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1022:請君入甕

云達不得不承認一點。

沈棠用即墨秋那張臉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有一瞬的動搖,但也只有一瞬。承認沈棠這話的正確,無異于是承認自己兩百多年的人生毫無意義,他堅持的一切也沒意義。

沒意義比錯誤更讓他無法接受。

云達喃喃:“愿為路引,愿為路引……”

那雙沒什么感情的眸子鮮活起來。

他哈哈大笑:“好一個路引。”

見云達一反常態,沈棠三人擺出了迎戰的架勢,生怕云達一言不合就出手偷襲人。

但云達并未急著出手,也不將三人這副模樣放在心上,只是用惋惜的口吻道:“倘若沈國主早些出現,早它個百來年,與先主生共存一個時代,不敢想象那有多精彩。”

當年,武國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大半個大陸,鐵蹄踏過之處無人不臣服,那個時代的主君也無人能與先主相提并論。一切太順利,順利到讓這個年輕的國家失了穩重,忘了這世上除了明面上的硝煙,還有暗地里看不到的陰謀詭計,反倒讓小人鉆了空子。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武國的覆滅也跟小小螻蟻分不開關系。

倘若那時候有個像沈棠這樣的勁敵,武國君臣在外界壓力下一心同歸,或許就不會有之后一系列麻煩,那個時代的故事會更加精彩,先主也不會感慨無敵于天下的寂寞。

沈棠:“……”

云達這夸人的話怎么像在罵人?

“倘若我在百余年前蘇醒,你要么是我麾下將,要么是我階下囚。而你先主……”

即墨秋搶了話茬:“屬臣。”

僅僅兩個字便惹得云達怒目以對。

“你放肆!”

即墨秋一點兒不覺得自己哪里說錯了:“你的先主曾是族內大祭司候選之一,大祭司此生唯一要做的就是侍奉神靈。倘若沈國主提前百余年蘇醒,不僅你的先主要侍奉左右供其驅策,整個公西族也會是她手中最鋒利的刃。莫說這大陸,即便是眾神會——”

即墨秋冰冷道:“也該被挫骨揚灰!”

什么東西也敢打著神靈的招牌?

還以神靈后裔自稱?

僅憑這點就該死無葬身之地!

即墨秋罕見露出森冷殺意。

此刻的他跟公西仇本尊有十足十的像!

云達:“……”

盡管很不服氣先主從主體變成客體,但也不得不承認即墨秋這話的真實性。倘若沈棠在百余年前醒來,那必然是在公西一族舊族地,這隱世一族的實力正值最巔峰,族中強者如云,自家先主湊上去都排不上號那種。

眾神會想搞挑撥離間那一套?

估計生出念頭,幾十號公西勇士就在幾個即墨大祭司率領下,一人一腳踹翻眾神會內社老巢,將他們賴以生存的樹枝全拔了。

云達略微想象一下那個畫面——莫說是一統大陸,估計康國兵馬都能從極北開始犁地,一路犁到極南,打到哪里種地到哪里。

任何一塊地沒姓沈都是底下人玩忽職守!

只可惜,沈棠蘇醒在武國蠱禍之后。

公西一族死的只剩小貓一兩只的時候。

連她自己也被發配流放,一路顛沛。

二者對比一下,這差距還真不是一般大。

云達道:“如此一想,不可惜了。”

沈棠:“……”

這個老登對自己是有多嫌棄啊?

她臭著一張臉:“徹侯特地下戰帖就是為了請我‘歸位’,而我不管是‘歸位’還是‘不歸位’,徹侯都是在做無用功。既如此,何必再執迷不悟?安心養老不正好?”

兩百多歲的老骨頭就別摻和進來了。

安安心心等著云策幾個給養老,享受天倫之樂就好了,這是多少老登夢寐以求的。

他唾手可得還不珍惜,非得晚節不保。

云達可沒有被她繞進去,他好騙不代表誰都能騙他:“沈國主莫不是忘了?你身邊這兩人出身公西族!即便不是為畢生追求的道義,只為這百年困守之苦,老夫也斷不會讓爾等活著!前人欠下的債,后人以命償還,難道不是天經地義?要怪就怪即墨興!”

畫地為牢,困獸百年,這賬不算?

