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樂的話,讓甄有為冷靜了下來,面對眼前這個正義與邪惡、直誠與狡詐、磊落與卑瑣同體的年輕人,他不得不多想想。
“甄隊,有關甄小珍的信息,我說得具體不?對不?”馬小樂笑道,“不具體也就這么多了,但也足夠,你覺得呢?”
“可惡!”甄有為壓著怒火,低沉地說道:“實在是太可惡了!”
“有人逼著我高尚,也有人卻逼得我無恥。”馬小樂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冷下臉來,“你剛才罵我了,但我保持沉默,因為那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堅勇守護,值得尊重,我敬佩你還有做個父親的樣子,所以我沉默。”
甄有為再次看著馬小樂冷漠無比的臉,開始從內心里感覺到真是惹不起他,既然惹不起,就得有話好好說。“你剛才說,市長級的女人,也睡過了?”他的口氣變得緩和起來。
這個是信號。
馬小樂當然能抓住這樣的信息。
“甄隊,你還懷疑我和方市長的關系?”馬小樂一笑,“那你對小弟的能力有點低估了,你也不想想,我憑啥得到如此器重?咱市里這么多人,還就是我長了六個指頭,比人家多一撓?其實那還不是抄了近路!不過有些事得講究個度,我現在還不會過分地向方市長提啥要求,做人嘛,要有個數,一定得張弛有度,不能頂著一股傻勁兒地朝前沖,那樣到最后就是頭破血流死路一條,所以,要善于給別人留個余地,那個余地,也就是自己進步的空間。”
“你跟我講大道理,我聽不進去。”甄有為道,“我就關心最直接的,既然你跟方市長確有那么個關系,那我這個副局不就是鐵板釘釘了么!”
“那還用說!”馬小樂道,“要不之前我向你承諾啥?但我也說了,做事得有個數,不能急吼吼地要方市長現在就解決吧?所以我也沒給你個時間表,你看你就等不及了,非要抓著祁愿那案子的縹緲之機。難道你就沒想過,就算你把案子給圓滿地解決了,就一定能當上副局長?公安局有關系的人多了去,有些關系還不在市里呢,你憑啥跟人家爭?甄隊,你那么老道的一個人,咋就一時糊涂了呢?真以為靠業務本事就能出人頭地?關系社會,講的就是社會關系,真才實學,很多時候只是個輔助!”
馬小樂也不管對錯,逮著就一頓猛說,一來可以緩解剛才和甄有為已經關系破裂的緊張氛圍,二來慢慢引出他確保甄有為提副局的事情。
“我也沒說要靠實干來換取提拔,只是增加點砝碼而已。”甄有為道,“要不你說我憑哪方面冒個小頭?”
“我啊!”馬小樂道,“甄隊你這記性真的不行了,剛才還說呢,我早就對你說了,會幫你提個副局,現在重申,保證辦到!而且,時間方面提前,這個我慢慢跟方市長說說,枕邊吹風,兩遍就中!”
“好吧,那就全拜托給你了,可別讓我失望吶。”甄有為神態自然,仿佛剛才根本就沒和馬小樂有過爭吵。
“你都不讓我失望了,我還能讓你失望?”馬小樂笑道,“甄隊,這點你還不了解我?”
“那是,那是。”甄有為點著頭,遞了支煙給馬小樂。
馬小樂及時伸出打火機,為甄有為點著火,“甄隊,剛才我說錯了一句話,現在得糾正一下。”
甄有為一愣神,“哪句?”
“剛才我說,你想抓住破祁愿那個案子的機會,是吧?”馬小樂脖子一仰,呵呵一笑,“祁愿那事能叫案子?自己喝醉了栽進水池里,連跌帶悶的弄個半死,那哪能叫啥案子呢,純粹就是個意外!”
甄有為聽了,嘿嘿一笑。
“甄隊,你別只是笑,你說我講的是不是事實?”馬小樂道,“那是不是個意外?你得給我個回答吶!”
“這個也不能百分百保證,但是我會朝意外上靠。”甄有為道,“你知道,祁愿那邊的關系不弱,他們一旦發現了可疑之處,會輕易消停?”
“甄隊,你這人不實誠的地方就是太會給自己留余地。”馬小樂道,“這方面的事,我不相信你甄隊,那我還相信誰?”
“這樣吧,如果意外不成,我盡量把偵破范圍擴大。”甄有為道,“祁愿這幾年結怨不少,到時一并挖出來,慢慢理會,拖著拖著估計也就懸了。”
“懸案也好!”馬小樂道,“甄隊,只要別牽著我那兄弟就行。”
回到話題上,甄有為頓了一下。
馬小樂知道,剛才的決裂,陰影很重,必須給柔和一下。“甄隊,憑咱們的關系,有些話還是要跟你說說,說開了,心里會透亮些!”他笑了笑,道:“剛才,我的話可能對你很不敬重,或者說深深刺傷了你,你那小心臟滴血了沒?”
