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1217 臨江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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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廣陵徐度有書信傳回,其言嗣主舊年久游于外,于敬奉恩親的孝道本就有虧,如今恪禮盡孝也是理所當然。只是如今江北局面仍然未穩,尤其魏國于淮南勢力大壯,只憑廣陵孤守一處恐難穩定,若將京口并置一府,使其南北呼應、進退皆允……”

陳頊講到這里,便忍不住破口大罵道:“狗賊當真貪婪無度,京口、廣陵若盡歸他,那他豈不為北府一霸!”

也無怪乎陳頊如此氣惱,須知他們叔父陳霸先逆流而上的偷襲王僧辯、奪取霸權的時候,所掌握的地盤也不過如此。眼下這徐度獅子大開口,僅僅只是表態支持他們兄弟執政,就要把廣陵、京口全都討要過去。

“他既然敢開口討要,我又怎么會不舍得?給他!”

陳蒨對此卻并不怎么氣惱,只是沉聲說道:“大事若定,則可徐徐圖之。事若不就,我兄弟俱為階下囚徒,京口歸誰,又與我何干?今徐度因其一時之貪而肯同污于我,豈可因浮利多寡而使其遠我!”

講到這里,他又望著陳頊正色說道:“嗣主如今因何受制于人?只因他自料太過篤定,以為自己乃是阿叔唯一子息,必為社稷嗣主,天下俱其私物,吝與群眾分享。

然而強如關中李伯山,仍以虛名歸上、物利歸下,刑賞有度、察授有方,才能大權獨攬。嗣主只是慕其強大而不察其方法,所以才辜負了一番人事安排。”

“阿兄的教誨,我記下了。”

陳頊對兄長自是言聽計從,但心內還是有些不服氣,忍不住小聲道:“但那李伯山也未必如阿兄所言這般英明,他不過是以仁義自飾,內里縱容下屬欺男霸女之事,外人不知,仍作吹噓罷了!”

陳蒨自然懶得理會陳頊這點小情緒,接著便又繼續說道:“壽昌公今仍在江州與賊交戰,暫時不必將畿內之事擾之,去信告其安心作戰,有我在京,必使其絕無后顧之憂,糧草供給必以豐饒!吳中沈恪舊與我并肩作戰,共討杜龕,克定三吳,嘉言勉之,亦不必為慮。”

“秦郡吳明徹,終究是一大患啊!今江東多有無知之徒,因其在魏國所創功勛,便盲目對其吹捧,但我旅居魏國多時,知其深受李伯山青睞,大事多使相隨,今竟重返淮南,其必有所陰圖!”

陳頊又開口說道:“昔侯安都與吳明徹多有不睦,前為阿叔貶逐,安都想必多懷幽憤,眼下不如召其歸朝,使其防備吳明徹?”

陳蒨聽到這建議后便沉吟一番,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搖頭道:“侯安都外為驍勇、內為驕悍,就連阿叔都常難制之,我兄弟恐怕更難駕馭。如若仰之成事,其必驕悍更甚。況其前番行事觸怒北方兩國,我今大勢未定便急于用之,終究不妥。”

“難道阿兄還打算繼續結好魏國?這怎么可能!嗣主本是李伯山意欲扶立于江左的傀儡,今為我兄弟反制,已經大壞其陰謀,彼此間想必極難謀好。不如舍棄此邊,專心一處!”

陳頊聽到兄長這么說,當即便又皺眉道:“依我所見,眼下正當廢太子妃,以順皇太后心意,更擇江東良家為嗣主正室,悅我本土士情。我之于魏,終究遠邦,魏之于齊,才是世仇。其必難能舟車齊渡南來攻我,一旦如此則齊國必動。情勢如此,實在不必再屈膝事之!”

陳蒨聞言后便搖頭道:“皇太后婦人之見,豈可偏聽其言!太子妃端莊守禮,國之良母,決不可輕言廢棄!我與魏國修好不易,亦不可輕言決裂。先主雖去,后繼者尤需執禮更恭,如若魏國當真恃強蠻橫,不需國有周召,則我國人才知應當自強!在此之前,切不可輕有挑釁之舉!”

