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志異

乙卷 第二十二節 煉氣四重,一氣呵成

告別離開,陳淮生能感覺到胡德祿的情緒變化。

“德祿,是不是有些感觸?”

胡德祿默默點頭。

“感覺到唐師兄的意氣風發,感覺到于師姐的揮灑自如,天地之大,可以任由他們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可我們卻卑微如螻蟻?”

“不,師兄是氣定神閑,淡定自若,……”

“錯,師兄這都是裝的,他們兩位才是真的,我頂多就是一個不卑不亢而已,還是裝出來的。”陳淮生淡淡地道:“其實你表現出不卑不亢時,其實也就意味著你自卑了,心虛了,在自我找補,你以為我不羨慕他們么?……”

幾句話說得胡德祿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回答。

“德祿,我告訴伱,要想人前顯圣,那就得有底氣。”

陳淮生語氣里多了幾分揶揄調侃,還有幾分自嘲和深沉。

“看看唐師兄三十五就煉氣高段,那位于師姐的年齡甚至可能比譚師兄更小,但已經筑基了,可本派最年輕的筑基是誰?”

“吳天恩吳師伯!他筑基一重,可都八十多了,還在苦苦修行力求兩三年內晉入筑基二重,……”

“傳功院執事尤少游師伯筑基七重,可他一百二十歲了,但卡在筑基七重上已經十年沒有進境了。”

“是吳師伯和尤師伯資質不佳么?不夠努力么?恐怕都不是。”

“宗門的緣故,自身的努力,機緣的因素,多方面都有,但歸根結底,咱們要想盡早出頭,就只有從現在開始,積累一切可積累的資源,竭盡我們所有一切的努力,否則越到后邊,我們會越來越吃力,越來越無力突破,最終可能就只能變成內務院或者知客院里那樣的苦苦掙扎或者坐吃等死的老朽,我和你都是沒什么跟腳來頭的普通人,能做的就是自己拼命,……”

陳淮生的話讓胡德祿雙唇緊咬,默默點頭。

“你的道骨不佳,但是這一次該買的靈藥靈草都已經買得差不多了。”陳淮生平靜地道:“淬骨功訣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法,唐師兄答應回山之后替我弄一份送過來,到時候一旦送到你就盡早啟動淬骨,我和唐師兄打賭,今年煉氣三重,你呢?敢不敢自我激勵一下,煉氣二重?”

臉色漲紅起來,胡德祿知道其實這是師兄在用激將法,但是他還是點點頭接下了:“好,師兄既然都這么說,德祿豈敢不從?”

還算有些血性,其實陳淮生知道胡德祿剛煉氣成功時間不長,要在一年多時間晉入煉氣二重,有些超出能力了,很大可能性做不到,但是你不逼一下他,他的潛力如何能最大限度發揮出來?

更何況一旦淬骨成功,其應該可以承受更大的壓力和挑戰。

他始終有一種危機感,不知道是不是太上感應術的緣故,覺得重華派未來幾年不會安泰,所以特別認同唐經天所言實力境界才是根本。

但他還覺得,實力境界固然最重要,但是必要的應對手段亦不可或缺,否則實力未到,危險已至,怎么辦?

回山之后一個月,唐經天如約將一份淬骨功訣送到蟠山。

陳淮生讓丹藥房配制的淬骨丸也煉制成功,用了一個月給胡德祿淬骨,最終成功。

谷雨櫻桃落,熏風柳帶斜。

陳淮生正式閉關入修行。

照理說區區煉氣二重,還談不上閉關入定,但是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何況陳淮生一年多時間里從入道到煉氣成功再到煉氣二重,雖然二十歲之齡入道一直為人詬病,但是仍然為其博得了一些認同。

還是那句話,天才在任何時候都是有特權的,陳淮生是不是天才,現在還不得而知,但是他只要展露出一些苗頭,都值得。

吳天恩直接為其在小焰峰東側十里地處選了一處閉關所在。

一處崖壁上的的凹陷洞窟,可避雨,但不擋風,卻能一覽崖下蒼茫山色。

存夠了足量的獸肉、菌菇、玉麥,以及丹藥、靈泉水,另外還有冰花粉、太陰白芝這一類的輔助靈植。

盤腿而坐,望著落日西下的余暉,陳淮生平復心境,晉入冥想。

亥初,自然醒來,皎月如輪,蟾宮隱隱。

虎靈初動,仰食月華,縱躍奔行,氣河傾山,一泄泱泱。

辰初,再度醒來,旭日噴薄,其道大光。

猿搏而起,迎陽而立,舒經展絡,恣意汪洋。

日復一日。

月復一月。

小焰峰這邊似乎徹底隔絕了自己與外界的來往和消息。

先前陳淮生還有些記掛胡德祿和袁文博、佟童以及方寶旒、寇箐他們,還有九哥和已經入門九蓮宗的小七,偶爾也還要想起宣尺媚和晏紫,但到后來,這種牽掛和記憶越發模糊,進而淡忘。

