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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會議,閣部院的一二把手參加。
朝堂大佬們看似態度積極,其實情緒都不是很高。
此次的貪腐大案越查越廣,拔出蘿卜帶出泥,一個就能牽扯一堆。雖然被懲處的官員數量,遠遠不如朱國祥在位那次,但這回落馬的中高級官員卻更多。
就連張廣道和李寶的舊部,都有六人因為寧夏叛亂,繼而查出貪污軍資而被砍頭。另有二十多位中低級軍官,被解除兵權一擼到底,舉家流放到沙州和瓜州做小兵。
朱銘說道:“相比前宋,大明官員的俸祿并不低。甚至州縣及以下官吏,俸祿還遠遠超過前宋!當然,你們都是重臣,過得肯定不如前宋風光。”
“俸祿已足矣。”李含章代表眾人說。
宋朝的文官都過得很滋潤嗎?
當然不是,準確來說,宋朝只有高官和貪官過得滋潤。
宋朝的中低級,隨著物價持續百年上漲,以及職田收入折為錢財,如果不貪污那是真的窮——自己一個人肯定沒問題,如果要養家和仆人就困難了。
王安石評價州縣官員的生活現狀,用了這十個字:“雖廝養之給,亦窘于此矣。”
更窮的,是那些在大城市任職的中低級官員。
尤其是在京城做官,物價高得嚇人,房租就是一大筆開支。
宋朝官員俸祿的巨大負擔,主要來自高級官員和冗官。一大堆冗官,多半是虛職,只領工資不干活。還有高級官員,人手領幾份工資,每一份工資都高得嚇人。
大明新朝,冗官沒有了,只準領一份工資,而且降低了高級官員待遇。
同時,又增加了中低級官員和在編吏員的俸祿。
就拿縣令來說。
大明縣令的正式工資,是北宋縣令的三倍有余。
當然,北宋縣令的福利補貼更多。如果把所有福利全加起來,大明縣令的總體收入,比北宋縣令要多出三分之二。
妥妥的高薪,但很難養廉,只能讓清官過得更好些。
朱銘敲著桌子說:“這些年持續天災,糧價有所上漲,再提升一次俸祿。四品及以上官員,月俸增加10貫。正五品到從七品官員,月俸增加5貫。正八品到從九品官員,月俸增加3貫。吏部在編的吏員,月俸增加1貫。”
“陛下圣明!”
眾臣都高興起來,齊射唱贊歌。
雖然他們不在乎每月增加那10貫錢,但誰不喜歡漲工資呢?
高級官員工資漲得多,低級官吏工資漲得少,并不是因為朱銘忽視基層。而是高級官員數量更少,漲得多點其實也沒幾個錢。
而七品以下官吏,才是俸祿開支的大頭,數量賊他媽多。別看每月只漲3貫和1貫,總體增加的俸祿開支,是加給高級官員的無數倍!
朱銘繼續說道:“食實封的邑錢,從30文漲到50文。”
此言一出,在場的爵爺們全露出微笑。
大明延續前宋,食邑純屬榮譽,食實封稍微給點金錢。
北宋食實封一戶,每月折算成25文邑錢。大明提升到每戶30文,現在又提升到50文,相當于北宋已經翻倍。
拿岳飛來舉例,他現在食實封2800戶,每個月可領邑錢140千錢,約等于140貫。另外還有侯爵的爵祿,按品級來給。另外還有軍俸,按軍銜來給。
不算各種福利補貼,把爵祿、邑錢、軍俸全加起來,岳飛每個月的工資總數為900貫左右。
這少嗎?
已經很多了!
而高級文官,雖然不準再領雙工資,但加官卻有額外俸祿。
比如三師、三少、柱國、特進等等,這種加官再多也只給一份,按照品級最高的加官給工資。另外,如果文官也有爵位,不能跟加官俸祿一起領,哪個品級高就領哪個。
也就是說,高級武將領官俸和爵祿,高級文官領官俸和加官祿,其實都是可以領雙工資的。
這種領雙工資的文官武將不多,朝廷的相應財政開支不大,又能讓高級文武生活富裕且有面子。
秦檜在特進加官之后,也是能拿雙工資的,總收入比岳飛還高!
現在,朱銘又是提升官俸,又是提升食實封錢,無非是打一棒再給顆甜棗,安撫一下全天下的文武之心。
能夠整體提升俸祿的底氣,還是川陜鐵錢已經基本回收,朝廷不用再為此瘋狂補貼四川財政。
從明年開始,朝廷會頒布命令:接下來三年之內,繼續使用鐵錢交稅的,鐵錢只能占該戶應繳稅額的一半。三年之后,鐵錢徹底作廢,官府收稅時不再收鐵錢。
在抓獲幾十個私鑄鐵錢團伙之后,已經沒人再敢用鐵錢薅官府的羊毛了。
敢搞那玩意兒,直接領全家桶套餐,主犯家族的男丁全部砍腦袋。主犯家族的女眷和從犯全家,通通流放川南和貴州。
因為私鑄鐵錢而被牽連流放的,累計人數已經超過五千人!
