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生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幫張大輝湊足四千萬的貸款,張大輝催得很緊,而易立宏似乎并沒盡全力去爭取,雖然他答應得蠻好。
不過張云生也理解易立宏的心思,畢竟是幫別人做嫁衣,等黃縣縣委這邊的工作基本布置下去后,他就把幾個銀行的行長分別約到家里,親自做工作。如果說四千萬全部從一個銀行貸,幾乎是不可能的,誰個當行長的也不愿意把身家性命搭上去!但要分別從幾個銀行貸款,那也就有了商量的余地。
那些個行長都是人精,他們都相信張云生敢貸款就一定能收回,鴻發公司雖然沒有相應的資產做抵押,但張云生抬出了縣政府,讓政府去做貸款擔保方,所以幾個行長紛紛保證,只要黃縣人民政府提供的貸款擔保意向書和一些相關貸款資料一到位,就給鴻發公司貸款。
張云生知道讓政府為鴻發做擔保方,李學之肯定不會同意,只能瞞著李學之秘密進行,他找來了胡長新。
胡產新得知要瞞著李學之,不禁犯難地說:“張書記,政府擔保倒沒什么大問題,可如果瞞著縣長,我私自去搞,成了什么都好說,萬一出了點差錯,那我麻煩就大了!”
張云生笑著說:“胡老弟,我不妨給你透個底,這事是魏民介紹的,大輝也考察清楚了,確實是賺錢的買賣。我們先不說其他,魏民這次投資是六千萬,我們才四千萬,大頭在魏民那邊,如果不是鐵定賺,他魏民敢這么往死里丟錢呀?而且貸款周期也不長,最多也就三兩月的事。我之所以不想讓李學之知道,主要是那人太古板,什么事都要講個原則呀、政策的!我懶得跟他羅嗦。但你胡老弟就不同了,我可把你當自家兄弟,什么都沒瞞你喲。再說你也是鴻法公司的大股東呀,鴻發贏利了,不就是你老弟進錢么?”
胡長新心里是清楚的,到黃縣兩個月,從鴻發公司就分到了四萬的紅利,如果光靠工資,猴年馬月才有四萬喲,心里砰然欲動,可還是有點不放心。
張云生哈哈一笑說:“老弟,別再猶豫了,如果這次成了,鴻發至少要賺上三百萬,不管是按勞分配還是按股分配,你都可以得個五萬、八萬的,咱這錢可是合法收入喲!我曉得你在黃縣不過是過個渡而已,真正到了句江區,在市委的眼皮子底下,只怕就沒這么好的事嘍。不就是出個意向書嗎?你堂堂常務副縣長,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胡長新也是利欲熏心,牙一咬說:“既然張書記這么信任我,我也就沒什么多話講了,只是這次鴻發公司能賺三百萬,能不能多分點紅利給我呢?”
張云生說:“老弟呀,不是我小氣,你想想,從幾家銀行去貸款,要打點的地方多了去了,只說這幾個行長就不是一個小數目。但你老弟不是別人,我替大輝當了這個家,事成分你十萬元紅利,怎么樣?”
胡長新高興地說:“一言為定!今天我就請張書記喝酒,預祝我們成功!”
果不其然,胡長新原就是政府辦公室主任,熟知操作程序與過程,不出三天,他勾結政府辦盧主任就成功地瞞過了縣政府其他領導干部,為鴻法公司貸款事宜向幾家銀行提供了貸款擔保意向書及證明文件等貸款資料,不久四千萬貸款就進了鴻發公司的帳戶。
再說李學之和萬青山,李學之雖然氣憤至極,但還是耐住火氣問道:“青山,這可是重大經濟案件了,你掌握的情況證據確鑿嗎?”
萬青山神情凝重地說:“雖然只是進行錄了口供,但案件的嚴重性已經很清楚了,我認為可以根據幾個嫌疑人的口供立案,聯合紀委、政法委、審計部門再深查深挖!目前還處于保密狀態,真正要全面展開,還得你們縣委領導下決心同意我們公安局行動啊。現在牽涉的縣委副書記王端陽,要動他就非得與縣委通氣的。”
李學之堅定地說:“我是絕對支持公安局的,你先把情況跟張書記匯報,如果他動最好,他想壓,就不會召開書記會,那時我再動!”
萬青山呵呵一笑說:“我相信張云生是不敢壓的!涉及金額高達二千多萬的案子,他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壓,還得乖乖上報市委哩!”
