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眠

001 他喃喃,不是C君

“售煙的人是在二十二點整進的酒吧,關門前他一直在賣煙,沒時間殺人。”監控視頻前,身穿黑色帽衫的年輕男子坐在寬大的椅子上,兩條大長腿曲起腳踩椅面。

是段畫面被破壞了的監控,上面只顯示了時間,將音頻推大隱約能聽到勁爆的音樂和男男女女的歡呼聲。年輕男子戴了一只耳機,左手執筆,紙上標識著密密麻麻復雜符號,手側是副黑框眼鏡。

身邊人剛要開口,被站在另一側的陳葉洲示意噤聲。

年輕男子沒受干擾,監控里的聲音入耳。“現場樂隊5人,休息期間有四人沒離開現場,他們……”執筆的手將進度條往后退了數秒,仔細聽了聽,“分別開了酒瓶,在喝酒聊天,沒有貝斯手,他離開了。”

進度條繼續,男子用筆在紙上標記了一下,他的手骨節分明,指骨修長白皙。

“樂隊休息了十分鐘,貝斯手回來開了酒瓶。”他看了一眼時間,“酒跟他們不一樣,是氣泡酒,沒跟他們交流,在調弦。”

如果不是時間分秒在走,眼前的黑屏在旁人眼里就跟靜止了似的,至于年輕男子說的那些聲音細節,落進陳葉洲耳朵里就只有咚咚的鼓點聲和吵鬧的背景音樂。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年輕男子沒再開口,偶爾會在紙上做標記,其中有三處時間點被他劃了重點,一處是樂隊休息的時間,一處是樂隊休息后開始表演的時間,最后一處是樂隊表演結束后的一段時間。

監控直到放完,男子放下耳機,“再回來的那人不是貝斯手,他掃弦的手法跟之前的不一樣,我猜想死者極有可能是在休息時間被殺,是兇手有意混淆視線。”

陳葉洲看了一眼手下。

兩分鐘后,手下帶人拎進來二十來瓶酒,一字排開擺在桌上,不同品牌不同種類,都是酒吧當晚賣的。

瓶蓋一個個被打開的時候,年輕男子就拄臉坐那聽,目光直直的。等開完最后一瓶,他伸手去指,“第三個牌子,德黑啤,鍵盤和鼓手在喝,第十,小麥白,吉他和主唱在喝,這里沒有貝斯手喝的那瓶酒。”

陳葉洲瞇眼,自己帶酒?

年輕男子伸手,很帶骨感的手指在紙上第三處標識上敲了敲,“貝斯被他擦干凈了,你們應該少了一組指紋,在這個時間段那人離開,拎走酒瓶,因為瓶子打在他衣服的金屬扣上。從后門出的話……”

他抬眼看陳葉洲,“后門通深巷嗎?應該有垃圾桶吧?”

陳葉洲目光一亮。

手下問年輕男子,“從后門離開也能聽出來?”

男子起身,拿起黑框眼鏡戴上,“跟聽覺無關,不是有目擊者嗎?”

等男子離開后,手下瞧著紙上密密麻麻的標識,不解問,“陳隊,這上頭畫的到底是什么?”

陳葉洲手持著紙,打量,“應該是聲道,你可以數數看他畫了多少條聲道。”

手下數完說,“310條聲道。”

“他又用兩種不同的音符區分了聲道,你數數。”

手下又去數,“用小豆芽符號標識出來的聲道有180個,帶小辮子的小豆芽標識出來的有130個。”

懂音樂和不懂音樂的區別。

陳葉洲笑,“你再看看我們摸查的酒吧人數。”

手下一看,“晚十點到關門前酒吧人數為310人。”

“男女人數呢?”

“男180,女130。”手下說完愕然,又去看那張紙。

陳葉洲指著上面的標識說,“除了男女符號外,這上頭還有不少其他符號,我相信都能跟咱們查的信息對得上,比方說服務員幾名,調酒師幾名,這期間來了多少顧客又走了多少顧客。”

“這都是……聽出來的?徐隊,這人什么來頭?”

“陸南深,天才音樂家,天賦極高的指揮家。別看他年輕,三年前就有了自己的交響樂團,但在一次演出中樂手離奇身亡,樂團解散。據說他的聽覺十分了得,今天來看名不虛傳。另外,他還有個身份,”陳葉洲放下手里的標識紙,目光深遠,“陸門的小公子,也是十一年前D22重大綁架案的受害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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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南深走出警局時下了雪,不小,沸沸揚揚得熱鬧了暗沉的天際。他下了臺階,雪落在了他肩上,路燈拖遠了他的影子,修長挺拔。

陡然有煙花燃亮了夜空,他抬眼去看,下巴鋒利的弧線被路燈映得清晰,眸深又岑冷。這個城市還真應景,冬至又下了雪,頭頂炸開的煙花是為了慶祝?

他沒在雪中多逗留,將身后的兜帽往頭上一蓋繼續前行。

也不知道誰又放了煙花,許是角度不對,一簇火光驀地竄遠,從陸南深的背后直沖而來。他沒回頭,腳步沒停,頭稍稍一偏,那火光擦著他的耳廓方向就過去了。

身后有驚呼聲,陸南深懶得理會,從兜里掏出耳機戴上。

他喃喃,不是C君,不是C君……

有人在冒充C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