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觸有三,一個是云南真他媽的大。”朱楨便輕笑道:“元朝在云南整整設了五十二路,要是完全按照‘將路改府’的規矩,咱們就得設五十二個府!”
“這么多的嗎?!”沐英也吃了一驚。之前山高路遠,大明對云南的了解僅限于梁王和段氏的勢力范圍,對廣闊的滇西滇南,卻是知之甚少。
“那可不。”朱楨點點頭道:“我正在綜合各種圖冊,繪制云南的版圖,到時候你就一目了然了。”
“看來光打下昆明和大理,還遠遠不夠啊。”沐英輕嘆一聲道。
“真是這樣,云南太大了,蠻夷太多了,我們要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朱楨點點頭,沉聲道:“這就是我的第二個感想,檢查戶籍發現,云南的漢人太少了。滿打滿算不到總人口的十分之一,而且這還是在大量蠻夷不入戶籍的情況下。”
“確實,聽說就昆明和大理的漢人稍微多點。別處的漢人就算有,也已經與蠻夷無異了。”沐英深以為然道:“要想長治久安,這點漢人怎么行?”
“是啊,遠遠不夠,必須要改變人口的構成,讓漢人成為多數,這里才能算作漢家的土地。”朱楨背著手,嘆了口氣道:“任重而道遠啊,文英哥。”
“是。”沐英頷首道:“云南確實跟我們之前收復的任何一個省都不一樣,打下來之后挑戰才剛剛開始。”
“我們必須要把云南完美的并入版圖,這不只關系到大明的現在,還關系到我們的未來。”朱楨目光堅定的說道。
沐英點點頭,他明白殿下的意思。
兩人從貴州開始便幾乎形影不離,早就是無話不談,沐英已經聽老六講過,他不斷開疆拓土,封建海外的宏偉藍圖。
身為武人,他自然是舉雙手支持,這簡直是給武將集團量身打造的出路,相信沒有哪個勛貴會不感冒。
但身為殿下的義兄,大明的官員,說實話,他覺得殿下的構想很難實現。別的且不說,單說那些隔山限海的土地,絕對是打下來容易,守起來難。
如何使這些海外的土地并入大明的版圖,使其像核心領土一樣,不斷為朝廷造血。而不會淪為讓朝廷不斷失血的累贅?
在這個千古難題沒有解決前,他是不看好殿下的狂想的。相信皇上也不會同意的……
這樣看來,就明白殿下為什么會對云南這么上心了。如果他能在云南做到這一點,就可以證明他可以在別處復制云南模式。
如果他在云南都做不好,那什么‘開疆拓土,封建海外’,也就休要再提了。
“你覺得想把云南搞好,最大的障礙是什么?”朱楨又問道。
“那無疑是土司了。”沐英一針見血道:“那幫土司土酋個個都是土皇帝,梁王為什么丟了曲靖就不想活了?因為他很清楚,沒了曲靖的十萬大軍,那些土司根本就不會再聽他的了。”
“對,從他沒了十萬大軍的那一刻起,云南就不是他的了。”朱楨點頭道:“但現在也不是我們的,而是那幫土司的。”
他嘆了口氣道:“我第三個感受就是土司的勢力太大了。云南的人口和土地大都在他們的控制下。我們要想在云南說了算,就必須要限制住他們。”
“只是土司制度已經延續千年,歷代朝廷對這些土官土酋也就是羈縻而已,哪怕是對土司勢力管束最嚴的前元,也沒有廢除云南的土司制度。”沐英輕聲道:“我們要是敢對這套制度開刀,肯定會捅了馬蜂窩的。”
“延續千年便是合理的嗎?哪怕當年合理,時移世易,也早就不合理了。”朱楨卻斬釘截鐵道:“土司制度只能培養一群白眼狼,天下太平時變著法子的跟朝廷要飯,不給就哭就鬧,甚至造反。”
“可到了國家危難,用人之際,也甭想見到他們的影子了。一個個投降的比誰都快,不在背后捅你刀子就算仁義了。這樣的土司留著他們有什么用?不趁著現在百廢待興的時候改一改,將來子孫后代想改都改不了了!”
“明白。”沐英聽的清清楚楚,殿下要對土司制度動刀子了,對此他當然是支持的,卻不得不提醒老六,必須要慎之又慎。
“不過殿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土司問題太敏感了,一個弄不好就會沸反盈天的。”
“我知道,不過一上來就客客氣氣,容易讓他們蹬鼻子上臉,所以我們得先殺雞儆猴。”朱楨點頭問道:“云南最大的一只雞,應該是大理段氏吧?”
“那肯定是。”沐英點點頭。“段氏原本是云南之主,后來被元朝降為土酋的。不過他們在大理依然說一不二,在麗江和威楚也有很大的勢力。”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朱楨便冷聲道:“大明的地盤上,就不能允許有這么弔的勢力存在!”
“……”沐英摸了摸袖子里的軍報,苦笑一聲道:“殿下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朱楨也不瞞他,點頭道:“剛接到定遠侯的奏報,說藍玉和金朝興領著大軍打大理去了,還沒來得及叫伱過來商量,你就先來了。”
“殿下這不都已經商量過了嗎?”沐英終于明白楚王為什么跟自己說這么多了。因為殿下也想打大理……好讓自己反對的話說不出口。
“本王是這么想的,文英哥也可以有不同的想法,咱們碰一碰,誰的對聽誰的嘛。”朱楨說著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還有件事沒跟文英哥說,藍玉那邊的消息是我派人傳過去的。”
“末將估計就是,別人也沒那個本事。”沐英苦笑道。
“我也是沒辦法。要不答應幫他這個忙,他能老老實實待在廣西,不越西洋江半步?”朱楨歉意道:“本來只是招緩兵之計,沒想到藍玉給根雞毛就上天,動作也忒快了。”
“論起行軍打仗來,末將也是服氣他的。”沐英輕嘆一聲道:“只是他殺性太重,讓他去打大理的話,怕是要殺個血流漂杵。”
“下手稍微重一點也無妨,更能起到警示作用嘛。”朱楨卻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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