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備倭總兵府,演武場上劍拔弩張。
靖海侯一看吳高吳忠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壞在這倆貨身上。
“你們!”他勃然作色,剛要發飆,卻又硬生生剎住車,壓低聲音問道:“你們干的什么好事?”
“這……”哥倆看這場面,生怕說出實話來被活活打死,都支支吾吾不敢吭聲。
“哈哈哈,兩位侯爺生了兩個好兒子啊!”燕王卻大聲替他們回答道:
“他們識大體顧大局,對朝廷忠心耿耿,主動將外頭的侯爺親兵撤走,由本王的護衛接管了總兵府的防務!”
“你,伱們!”靖海侯險些吐出一口老血,因為備倭水師情況復雜,他讓吳忠親自擔任親兵隊長,圖的就是一個安心。
沒想到,這逆子居然敢出賣老子!
但眼下的情況太復雜了,這倆貨又是他和大哥的傳人,饒是他恨不得能活剝了兩個小子。此時也不得不先強忍住怒火,看情況再說。
但靖海侯能忍,他手下那些桀驁不馴的前海寇軍官卻不能忍,聞言呼啦一下,起身把主桌圍了個里外三層,怒氣沖沖的嚷嚷道:
“快讓你的人撤走,不然我們就不客氣了!”
“還廢話干什么?先拿下這黑臉王再說。有他做人質,還愁出不去?”
“他把人都派到外面去了,身邊一個護衛也沒有,兄弟們,上啊!”
而燕王的護衛,全都被遠遠擋在門口。這是沒辦法的,老四當時想讓哥倆放心,只能如此。但這樣一來,他此刻的處境就危險了。
周遭惡狼環伺,擇人而噬,燕王卻依然安坐如山,一手拉著靖海侯,一手將酒碗送到嘴邊,呷一口道:“誰說本王沒護衛,吳高吳忠,還不護駕?”
吳家兄弟哪見過這場面,全都汗如漿下,但他們已經騎虎難下。剛才還聽到了下面人稟報海寇大敗,楚王大獲全勝的消息。
果然如老四所料……
這下燕王說過的那些話,好像都得到了驗證,都變成了金科玉律。為了家門,為了自己,倆人不再猶豫,不約而同咬牙拔出寶劍,揮舞著逼退了圍上來的軍官。
“都不許過來!”
“傷害王爺可是誅九族的!”
這些前海寇軍官,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詐唬住的?于是將矛頭轉向了吳家兄弟,一邊罵他倆是吃里扒外的叛徒,一邊拆下桌腿椅腿,充作棍棒,準備圍毆兩人。
“靖海侯,你不說兩句?”朱棣依然不慌不忙,其實心里慌得一批,但他已經是個優秀的演員,可以做到不讓心理狀態影響自己的表演。
“……”吳禎一張老臉今天算是丟盡了,兒子侄子公然跳反,自己還被燕王只身扣下。堂堂靖海侯居然落到這般田地,功臣廟里的畫像都得是背著身,不露臉的。
但他總不能看著子侄被憤怒的手下圍毆,只好開口對眾人道:“諸位,你們不要沖動,傷到大明的親王,后果不堪設想。”
“我們不傷他,我們只拿下他,當人質!”眾人給了靖海侯一點面子,但不多,自顧自嚷嚷道:“對,讓他跟我們去海外,有個親王傍身,日子總會輕松點兒!”
“哈哈哈!”燕王聞言大笑,長身而起,魁偉的身材讓他鶴立雞群。
朱棣神目如電,睥睨著圍在四周的人群,每個被他視線掃到的軍官,都不由自主挪開視線,竟無一人敢和他對視。
“就憑你們?”朱棣不屑的冷笑一聲,終于松開靖海侯的手腕。刷得一聲,抽出腰間削鐵如泥的寶刀,提在手上,朗聲道:
“本王曾化名洪基,奪得洪武八年全軍演武第一名!不敢說萬人敵,百人敵絕無問題。你們不服只管并肩上,試試看本王有沒有吹牛?!”
“試試就試試!”有幾個兇頑不遜之輩,被老四的狂言妄語激怒,揮舞著木棍沖上來,劈頭蓋臉就打。
“那就都去死吧!”燕王冷笑一聲,氣運丹田,手中寶刀化作一道匹練,快的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出了幾刀。
只看到那幾個沖上去的軍官,紛紛慘叫著倒地,有人連棍帶胳膊都被砍掉;有人直接身首異處;還有人被開膛破肚,腸子淌了一地。
頃刻間,場中的吆喝聲、詈罵聲消失了。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軍官們,氣焰為之一窒,一時沒人敢再以身試刀……
那一刻,燕王殿下就像矗立在羊群中的獅王,雖以一當百,氣勢上卻完全壓住了對方。
“這下可以安靜下來,聽本王說幾句了吧?”燕王這才沉聲道:
“看你們這反應,花鳥島海戰的結果應該已經出來了——我六弟大獲全勝,方陳兩部海寇全軍覆沒,對不對?”
眾軍官無言以對,但那難過、震驚、恐懼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所以你們就慌了,覺得自己會被牽連進去,所以想要駕船逃去海上,對不對?”
又是一陣無言的默認。
“但你們想過沒有,我六弟能以十艘戰艦全殲十倍于己的海寇,你們就算逃到海上,又能怎樣?”朱棣甩一甩寶刀上的血珠,刀尖指天道:
“往后,大明的海疆就是我市舶艦隊的天下了。你們只能像耗子一樣東躲西藏,被他們驅趕到南洋、西洋,甚至更遠的地方。就算僥幸活下來,此生也休想再踏足自己的家鄉了!”
燕王殿下這番話雖然霸道,理卻很正,就像給這些人兜頭潑了盆冷水,澆滅了他們躁動的內心,讓他們不得不直面慘淡的現實了。
這時候,老四如果繼續施壓,他們很可能會破罐子破摔,但燕王殿下的高明之處就在這里,該剛的時候剛,該柔的時候柔。便聽他話鋒一轉道:
“所以,本王攔著不讓你們出去,純粹是為你們好——你們十年前就已經接受招安,是大明的開國功臣,跟那些一直為患海疆的海寇,早就不是一路人了!他們覆滅了,不正說明你們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嗎?”
眾軍官聞言,死灰般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是慶幸、是希望,但旋即又重歸沮喪。
“本王知道,你們有香火情,這些年私底下也有些來往,甚至為他們做過一些出格的事情。”朱棣牢牢把握著人心,拋出殺手锏說道:
“本王認為這些舉動雖然有違國法,但合乎人情,只要你們從此痛改前非,不再與他們聯系,本王就可以既往不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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