“呵呵。”甄有為搖搖頭,“不管咋說,我還真是佩服你,惹不起你!”
“你說這些,可就讓我難受了。”馬小樂道,“我跟你這么說吧,你可能會釋懷些。就是說,假如因某件事情,也是關系到你和我的那位兄弟,如果那位兄弟要為自己謀個福利而對你做出些不利的事情,那我肯定也不會讓步,也會和他死磕,直到讓你好過!這是啥?這就情義!還有,就是同情弱者,大家都是朋友,相互間有直接或間接的交觸矛盾時,作為調和的一方,自然會偏向些處于弱勢的朋友。甄隊,我這么說,你能理解么?”
甄有為很認真地看著馬小樂,“老弟,你說的要是真話,我一點都不計較咱們剛才的針鋒相對!我釋懷,真的釋懷!”
聽甄有為這么說,馬小樂抬抬手拍拍他肩膀,“還有更釋懷的呢!”說完,仰頭大笑。
“更釋懷?”甄有為再次皺起眉頭,“老弟,你還能整出啥花樣來?”
“我說的最釋懷的,也就是你最不釋懷的。”馬小樂笑道,“就是有關你女兒甄小珍的事。”
甄有為一聽,抿嘴點了點頭,“不錯,我視小珍絕對是如掌上明珠,所以剛才你提到她,還說得那么詳細,我有些失去理智。”
“我不也表示理解了么!”馬小樂呵呵一笑,“你以為我早就有預謀,摸清了她的底細,以便關鍵時刻治倒你?”
甄有為看著馬小樂,沒說話。
“你真覺得我那么卑鄙?”馬小樂很認真地說道,“甄隊,你要那么認為,那是你的事。實話說吧,我之所以知道那么多,是為了送她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甄有為稍稍一愣。
“上次找你不著,你不是去你女兒那邊給她過生日了么,后來啊,我覺得憑你我這關系,咋說也得表示表示。”馬小樂笑道,“所以了解到你女兒所在的大學之后,就安排金柱過去,悄悄打聽到甄小珍的詳細情況,又根據興趣愛好,以你朋友的名義,匿名送了她生日禮物。禮物一般化,一副羽毛球拍,碳鋼架,熟牛皮筋線,拍柄上還有幾顆鉆呢。”
“哦!怪不得!”甄有為道,“小珍是打過電話給我,說我的朋友送了她一副羽毛球拍,很值錢,原來是你的主意!”
“那值啥錢吶。”馬小樂道,“還不過五位數呢。”
“你看你,真是太客氣了。”甄有為道,“不過也是有心人,我帶小珍謝謝了,我本人也謝謝你。”
“生分了不是!”馬小樂笑道,“剛才被你弄得,實在是沒招了,我才故意整出那么一段話來,差點把你給氣暈過去,嘿嘿,甄隊,可別忘心里去吶!”
“你這小子,壞的頭頂生瘡腳底冒膿吶!”甄有為搖頭嘆笑。
“誒喲,甄隊,你說出這話來也夠損的,你的意思是,我整個人不就壞透了么!”馬小樂哈哈大笑。
一笑泯恩仇。
甄有為離去的時候很高興,也許是裝的,像他那種不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對馬小樂的那番說辭也許并不相信,當然,也許相信,人,有些時候很奇怪,難以捉摸。
“馬大,你太牛比了!”金柱一直坐在車子里,馬小樂交待過不許出來,但他始終做好沖出去的準備。
“我牛比啥?”
“我太崇拜你了!”金柱的眼神無比虔誠,“抬頭死驢來,你說著說著,就能讓人給牽走!”
“操!”馬小樂歪頭一笑,“你也幽默了?”
“幽默的人是智慧的,我要學做聰明人。”金柱嘿嘿一笑,“其實我本來也不笨,粗中帶細嘛。”
“嗯,是粗中帶細。”馬小樂道,“這點不假,對自己的評價相當中肯,甄小珍那事辦得妥當,就是個例證。”
“噯,馬大,提到甄小珍,我倒想問問你。”金柱道,“你剛才說得到底是真是假?”
“啥啊?”
“就是你說甄小珍詳細資料的時候,威脅說,她外出有危險。”金柱道,“后來又說是隨便提的,是臨時想出來說的,到底哪是真哪是假?”
“這下可難倒我了。”馬小樂呵呵一笑,“金柱,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啊,自己也不知道哪是真的、哪是假的,可能這一切,要取決于甄有為吧。”
“哦,明白!”金柱一本正經地點著頭道,“見機行事!”
“行啊,金柱,現在這詞整的,像個文化單位出來的人!”馬小樂獎賞性地丟了支煙給金柱。
“馬大,你可別夸我是文化單位出來的。”金柱憨憨地笑道,“人們不都說么,文化單位沒文化,衛生部門不衛生,正義兩院還變爭議呢。”讀文學duwenxue如果您中途有事離開,請按CTRLD鍵保存當前頁面至收藏夾,以便以后接著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