除了每月初固定有人送入一些玉麥嘉禾和獸肉,陳淮生再無見過其他人。

當他在山壁上畫的“正”字達到第三十二個時,那一日晨間,氣脈潤長,經絡舒張,陡然間,猿靈奔行如電,剎那突破百會,迅即直返神闕,沉落丹海。

恍惚間全身虛浮而起,離地三尺冉冉,恍如羽毛凌空,意之所至,覺之所感,無所不在。

煉氣三重,功到自然成。

站起身來,陳淮生仰望著那已然中天紅日,似乎連陽光都沒有那么強烈了。

碧空如洗,幾朵白云,風停云止,時空仿佛在這一刻都靜默下來了。

默默感受著這煉氣三重和煉氣二重的差別,似乎身體更輕了一些,骨骼輕靈,經絡順滑,目視更遠。

揮手一拳,陰冥箭第三重陡然勃發,三丈開外的洞璧上,石裂霜寒,直入三尺。

苦修半載陰冥箭第三重,始終不得成,但沒想到煉氣三重頓開,陰冥箭第三重就不期而至。

雙手微拱,雙臂一掄,天羅法盾徐徐展開,鱗狀波紋層疊畢現,已然初現氣象。

心中一喜,陰冥箭當是預料之中,但是這天羅法盾一直是他最覺得棘手的。

從煉氣一重到煉氣二重,天羅法盾的修煉始終沒有多大的進展,但是這三重一成,天羅法盾竟然也有了幾分氣象了。

不過陳淮生也知道天羅法盾不比陰冥箭和合氣連擊斬,其厚度要深得多。

或許陰冥箭能一路上升到五重,合氣連擊斬就只能到四重,而天羅法盾甚至可以到九重。

也就是說,哪怕是自己修行至煉氣巔峰,這天羅法盾亦能一直陪伴,發揮作用。

走到洞口,輕盈一躍,足尖在崖壁連點,十余丈的山崖對他來說已經如履平地,星飛電射,杳如流芒。

緩緩留步,陳淮生竟然有些猶豫了。

煉氣三重,五月即成,自己似乎就有些忘乎所以了。

自己是該出關了么?

就是為了煉氣三重?

煉氣三重,出去又能如何?

在袁文博和佟童面前炫耀一番,自恃比肩?

誰知道這半年里袁文博和佟童又有沒有進境?

但不管人家如何,自己該是考慮自己才是,又何必去關注別人,自己需要戰勝的是自己,是時間。

站定,陳淮生仰望著谷口。

淡淡的云霧似乎遮住了自己的去路,只要走出去,便是一片燦爛,但是現在真的要走出去么?

良久,陳淮生最后看了一眼,堅定地轉身,重新邁步。

既來之,則安之,谷外并無大事,又何必自擾?

徐徐放下心思,陳淮生悠然走回崖壁,望去,舉手探指。

手指觸及那最后一個還差一筆的“正”字一旁,鐵畫銀鉤,一道豎線劃下,將前面三十二個“正’字隔開,然后重新在后邊劃下一橫。

一切重頭再來。

秋去冬來。

雪盡不歸年,天地玉壺中。

一具白色雪雕靜靜地佇立在谷底,漸漸積雪越來越厚,最終湮沒無跡。

陳淮生心中一片清涼,方圓十丈之內冰雪帶來的陰寒都汩汩吸入體中,漸漸在地下形成一個巨大的空洞。

濃郁強勁地陰輪宛如雪球一般在經脈中滾動,膨脹起來的虎形在滾動中不斷地吸納,凝結,收固,反哺,……

整個谷底的雪原似乎搖搖欲墜,慢慢坍塌下來,從方圓三丈到十丈,再到三十丈。

當陳淮生醒來的時候,只感覺金光耀眼,早已是朝霞滿天。

周而復始。

陰極陽生,陽極陰生。

每每子正午正,便是虎猿易位,攻守易勢之時,陰陽合和,天地交泰,卻見那陰陽魚如魚得水,在丹海中鼓蕩氤氳,越發凝實。

陳淮生發現自己坐忘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甚至三日都不飲一滴水,不食一粒粟,但一旦醒來,便是美美飽餐一頓,比三日所食吃得更多。