李學之余怒未消,說:“我說怎么去年派出的調查組一無所獲呢,原來是不敢揭蓋子!共產黨的事就怕認真,認真起來就沒有辦不好的。我就奇怪了,既然政府官員只涉及到了王端陽和韓愛國,那么他們為什么要阻礙調查呢?難道還有其他人也在害怕?”
萬青山正要說話,門外三皮老婆說:“各位都等急了吧?菜開始上了,請問喝點什么酒呀?”
李學之高興地說:“去弄兩瓶劍南春來,今天我請客,算是犒勞各位了!菜都是普通家常菜,但味道卻是好極了。”
萬青山沖兩小伙子說:“我說你們今天少喝幾口,回去還得整材料呢!”
小陸急了:“萬局,我們倆少喝點,那李縣長的酒怎么喝得完呢?”
李學之呵呵一笑說:“我反正是叫足了酒的,我的人情到了,不關我的事嘍。”
萬青山敲了小陸的頭一下,說:“你個臭小子,別給我丟臉了,好象我虧待了你們似的。”
小夏說:“萬局,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陸愛吵吵,他能喝個三兩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哈哈!”
萬青山笑著說:“今天李縣長叫了兩瓶酒,可因為還有任務,就只喝一瓶,另一瓶就寄在這里,等案子全面告破時,我們再喝!”
菜上齊了,酒也開了,李學之對三皮老婆說:“今天我有些事跟朋友們聊,就請三皮莫來了,好吧?”
三皮老婆笑笑答應著出去了,順手把門關上。
酒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基本消滅,萬青山用紙巾擦擦嘴說:“學之呀,我今天事先把情況告訴你,主要也是因為我不知道黃縣縣委這些人中間有多少涉及其中,心里沒底。”
李學之說:“確實要慎重行事。其實這些人犯罪手段真的不高明,簡直說就是些笨人,可他們不僅讓企業損失了巨額資金,還把我們的領導干部腐蝕拉下了水。青山,你說如果剛一出現這樣的情況就及時制止,那會成現在這樣呢?我們的監督力度不夠、法制意識不夠啊!”
萬青山長噓了一口氣,說:“我從警十五年,案子偵破了不少,大凡經濟案件,其實都是缺乏有效的管理機制、監督機制造成的,現在全都是一把手負責制,一把手權力太大了,沒人管沒人制約,才會出現目前普遍的現象。你就說這水泥廠的事吧,上下勾結、瞞天過海,這么拙劣的手段居然沒引起領導們的注意,不能不說某些領導干部在瀆職呀。要不我直接把情況匯報到省公安廳,也許會更快更好的解決問題。”
李學之沉思了,半晌才說:“青山,難道黃縣縣委這么讓你沒信心?其實我們的黨是英明的,只是某些黨員干部不潔身自好。你是黨員、也是干部,就要從自己做起,從最基本的遵守紀律做起,什么事也要講原則按規章,不能特事特辦!”
萬青山想了想,說:“李縣長,我明白了,我會按照組織程序工作的!我到黃縣時間不長,聽不少人敬佩地說你黨性強、原則性強。也有人諷刺你辦事呆板、不會圓通。我今天這種想法真的錯了,什么都要從自己做起!那好,我們把材料整理完畢后,就按照程序來辦!”
第二天上午,萬青山去了縣委樓,進了張云生的辦公室,張云生正準備下鄉鎮,見了萬青山,很客氣地招呼他坐下說:“青山啊,我今天要跑幾個鄉鎮,時間很緊,有什么事快說啊!”
萬青山說:“張書記,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匯報,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
張云生一楞說:“青山,難不成出了大案?”
萬青山說:“事實確實如此。”他從手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遞給了張云生說:“張書記,這是我上任后經辦的第一件經濟案,不但涉及巨額資金,也涉及到了我們縣委的一位副書記,還有位副處級干部。事關重大,還請縣委引起高度重視。”
張云生一目十行地看完材料,臉色變得難看以極,他默默地把材料放在桌上,點燃一支煙,狠狠地吸著,半晌才說:“萬局長,你們公安局有這么大地行動,縣委怎么事前毫不知情呀?”
萬青山笑了笑說:“當初我到局里上任,馬上就著手處理積壓案件,正巧有這么個調查任務,就派了幾個同志去摸摸情況,沒想到就摸出了條大魚。本想馬上跟縣委反映,可當時又是換屆又是春節的,我眼瞅著領導們都忙,而且也沒什么重大突破,就沒跟張書記通報情況。”
張云生插口道:“現在情況有了重大突破了,才想起跟縣委匯報?”