陳蒨心中也很清楚,無論眼下國中局勢看起來掌握的多么牢靠,但終究還是不穩,最終決定局勢能否就此穩定下來的,還是要看西魏方面的態度。

西魏不只勢力強大,更在于對南陳的影響和威脅都十分的深重。陳頊所言西魏不敢舉大兵前來進犯也的確不假,可問題是西魏收拾他們權柄未穩的兄弟倆也實在不需要舉國來攻。

眼下陳蒨要做的,就是借助國中這些本土元從們在先主去世之初、人心動蕩之際快速的穩定住人心局面,并且盡量分配好國中的人事利益,讓各方都能滿意,愿意接受他們兄弟成為各方的代言人。

如果達成了這一點之后,西魏如果再想顛覆這一局面,那就是直接觸犯了國中所有人的利益訴求,勢必要用更大的力量介入才有可能達成目的,但也不排除最后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諸如當年北齊想要扶立蕭淵明過江建立傀儡政權,甚至都通過武力逼迫王僧辯低頭,但是卻沒想到因此遭到陳霸先的強烈返回,而最后北齊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就算眼下的西魏要比當年的北齊還要強大,戰略上的優勢更加明顯,可是當其面對一整個眾志成城的江東政權的時候,也要考慮投入的代價和所獲得的回報能不能成正比。

所以陳蒨只要能夠將國中人事團結的足夠緊密,又愿意保持對西魏恭敬的態度,遵從過往的盟約,并且再做出一定的讓步,那西魏也未必就會一味強硬的支持陳昌,很大可能就會承認當下的局面。

西魏的反應要比陳蒨所預想中還要更加的快速且凌厲,就在陳蒨兄弟倆剛剛穩定住了畿內局面,歷陽方面便有大大小小十幾艘艦船跨橫江而向建康駛來。

南陳的巡江水師入前詢問,對方則只告是為太子妃李氏運送服喪居禮一應器物。這明顯只是敷衍之辭,有什么居喪禮器需要用到這么多的艦船護送?而且看其當中那大艦吃水頗深,當中乘坐著滿滿的全副武裝的甲卒也未可知。

但這個理由卻讓人無從拒絕,畢竟他們南陳剛剛才宣布嗣主為了居喪連朝政國事都一概不理,如今作為太子妃的娘家人,為其運送一批禮器用于全禮自然也是沒毛病。

當這一消息被傳遞到建康城中的時候,陳蒨兄弟倆也是緊張不已。且不說本就不愿與西魏交惡開戰的陳蒨,哪怕是之前狂言不懼交惡的陳頊這會兒也緊張的望著陳蒨道:“阿兄,魏軍不會真的攻過江來罷?”

“此時用兵,對雙方都有害無益。歷陽李真與太子妃乃是嫡親兄妹,此番派遣舟甲南來,想必是擔心太子妃安危、存心試探。”

陳蒨在沉吟一番之后便又說道:“暫且將這一路舟師引駐張公島,再請太子宮魏國故人前往相見,告嗣主、太子妃俱安然無恙,想必魏軍也不敢急于用兵。”

做出了這些安排之后,陳蒨仍然不怎么放心,于是便又安排將領錢道戢率領三千甲兵出鎮石頭城,嚴防外部的勢力靠近建康。

但這樣的布置也只是聊勝于無罷了,魏國對建康的威逼之勢實在是太嚴重,幾乎只要動手便能在極短時間內兵臨城下,南陳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集結重兵于畿內組成最后一道防線,可以說只要開戰那便是決戰,都畿以外根本就沒有據守拉鋸的空間!

魏國方面反應的如此迅速,這也讓陳蒨越發有感時不我待,于是接下來便又抓緊時間聯絡國中各方人員,務求盡快組結成一個共同進退的同盟,為此自然也是少不了各種許諾。

然而很快,江北便又有新的變故發生,原本在關中為質的南康王陳曇朗突然抵達了江北秦郡,并且向建康方面派遣使者,宣告其人的態度:今嗣主在朝,靈前繼統已是名正言順,皇太后不應、也沒有資格詔令外朝,凡不循嗣主正命以進者宜各請辭,安歸本分,否則南康王將盡起江北義師,跨江勤王!

陳曇朗這一宣言傳到畿內之后,頓時便在人情局勢稍有平復的建康城中再次掀起波瀾,在朝群臣憂心忡忡,就連民間百姓都如驚弓之鳥一般趕緊收拾家當、往畿外進行逃亡。

陳蒨兄弟對此同樣也是震驚不已,第一時間便派出使者前往秦郡,希望說服陳曇朗趕緊過江入朝來兄弟們一起分說清楚,不要隨便的嘩噪于外,從而暴露出宗室失和而為人見笑。

但陳曇朗對此卻不屑一顧,直接下令將陳蒨派遣的使者斬于江邊,以示絕不與悖亂人士相茍合!2012(wangshu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