？
承認了，而且態度相當誠懇，甚至都恨不得直接引咎辭職。
但莉莉絲又不可能讓他真的辭職，畢竟之后游戲的開發還得指望他呢……
那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莉莉絲撓了撓頭，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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