萬青山也插口道:“張書記,目前情況十分明了,我想請縣委高度重視!”
張云生哪不知道情況嚴重,他只是氣萬青山擅自行動,沒把縣委放在眼里,張云生心里一突:難道這萬青山先前在我面前示好,只是做做樣子還是另有企圖?他這樣熱心搞案子,難道他從外地調來也是授意而來?難不成黃縣早被上面注意了?張云生不覺頭皮一陣發緊,臉色陰晴不定。隔了好半晌才說:“萬局長,這事的確嚴重,你們公安局辛苦了。我馬上把家里幾位副書記叫來開個會,你也參加,會上就由你把情況系統作下匯報。”
萬青山嚴肅地答應著,看著張云生匆匆叫秘書去召集人員開會,萬青山心里猜測道:這張書記能很快下決心,只怕水泥廠案件與他沒什么牽連。
不久易立宏、周洪、馬文衛、潘守信五位縣委副書記都很快到齊,一見張云生鐵青著臉坐在辦公桌后吸煙,都在暗暗揣測發生了什么事情,又見萬青山神閑氣定地坐在一旁,相互交換了下眼色,都充滿著疑惑。
潘守信是政法委書記,便開口問道:“青山,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情況跟張書記匯報呀?”
張云生示意他們坐下,說:“都別問那么多,等人到齊了,自然就清楚了。”
李學之隨后也到了,進門后看見萬青山在,心里就明白了,微微沖萬青山一頷首,也不等張云生招呼,徑直坐在了萬青山身邊,萬青山也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
張云生咳嗽一聲說:“幾位副書記都到齊了,這么急請大家來,是想開個會......”
周宏看了看在坐眾人,不解地問:“張書記,王端陽來沒到呢。我跟他一起吃了早餐一起進的縣委樓,手腳怎么這么慢!”
張云生搖了搖手說:“不要提他了。在坐的想必還記得年前水泥廠賒銷貨款追繳一事吧,情況已經有了突破性地進展,這都多虧了縣公安局的同志啊。為了盡快掌握情況,不少同志春節都沒休息,根據各個線索展開了深入地調查,基本已經掌握了充足地證據,現在該是全面收網的時候了。請萬青山局長為我們做詳細地情況匯報。”
潘守信一臉疑惑地說:“青山,你們公安口這么重大的行動,我政法委可全然不知情呀?”
張云生說:“老潘呀,怪不得青山,是我同意他們秘密行動的。”張云生也是萬般無奈才這么說的,總不能說連他這縣委書記也沒瞞著的吧?何況他這么一說,也是緩和矛盾,免得政法委下不了臺。
萬青山沖張云生笑笑,便拿出準備好的材料詳細地把案情通報給與會的副書記們。
易立宏等人聽到王端陽、韓愛國有重大受賄、索賄嫌疑時,都不禁睜大了眼睛,分明是受驚不小!不禁又在心里暗暗咒罵王端陽:好你個吃獨食的家伙,不顯山不露水就貪了五十幾萬,該死,真該死!
萬青山匯報完了后,張云生說:“事已至此,法不容情!我還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馬文衛氣憤填雍地說:“沒想到水泥廠還隱藏著這么多腐敗份子,原來還真以為是市場因素、體制原因才造成這么大規模地虧損!我說王端陽怎么老是護著那些廠長,感情拿人手軟,成了犯罪分子的保護傘了。還有那個韓愛國,早就聽聞他手腳不干凈了!沒什么好說的,按他們的級別,先由紀委和反貪局雙規起來!”
易立宏卻說:“既然公安局已經掌握了比較充分的證據,我的意思是先把涉案的原水泥廠的人弄回黃縣,盡快追繳臟款贓物,那損失減少到最小,萬局長不也說了么,那些人利用非法所得,自己在外面做生意賺了不少錢,趕緊把他們的資產凍結,如果能把水泥廠的虧空補起來,我看盡量把事情壓到最低的影響,王端陽和韓愛國也是黃縣的老同志了,如果在雙規期間認錯態度好、退臟積極,我看能從輕就從輕處理了。畢竟弄大了,難看的還是咱黃縣嘛!”
