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消失之后

第17章 你要懂事些

年松玉有些倨傲:“賀大人可知天穹以南的無盡海?一年四季颶風不斷,暗流洶涌,又有海怪縱橫,也說是活人禁入的海域。我曾奉王命南下,兩次進出無盡海,同樣全身而退。”這幾個鄉下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賀靈川咳了一聲:“你進出無盡海,總有向導吧?”

“自然有的。”

“可是在每年九月到來年二三月,有時要到四月,盤龍沙漠根本沒有向導。沒人敢去!”賀靈川看著自己老爹,“過去五十年間,這片沙漠至少吞下四千條人命,這還是苦主報案計得,真實數目不可考。而到了沙漠真正發威時,你可知有多少人能活著回來?”

“一個!”他豎起一根手指,“五十年里就這么一個,并且人已經瘋了。據薩滿診斷,他丟了一魂一魄,這輩子都不可能恢復神智了。”

孫東孚眼皮微掀,國師氣度自出,“大司馬已經派人尋一件東西。只要找到它,我們進出盤龍沙漠或許就安全了。再說,我也會盡力護隊伍周全。”

賀淳華暗中冷笑。繞了恁大一圈,終于圖窮匕現了吧?不過他表面還很驚訝:“那是何物?”

大司馬派人來找什么東西,才害他兒子落崖?

“是鐘勝光留下來的遺物。憑它進出盤龍沙漠,守住廢墟的怨靈很可能允許我們通行。”年松玉道,“大司馬尋得的蛛絲馬跡,都指向紅崖路上的沙豹一族。賀大人可知,鐘勝光昔年靈寵就是一頭沙豹?”

“不錯,似曾耳聞。”

“如今它的后代與族人都在盤龍沙漠,我們找去詢問,還發生一點小沖突。”年松玉輕描淡寫,“有幾頭沙豹離開了,我們花了四五十天挨個兒找,后來發現有一頭或許已經進入黑水城。”

賀靈川笑了:“簡單,那滿城招貼尋豹啟示就好。黑水城么,妖怪滿地走。”

孫孚東向賀淳華道:“那就要借郡守之力。時間寶貴,臥陵關之戰刻不容緩。我們說話這會兒工夫,那片戰場又不知收割多少人命。只有盡快尋到大方壺,才能了結這般不義之戰。”

賀淳華想了想:“假使尋到信物,我會派出最好的向導,為你們指路。”

“光我們這二十來人可不夠,至少得有一支軍隊。”年松玉有些不滿,“盤龍廢墟是至邪之地,只有國之氣運可以鎮壓!”

那么少說要二百人,并且帶隊的武將還得佩戴社稷令,否則怎么能調動氣運護體?

賀淳華面露難色,這種擺明了送死的活計,得是心多大的將領才敢接手?

孫孚東見狀即道:“有句話不當講,不過當年賀大人能從酬神案中全身而退,貶至千松郡這一路上又是盤纏足備、有人打點,后面兩次破格提擢,未嘗沒有大司馬數次游說之功。”

被發配邊疆的罪犯,臉上要刻字涂墨,并且在不毛之地勞作十年以上。賀淳華雖然不是這種倒霉蛋,但從國都到黑水城何止千里?他當時不過是十一歲的孩子,還死一戶口本,若沒人從旁照應,給他送盤纏,給押送的官差遞夠好處,這一路上的艱難坎坷輕易就能要了賀淳華的命。

流放之路上的冤魂不計其數,多他一個也不多。

更不用說后面立功升官、破格提擢,固然是賀淳華自己爭氣,可是朝中無人就難得天子注視。

酒香不怕巷子深?呵,一派胡謅。

上頭有貴人說情,這一點賀淳華也猜到了,可從前沒料到是大司馬。

孫孚東接著又道:“取大方壺、奪臥陵關,這是天大功勞。我王親口諭令,此行有功者官升一級。”

賀淳華沉默一會兒,終于道:“下官這就布置人手,孫國師和年都尉請先移駕別館。晚些我們在松鶴樓為兩位接風洗塵。”

目的達到,兩人也是欣然站起,由賀家父子送到正大門外,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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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兩人背影消失在街角,賀靈川問父親:“真要派人跟去盤龍沙漠?”

賀淳華不語,看起來心事重重。他手頭還有郡務要處理,交代兒子一句:“此事不要說與夫人知曉”,就匆匆離開。

賀靈川走回府中,賀越正陪著母親往外走,在花園里遇到了兄長。

應夫人問大兒子:“客人什么來頭?”

賀靈川正色道:“國師和潯州牧次子,找爹商量機密要務!”

“國師?”應夫人一怔,“什么國師?”

“是哪位國師才對。”賀靈川糾正她,“是孫孚東孫國師,不遠千里從都城趕來。”

那是一等一的大人物,王侯也要奉為座上賓。應夫人很驚訝,卻沒再深究,只問賀靈川,“是好事還是壞事?”

既是“機要”,她這婦人就不好隨便亂問。賀淳華平時料理郡務,應夫人也從不指手劃腳。

“好壞摻半。”賀靈川很嚴肅,“只看老爹怎么處理了。”

應夫人眼珠子轉了轉:“為什么叫你同去?”

事關機要,丈夫應該叫上更穩妥的小兒子才對。

“我也牽涉其中。”賀靈川臉色微沉,“娘親這是什么意思,老爹有事不該叫我?”

心里又有點煩了。

“你也牽涉其中?”應夫人上下打量著他,“該不是你又捅了簍子?”

“您就這么看我?”賀靈川也板起了臉,“只會惹禍?”

不過這回應夫人好像說中了。

應紅嬋語氣緩和下來,諄諄勸告:“靈川,伱長大了,要再懂事些、穩重些,才好為父分憂。”

她往大門方向看了一眼:“我去門外分發食物,你們哥兒倆聊聊罷。”

她由婢女扶著走了,賀越卻留了下來。

“大哥,我們喝點茶?”

賀靈川會意,跟他走去偏廳。

才邁開兩步,賀越就對他道:“母親心直口快,沒有惡意,你別放心上。”

“你娘也是我娘,用得著你來安慰我?”賀靈川斜眼看他,“她煩我煩得要命,疼你疼得像寶,從我們小時候就是這樣。喂,你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