“道理是這么一個道理。”

沈棠若有所思點頭,緊跟著話鋒一轉。

“徹侯這百年也受了莫大委屈,確實應該補償。只是以命償還還是太過了,以康國的律法,人死債消,親爹娘的債都不能讓子女代為償還,更何況即墨興大祭司跟公西仇二人只是同族而非血脈相連。要不這樣吧,徹侯想要什么?只要你肯開口,答應不傷二人性命,只要是我有的,能做到的,不違背道義、不禍害天下,我一定滿足你,徹侯你看如何?”

康國有一套冤假錯案的賠償標準。

云達蹲大牢時間有點長,但不是賠不起。

金錢權利地位估計也看不上。

若是要武運,自己可以考慮答應。

當然,數額太大的話,她要立字據分期。

云達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笑話。

“老夫什么都不要,只要二人性命!”

聽到這個數字,沈棠心下挑眉。

只要兩條人命而不是三條?

顯然是將她排除在外了。

奈何——

沈棠只得遺憾搖頭:“那真是可惜了,公西仇是我摯友,而即墨大祭司不僅是他的親哥,也是沈某的救命恩人。我寧愿豁出性命,也不會做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之事!”

嘖,這次交涉談崩了。

她還以為有談判緩沖余地。

再不濟還能說通云達將云策二人歸還。

她揚手化出武器。

冷聲道:“無需多言,要戰便戰!”

就在她話音落下沒多會兒,某個方向傳來隱約的天地波動,緊跟著地面砂礫細顫。

視線盡頭的天幕染上一抹妖異的紅暈。

沈棠猛地轉頭看向云達,眸光盡是難以置信,這點光芒很快糅雜為譏嘲:“呵呵,徹侯倒是對北漠忠心耿耿。自己前腳下戰帖將我三人引出來,后腳讓北漠出兵偷襲。”

這種操作其實沒啥毛病,只是無恥程度跟白衣渡江有的一拼。如果只是普通武膽武者這么搞也就罷了,混到二十等徹侯的境界還這么搞,不啻于將“小人”二字刻臉上。

稍微講點臉面的武膽武者都不會這么做。

云達也注意到那邊動靜。

罕見解釋了一句:“老夫不知。”

多半是圖德哥或者誰擅作主張……

這種行為他也看不上眼。

沈棠眸底閃過晦暗。

她一開始就沒相信北漠會講武德。

前腳收到戰帖,后腳便讓全營戒備,各處做好反埋伏的準備。以北漠的尿性,哪里會放過沈棠三個頂尖戰力不在的機會?圖德哥極有可能會趁此時機夾擊偷襲。屆時沈棠三人被云達牽制,自保都費勁兒,更別說抽身回援。

這一戰,圖德哥也不用獲勝。

他只要將康國大營攪得天翻地覆,放一把火,便能給康國士氣造成重大打擊。士氣低迷之下,康國兵馬拖延越久人心越渙散。

這種情況下,甚至耗不過有糧草危機的北漠,主動撤兵是大概率的事兒。若云達這邊也有戰果,帶回來公西仇或者誰的頭顱?

呵,北漠就能徹底扭轉劣勢,轉危為安。拿捏射星關之余,還能進一步威脅坤州!

真是始皇摸電線,贏(嬴)麻了。

唯一的破綻在于算盤打得太響,算盤珠子都崩她臉上了,沈棠想忽略都難。云達也注意到沈棠的反應,過于冷靜:“觀沈國主的反應,你似乎并不意外,還胸有成竹?”

沈棠笑顏燦爛道:“對手是君子就要用君子標準,對手是小人就要走小人路數。北漠是君子還是小人,徹侯心里沒點數?”

跟北漠干仗就不能有太高的道德標準,道德標準高的人很難想象對方下限有多低。

圖德哥算盤打得很好。

下次可以去閻王那邊應聘當賬房。

云達:“……”

不出意外,圖德哥怕是要栽。

只不過——

云達看了一眼日頭。

“沈國主覺得云某是君子還是小人?”

沈棠心下有種不祥預感:“都不是……”

云達就是個瘋子!

然后瘋子就給她秀了波操作。

在她面前化為一團飛雪。

沈棠猝然睜大眼,爆粗口:“艸!”

下戰帖來赴約的云達居然不是本尊!

她氣得將武器摔地。

化身電報機嗶嗶不斷:“云達你這老畢登!問候你祖宗十八代,我¥#&……”

北漠沒有下限,云達這老登更沒有!

她當機立斷:“回去!”