李學之說:“我不同意易書記的意見,我們黃縣縣委是新班子,正好利用這事來向市委、省委,向全縣群眾展現我們縣委反腐力度!體現我們黃縣縣委能嚴格貫徹執行黨中央、乃至省市的路線方針政策,與上級保持高度一致!雖然負面影響有,但我們還是要看到積極的一面和振奮人心的一面嘛!”
易立宏似乎還要爭論幾句,張云生陰沉地說:“這事我們還不能拖,要趕緊向市委、市紀委匯報,這么重大的經濟案件,我們只能依法嚴厲懲處,不可姑息!我決定下午召開縣委常委會,把情況給各位常委們通報通報,然后立即行動。我提議,老馬和老潘擔任專案組正副組長,公檢法聯手行動,特事特辦!”
張云生的提議立即得到通過,散會后,易立宏久久坐在沙發上沒有動。
張云生接過易立宏丟來的第四支煙,說:“老易,你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易立宏陰霾著臉,噴出一股濃煙說:“老張,真是你讓萬青山秘密行動的嗎?他們信我是不信的了,有什么事你還會瞞著我嗎?”
張云生一楞,臉上微微一紅,說:“還是你了解我啊。我確實沒有同意萬青山秘密行動,而且我們跟你一樣,也是今天才知道公安局在秘密調查此事,被打了個突然襲擊啊!可你要我怎么說?難道還要質問萬青山一個為什么不成?這萬青山是破案無數的警察,被他盯上了的,還能跑得掉?!”
易立宏說:“關鍵就是,他初來乍到,怎么就會想到要搞水泥廠這事呢?是我們黃縣的人暗中舉報的還是另有原因呢?”
張云生被他陰森地話嚇了一激靈,說:“我也懷疑其中的原因啊,我就怕是上面得知了什么風聲,特意調這么個厲害角色就糟了!”
易立宏又噴了口濃煙,說:“所以我剛才坐在這里,想了很久,這萬青山是個笑面虎,我們只顧防李學之,卻沒想到沖我們笑的人陰了。我看黃縣沒安寧日子了。”
張云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說:“沒那么嚴重吧?沒那么嚴重吧?”
易立宏說:“老張,你想想,水泥廠的事我估計陷進去的還不止王、韓二人,你還記得不?九六年年底水泥廠搞資產評估,那時候已經就是虧損一千八百多萬,可前任劉縣長卻擅改了帳目,只上報了不到五百萬的虧損,這樣就獲得了銀行繼續地貸款,維持著生產;還有老吳幾次要下決心整頓水泥廠,派人收回貨款,哪次不是在老劉的干擾阻撓下不了了之的?有次王端陽來找我們支持老劉,只怕那時候他們已經勾結在一起了!雖然目前還沒涉及到老劉,可王、韓被雙規后會不會把他咬出來呢?”
張云生皺眉苦思著,說:“如果把老劉咬出來,這事興許還有轉機,你想啊,老劉能調到外市去當縣委書記,我估計他上面有人,而且來頭不小哩!我看咱們馬上把消息透露給他,看他能不能利用他的門路,那這事給弄小嘍?”
易立宏說:“是要給他露點風聲,但我們千萬不能出面,看找個什么合適的過得硬的局外人,給他去個匿名電話什么的,讓他知道就行了。還有,我聽人說李學之近期老圍著水利局轉,莫不是又讓他聞到了什么味?”
張云生一聽水利局,頭不覺又大了起來,里面不少干部跟他關系不一般,說白了就是收過人家的大禮,給別人許諾過好處,不禁咒罵道:“他娘的XX,怎么那里都少不了李學之的鬼影子啊!老易,現在要說各行局,哪有不存在一些違規違紀的現象呢?著要照李學之的搞法,除了不當官的,全部都要受處分進大牢!都象他那么當官,誰他媽的愿意當官嘛!不行,我得給水利局的人打打招呼,免得被李學之整了還不曉得的哪里來的風!我還得去跟市委反映反映,老是吹毛求疵,那還搞不搞改革、搞不搞經濟建設?我看專門人搞人算了!早曉得這樣麻煩,就不該聽顧書記的,讓他當不上縣長,看他還搞這搞那!”
易立宏看著惱羞成怒的張云生,心里有點鄙夷,難道發牢騷去后悔就能解決問題?得想辦法想對策嘛,看來還是得趕緊走人的好,心灰意冷地說:“老張啊,那就按你的辦,走一步是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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