從三日到七日,陳淮生只感覺自己整個身體經脈骨骼,靈力靈息,從膨脹到濃縮,從舒放到緊致,從洶涌到平靜,不斷地重復著這個過程。

到后來他已經沒有時間去劃“正”字,只能在心間默記,再到后來,就徹底忘卻了這一切。

當陳淮生再度走到崖壁洞口時,已經又是一片層林盡染。

草木半黃落,凌崖翠微深。

在洞口佇立半晌,冷熱之意交替互感,百會天頂白霧升騰,足底涌泉寒霜透地。

陳淮生只感覺全身上下靈力汩汩而動,虎猿相搏之勢將陰陽魚催發猶如釜中游魚,疾馳如梭。

走出兩步,頭頂霧氣更濃,足下卻是寒霜覆地,一種前所未有的空靈曠達,壯闊遼遠感,盈然于胸。

陳淮生猛然一驚,難道……

這么快?

可能么?

恍惚間,他已經記不清從煉氣三重已經是多久了,但這無數個日起月落,草木黃綠,都幻化成了一幕幕,從心間掠過。

無論如何,他都要搏這一搏,哪怕他并沒有準備燕草丹,也沒有足夠的其他靈材靈藥,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要試一試,沒有這些輔佐之物,就憑著這點滴頓悟妙感,能不能水滴石穿,蹉跎江海,出入云霄。

步入洞中,將三枚太陰白芝吞下,然后又服下五顆佐元丹,陰涼、燥熱,交替襲來,此時的他反而定靜了。

五心向天,吐氣如蘭,瞑目如睡,定思不悔。

升騰的氣焰與翻滾的涼意席卷交融在一起,很快就將陳淮生身體肌膚每一處覆蓋,霜霧與焰光交織滲透,形成一道瑰麗奇景。

宛如一具九天佛陀,七色異光縈繞而動,斑斑垢液從七竅汩汩溢出。

劇烈的刺痛從經脈骨骼地每一處釋放出來,猶如千萬顆針芒刺入自己每一處經絡,又好似萬千火頭灼燒在血肉最深處。

他從未感受到如此劇痛,痛徹骨髓的痛。

他死死地強壓住不受控制的躁動,牙齒咯嘣碎裂,也不知道斷裂了幾顆。

腥味、臭味、酸味從鼻腔喉嚨涌出,……

只守那靈臺一點清明,陳淮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動,靈力澎湃此時已經到了極致,整個身體猶如進入了一個虛空狀態。

陰陽魚在靈識內觀中似乎被壓縮到了極致,變得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大小,而受到擠壓的虎猿環抱在了一起,難以分開。

靈力混沌,彌漫全身,猶如汪洋,淹沒了一切,……

陳淮生時而清醒,時而迷茫,時而似睡非睡,時而如臨夢境,入此世的點滴分毫,都在腦海中起起伏伏。

宣尺媚的酒窩,虞弦纖的蜂腰,晏紫的禁欲系高冷姣靨,寇箐的妙眸烏瞳,佟童的長腿翹臀,方寶旒的裸背豪乳,甚至還有于鳳謙的紅痣一點,竟然都一個不落地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靈臺一點清明竟然沒被劇痛湮沒,卻差點兒被這些個莫名其妙卻記憶深刻的東西給侵蝕。

陳淮生苦苦支撐。

身體終于開始冷卻,膨脹消失,四面八方的擠壓感慢慢襲來,幾乎要將陳淮生體內的一切擠出。

經絡血脈,骨骼肌膚,似乎都在不斷適應著這種膨脹和擠壓轉換的狀態。

當陳淮生終于擺脫了這種似睡非睡的混沌狀態時,他發現自己竟然虛脫得站不起來了。

溫潤的靈力猶如潺潺溪流,自由自在地在經脈中流淌,陰陽魚浸潤其中,安然祥和。

仰起頭,將最后一口濁氣吐出,仿佛鼻孔在這一刻放大了許多,好如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豁然敞開,沐浴在靈氣之中。

終于站起身來,骨骼一連串綿密地噼啪聲,經脈變得更加綿長舒柔,靈識尋處,靈根新發!

靈根竟然新發了?!

轟然間,漫卷地靈力彌漫全身,讓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空而立。

這是煉氣中段地明顯標志。

煉氣四重?!

自己竟然成功了?

煉氣四重成功,步入煉氣中段,更讓陳淮生感到振奮的是,靈根新發,意味著自己的靈根竟然可以成長!

一時間,陳淮生忍不住心生睥睨,千言萬語化為俗不可耐的一句話。

靈根在手,天下我有!

題目寫錯了,煉氣四重寫成筑基四重了,望諒,可改題目還只能責編改,我改不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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