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通源座船的甲板上,響徹著韓宜可代朱老板罵人的話:
“你以為咱不知道你心里那點小九九?實話告訴你吧,咱已經把閩粵水師調來鳳陽了,他們十天前就從長江進了高郵湖,有他們護駕,咱才會放心回鄉!”
巢湖水師眾人,原本還滿臉不忿,聽到這卻齊刷刷面色大變。這么說閩粵水師就在他們身后了?
“咱早知道伱們要炸窩,原本想這次一舉解決!可咱還是不忍啊,巢湖水師,八千英烈!大廖小廖,老俞大俞二俞,都為大明立下大功。于是咱思來想去,決定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趁著尚未鑄成大錯,立即為咱剿滅叛賊,咱可既往不咎!切莫自誤,如敕奉行!”
韓宜可念完上諭,見俞通源還在發呆,沉聲道:“南安侯,還不接旨。”
“臣,謹遵上諭。”俞通源下意識說一句,又下意識雙手接過旨意。
“另外,本官也可以奉送侯爺幾個消息。”韓宜可笑瞇瞇伸出食指道:“第一,明教決堤的陰謀,已經失敗了。現在有平指揮率領鳳陽衛,保衛我縣大堤,諸位休想越雷池半步。”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二,你們送出海的家眷和財產,已經被備倭水師攔截了,正在送往南京的路上。諸位也不希望,你們家里人會有事吧?”
“第三,來的路上,我看到明教的船隊好像發生了內訌。你們要是去晚了,連將功折罪的機會都沒有。”韓宜可不愧是快口御史,一張嘴能毒死人。
“唉,明白。”俞通源頹然點點頭,弱氣道:“我跟他們商量一下。”
他便把廖定國和俞通江叫到一旁,神情凝重的商量起來。
他們爭論的焦點是朱元璋說話會不會算數,會不會秋后算賬。
即是說,他們已經相信閩粵水師就在自己身后了……
見他們遲遲舉棋不定,韓宜可身后突然響起一個童聲:
“本王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
“你是……楚王殿下?”俞通源吃驚的抬頭,便見韓宜可側身請個十一二歲的小孩上前。
他開始還以為那是個小個子親兵呢……
“拜見殿下!”俞通源趕緊大禮參拜,他在朝會上曾一睹過幾位殿下的樣貌。
“免了,本王沒時間跟你們廢話。”朱楨走到三人面前,示意他們低頭靠近,然后仰頭沉聲道:
“本王知道你們擔心什么,你們肯定覺得我小孩子家家說話不管用。但我告訴你們一個千載難逢的保命機會,只要你們抓住了,我母后,我大哥,都會為你們求情的!”
頓一下,他悠悠道:“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只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能為我們做主,就算皇上也沒法反悔的。”俞通源三人眼前一亮,廖定國狐疑問道:“可是殿下,皇后娘娘憑什么為我們求情?”
“因為你們救了她的兒子。”朱楨伸出四根手指道:“而且是四個。”
“嘶……”三人倒吸冷氣。
四更天,夜色最濃。
巢湖水師的戰艦,終于駛抵了明教船只對峙的河段。
早就急不可耐的曹護法,馬上登艦來見俞通源,向他講明決堤的情況。
“侯爺,只要我們兩家聯手,大事尚有可為!你們的戰艦靠近河堤,開炮攆走鳳陽衛的官兵,然后我們負責掘開大堤,后面便水到渠成了!”曹護法苦勸俞通源道。
“唔。那出發吧。”俞通源點點頭,似乎同意了。
“好,可是我們這邊出了點小狀況……”曹護法又狀似羞愧道:“明王被劫持,各舵主投鼠忌器,不敢動彈。也沒人敢說不管明王了,就這么僵持住了。”
“再僵持下去,天都亮了,還決個屁堤!各回各家吧。”廖定國粗聲道:“戰場上被俘了,就該有戰死的覺悟!”
“他自己不戰死,你們就該幫他戰死!”俞通江冷聲道。
“是是。”被說到心坎兒上的曹護法,點頭不迭道:“但我明教教義,嚴謹教徒自相殘殺,所以我們這邊,確實有些麻煩……”
“你有話直說吧。”俞通源道。
“能不能請巢湖水師,幫我們營救一下,”曹護法吞吞吐吐道:“要是明王在營救中不幸身亡,我們也絕對不會怪貴方的。新的明王保證唯侯爺的馬首是瞻。”
三人對視一眼,俞通源點頭道:“可以。”
很快,明教軍的包圍圈分開,兩條巢湖水師的快船駛入。
操船的官兵技藝嫻熟,兩條快船轉眼緊貼在烏篷沙船左右。
“上!”廖定國率領親兵,自左邊一條快船,跳上了烏篷沙船的船頭。
俞通江率領親兵,自右側一條快船,跳上了烏篷沙船的船尾。
不一會兒,便控制了沙船,將其駛出了明教的包圍圈。
待那沙船駛到巢湖水師陣中,曹護法便迫不及待催促,趕緊結果了明王。
俞通源卻忽然變臉,沉聲下令道:“把他拿下!”
曹護法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按倒在地,綁了個結實。
“侯爺,你這是干什么?”曹護法都懵了。
“奉旨,剿滅明教妖孽!”俞通源一本正經道,說著猛一揮手。“開炮!”
四百料戰船船頭的大炮便轟然作響,白煙升騰中,炮彈呼嘯而出,正中一艘明教的小舢板,
小船登時粉碎,船上教徒慘叫著落水。
其余戰艦也紛紛開炮,一時間河面上水柱沖天,不知多少船只中炮,不知多少教徒落水。開炮聲,慘叫聲,怒罵聲混成一片,河面上亂成了一團。
“擊鼓!”俞通源又沉聲下令。
‘咚咚咚’的戰鼓聲中,十幾艘戰艦同時發起沖鋒。
雙方船體太過懸殊,被撞碎撞沉的明教船只不知幾何。
那些沒被撞到的明教船只,也被戰艦上的撓鉤勾住,拉近了緊貼住,展開跳幫戰。
這是巢湖水師的看家本領,陳友諒的艦隊都遭不住,何況這些烏合之眾?
頃刻間便被分割包圍,蠶食殆盡……
待到東方漸白,這場一邊倒的屠殺也宣告尾聲。
河面上密密麻麻飄滿了扎紅頭巾的尸首,以及無人操控的殘破船只。
這場發生在洪武八年的明教起義,就這樣被徹底剿滅了。
其實洪武年間的起義,大都如此。
在有史以來最成功的起義軍領袖面前,任何起義都成不了氣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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