有二十等徹侯助陣的北漠兵馬和沒有二十等徹侯的北漠兵馬,完全是兩個概念!云達襄助北漠偷襲康國大營,大營就算提前做足準備,損失也不是沈棠能接受的。即墨秋抬手按住沈棠肩膀,道:“沈國主,不急!”

北漠利用云達調開了沈棠也沒用。

有他在,這點距離不過是瞬息功夫。

他揚手召出木杖:“走!”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就在沈棠三人出發赴約不久,北漠調動兩路兵馬合擊康國大營。一路自然是射星關的精銳,由圖德哥率領,他一口氣調出六成精銳,剩下四成守關。另一路則是之前偷襲逐月關失利的兵馬,由圖德哥的心腹統帥。

按照一開始的打算,應該是利用時間差,圖德哥打下射星關,心腹打下逐月關,兩方人馬穩住陣腳,一同牽制曜日關,讓沈棠不能首尾兼顧,將康國精銳拖在這里。兩方人馬再一左一右呼應,一舉進攻坤州全境。

狠狠從坤州撕下一塊肉!

合力圍剿、蠶食在北漠的康國兵馬。

待消化差不多了,康國唾手可得。

計劃很美好,但現實很殘酷。

圖德哥攻下了射星關,卻被沈棠斷了糧草供應,急得嘴唇起泡。心腹這一路干脆沒打下逐月關,龔騁與大軍軍陣配合擊碎國境屏障,然而下一秒,國境屏障莫名又升起。

被擊潰的英靈大軍原地拼湊重現。

城墻之上,寧燕按劍望他。

雖是仰望卻給龔騁一種被俯視的錯覺。

你還有很多次機會。

直覺告訴龔騁,國境屏障跟此人有關。

圖德哥的心腹突然想起來什么,一拍大腿,口中憤恨咒罵不斷:又是這樣——

一模一樣的畫面,幾年前也發生過。

那時,鄭喬與屠龍局盟軍打得你死我活,坤州又被庚國王室余孽和各地軍閥把持,此地成了三不管的混戰地區。北漠覬覦這片土地良久,哪里會錯過這個天賜良機呢?

北漠召集各部湊齊了一支精銳。

浩浩蕩蕩攻打鎮守曜日關的守兵。

那一仗,北漠并無龔騁這般實力高強的武膽武者助陣,但也同樣沖潰了英靈防線,打到了國境屏障之下。鄭喬這些年什么都干,就是不干人事,國境屏障能有多少國運加持?

守兵能抗住全靠城防質量夠高!

拿命血戰,國境屏障還是被擊潰了。

眼看勝利在望,北漠鐵蹄能將這座礙眼的關隘徹底踏平,卻在這個節骨眼發生一樁令人瞠目的靈異事件!國境屏障再度升起!

而這是完全違背常識的。

那一次,北漠兵馬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死灰復燃的衛國英靈將他們殺退。

北漠這邊本就準備不足,再加上內部聲音不統一,只能悻悻作罷,打道回府。他們以為西北大陸還能亂一陣,待他們準備充分就能卷土重來。孰料,最后等來康國建立。

北漠錯失絕佳良機。

這一切的轉折點就是那次國境屏障重現!

如今又來了一回!

心腹氣得牙癢癢。

本來只打算將逐月關兵馬全部殺了做成京觀,現在改了主意,他要將人全部活煮!

奈何逐月關并未給他這個機會。

荀貞氪金到賬了。

一個文心文士,硬生生靠著言靈撼動了十八等大庶長,龔騁這邊沒進展,北漠兵馬打不下逐月關。幾次進攻都無功而返,拋下一地尸體。大軍只能鳴金收兵,再做圖謀。

誰也沒想到他們一掉頭就碰到了康時。

康時那會兒正率兵支援逐月關。

寧燕一看北漠撤退陣型有異,猜測他們可能被援兵堵了個正著,當機立斷,拍板決定出關迎擊,一前一后將北漠包了餃子。

圖德哥心腹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圍。

收攏殘部,損失四成。

過了好幾日才跟射星關恢復通訊。

他一心想要報仇。

所幸,這一日并不是很遠。

“兒郎們,今日一起搶康國國主尸體!”

“瞧瞧這是個怎樣的娘們兒!”

“再用康國文武君臣首級筑京觀!”

媽呀,這就24號了,25號出門參加年會,存稿還莫得……

請:m.yetianlian.cc退下,讓朕來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