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把這個關鍵點給點出來了。
宦官不想直接出面操作此事,顯然也是不想過度刺激士人集團,因此用許馘和張濟作為馬前卒沖鋒陷陣,試圖挑起士人內斗。
既然如此,大家見招拆招,做了許馘和張濟,宦官又能如何?
想通了這個關節,一群人大喜過望,立刻開始熱烈討論相關內容。
如何搜集許馘和張濟的黑料,如何攻擊許馘和張濟,如何利用輿論方式將兩人逼到死路上等等。
這方面,他們操作的非常成熟,而且可以說這樣做的危險性很低,相比于直接對宦官出手,這樣做的危險性真的非常低。
東漢的政治規則在于三公權柄盡失,沒有皇帝的支持和錄尚書事的任命,三公就是純粹的政治花瓶,沒有太多實際權力,位置高而已。
也因此,罷免三公在東漢朝野看來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什么天地異象或者自然災害,三公被罷免就是理所應當的。
太尉,司空,司徒,隨機選一個罷免,以此作為天子對上天的回應。
以此祈求上天看在他們如此“誠懇”的份上饒過他們,不要繼續降下災禍。
除此之外,當有人彈劾三公,揭露什么三公的黑料的時候,三公也有極大的可能面臨被罷免的局面。
更關鍵的是——三公之位可以花錢買。
這一點是劉備和曹操熟悉之后一邊喝酒一邊談論的內容。
光和元年,靈帝劉宏在鴻都門外公開開館賣官。
只要出得起錢,爵位可以買,二千石官職可以買,四百石六百石官職也可以買,連三公之位都可以買。
當然,買官也不是沒有潛規則的,是要花很多很多錢的,兩千石的職位需要兩千萬錢,四百石的職位需要四百萬錢,諸如此類。
三公價格不一,主要看購買者的人際關系和家產規模,少的五百萬就能買到,多的要花上億錢。
所以由此看來,買官者其實非富即貴,并非人人都可以。
實際情況也是如此,東漢末年賣官鬻爵的現象并非沒有現實原因。
這第一條,自然就是漢帝國當時有財政危機了。
這是任何一個帝國王朝晚期都會出現的事情,帝國的崩潰源自于財政的崩潰,這不難理解。
而這第二條,就是漢帝國早已買官賣官成風了,并非靈帝首創,很早以前就有這樣的事情,只是相關行為一直是以潛規則的形式在暗中運行,不曾公開。
高官顯貴在謀求升遷時,肯定也會花費數額不菲的公關費用給人事方面的官員請求幫助,然后再花點錢造造輿論聲勢。
這第三條,就是劉宏看的比較清楚明白的一點了。
別看那些高門士族之子一個比一個裝的清高,但在他們的家中,一定堆著大量的非法收入。
一個兩個不僅是高官,還是超級大地主,把持大量土地,擁有大量佃戶,控制著巨量的財富。
所以劉宏這一招其實也就是把東漢帝國的政治潛規則擺到了臺面上,把原先被公關給部分官員的公關費用掌握到自己手里。
反正你們謀取官職也是要花錢的,與其給了別人,不如直接給皇帝陛下我,我明碼標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完美!
這就相當于直接從一部分權貴手里直接搶錢,把原本歸他們賺取的錢轉移到了靈帝自己手上,等同于是與民爭利。
權貴大佬們當然非常痛恨這一點,覺得皇帝和宦官實在是不為人子,簡直是在亂來,打擾他們掙錢,各種公開私下的場合里就更不可能說他的好話了。
當然,這樣做也并非都是好處,壞處就在于沖擊了東漢帝國政權的神圣性和神秘感。
讓原本不得而知這部分內幕交易的人——地方豪強群體也順利得知了這部分內幕交易,知道原先在他們看來神圣不可侵犯的權勢居然可以這樣獲取。
客觀上,這促進了東漢帝國的解體進程。
至少就眼下來看,人們對于三公高官的尊敬已經不復存在了,連沒有官職的平民和微末小官都能謀劃著將三公高官趕下臺了。
“若要彈劾這兩人,我能請不少好友幫忙上書。”
袁紹首先表態:“不過這樣可能還不夠,他們到底是三公高官,且背靠宦官,我們還需要更加直接的證據證明他們枉法。”
“還不僅如此,還要有足夠高位的官員愿意跟我們合作,否則單靠我們,沒有外援,很是孤立。”
張邈開口道:“在我看來,司徒陳耽就是個不錯的人選。”
“確實。”
何颙低聲道:“三公之中,兩公已經為宦官所用,就剩下司徒陳耽一人,就算他再怎么不想生事,宦官恐怕也不想放過他,我們可以尋求他的幫助。”
袁紹點頭。
“嗯,你們說的有道理,陳耽可以試著拉攏一下。”
“還有一點,諸位,你們要知道,咱們就算拉攏了陳耽,并且上表參奏許馘和張濟,這奏表能否讓陛下知道也是個問題,他們背后是宦官,宦官可不是一次兩次摁下官員表奏不讓陛下知道的。”
許攸忽然提到了這一點。
他如此一說,倒也的確讓在場眾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確實,宦官和是人的斗爭之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優勢,那就是他們更加靠近皇帝,就生活在皇帝周邊,而士人官員是外臣,不直接接觸皇帝。
奏表是需要有人送到皇帝面前的,且不是每一份奏表都需要皇帝親自來看,這其中,宦官是個重要的媒介。
同樣一件事情,就有人利用和宦官的良好關系讓自己的奏表及時送到,而敵人的奏表則被扣下,于是帶了皇帝的節奏,從而獲得勝利。
現在這個權力更是完全被宦官掌握,只要他們嚴防死守,是足以讓劉宏看不到他們的奏表的。
那么,該如何打穿宦官對皇帝的信息封鎖呢?
一群人終于把目光投向了曹操。
曹操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
方才因為自己的計劃被否決,他還十分的沮喪,覺得人生了無生趣,結果忽然之間,自己的身份居然莫名其妙的又有用了。
“家父的確認識不少宦官,與他們關系還不錯,只是這件事情關系到宦官的切身根本,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操作的,但是我會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