朱銘還在一個人發言:“朕知道,你們一直在腹誹,說對罪官親屬的牽連太重。一人做事一人當,為何把父母兄弟也牽連進去?今天就明確告訴你們,一是為了扭轉前宋遺留的貪腐之風,二是逼著那些大族出身的官員分家析產。”
參與會議的大臣們,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總體來講,大明開國十多年來,貪污成風的局面已經被剎住。雖然還是滿地的貪官污吏,但至少不敢再擺在明面上,”朱銘說道,“這次有一位官員叫李璆,是秦檜的妻弟的岳父。他就是一個清官,因為長子、次子為非作歹,為了不影響幼子仕途,他竟然在刑部大牢里自殺了!”
李綱立即坐直,這事是他親眼目睹的。
朱銘繼續說:“既然貪腐之風已被剎住,今后《大明律》再改一改,避免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個人犯下重罪之后,只牽連父母妻兒,不再牽連兄弟。當然,追贓時抄家還得抄,兄弟不分家就一并抄了。”
“陛下圣明!”
胡安國連忙拍馬屁,他一直覺得連坐法太重,把很多官員搞得疑神疑鬼。
現在好了,不牽連兄弟。
只要自己清廉為官,就不怕因為兄弟枉法,自己莫名其妙也被連坐。
把連坐兄弟的規定給取消,才是朱銘對李璆的真正補償。因為李璆的自殺而修改《大明律》,可以讓全天下的官員,都承李璆的這一份情。
朱銘說道:“父母妻兒,今后依舊會被貪官連坐,你們當官的心里記牢些。還有,把皇子、皇女、皇孫犯法,與庶民同罪也寫進《大明律》。他們犯下重罪,就不必牽連父母了。”
此言說出,眾臣皆驚。
以他們對這位皇帝的了解,只要《大明律》寫進去了,是真會對皇子皇女動刀的!
當然,具體執行起來,肯定沒有誰敢真的去查。
除非某位皇子皇女,已經鬧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御史才會向皇帝如實報告。
尋常的案件,誰腦子秀逗了,會去查皇子皇女?
眾臣的腦子飛快運轉,這一條寫進《大明律》,無非有三個目的:第一,向天下萬民表明態度;第二,對皇子皇女進行約束;第三,關鍵時候為處理臭名昭著的皇族提供法律依據。
會議結束,眾臣各自回去辦公。
他們其實想把貪官連坐父母的去掉,但總得一步步來。
不再連坐兄弟,已經是一大進步。而且還是皇帝主動讓步,這種時候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胡安國感慨道:“秦、王兩家,這回算是臭名昭著了。聽說下個月的《大明月報》,就是詳細講述他們的罪行,全天下百姓都將知道這兩家人全是貪贓枉法之輩。”
“可惜了李璆,”陳東說道,“一個清官,竟然靠自盡來保住幼子的仕途。”
李含章說:“此人必進大明的名臣傳,因為他而修改《大明律》,總算不用再連坐兄弟了。”
潘良貴說:
“陛下搞這般嚴刑峻法,并非意氣用事,而是有其深意。就像唐末五代以來,武人囂張跋扈一樣,宋初必須要扭轉風氣。陛下對貪官施以嚴刑峻法,也是為扭轉前宋的貪腐風氣。”
“矯枉必須過正,否則難以扭轉。但風氣扭轉之后,還在糾偏扶正。前宋就沒有糾偏,致使武功不興。以陛下之英明神武,他看不到嚴刑峻法的害處嗎?貪腐之風已經被剎住,嚴刑峻法也會慢慢收回。”
“李璆不過是一個由頭,沒有李璆,也有張璆、劉璆。這次是取消連坐兄弟,下次就要取消連坐父母了。”
魏良臣說道:“連坐父母或許會取消,但連坐妻兒恐怕會一直存在。否則如何震懾貪官?”
眾人點頭,認同魏良臣的說法。
何粟不想談這些,咂嘴道:“你們說,如果不再連年大災,會不會取消限酒令?米酒的價格愈發高昂了,而且還有限額,每個月的俸祿也買不起多少。那些白酒太烈,我實在是喝不慣。”
“哈哈哈,”錢琛笑道,“我也喝不慣白酒。但就算取消限酒令,白酒肯定蔚然成風,就似炒茶取代蒸茶一樣。白酒不僅便宜,而且能保存更久,升斗小民是更愿意喝它的。”
眾臣聊著聊著,就把話題轉到酒茶之物上,似乎徹底忘記了今年的貪腐大案。
(推薦天子大神的《寒門國舅》,老王是看天子大神的書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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