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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晉陽宮盡顯富麗壯觀,若能靜下心來仔細游賞,那美輪美奐的宮室和充滿匠心的裝飾必能讓人目不暇接、流連忘返。鲺
李泰現在當然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單單大殿內外堆積的那些收獲就已經讓他心花怒放。雖然說他早知道東魏這邊的情況要比西魏好上許多,可當這差距實實在在擺在眼前的時候,還是給了自己一個不小的晉陽震撼。
金銀珠寶這些俗不可耐的東西,真正做到了車載斗量。綾羅綢緞同樣是滿倉滿架,單單倉舍便有幾大排,十幾個高敖曹怕都拿不空。至于那些價值無從估量的異域奇珍,同樣是令人眼花繚亂,數不勝數。
當然,眼下最有價值的還是那些軍需儲備。單單不同規制樣式的精甲,就翻找出來了上千具之多,這還是之前撥付大軍使用之后剩下的庫余。
若是趕在高歡大軍前往玉璧之前便來到這里,那所積儲的軍械物資數量之大必將更加的不可想象。當然那會兒李泰就過來的話,也是純粹的活膩了。
晉陽宮因多有宮奴士伍役使于此,因此也儲存了不少的糧食醬菜,倒是不必擔心短期內困在這里會飲食不繼。在盤查宮室的時候,甚至還發現一處儲存了大量煤炭的倉庫,物資儲蓄種類繁多,設想的可謂是非常周全。
除了這些物料的收獲,另一個讓李泰欣喜的就是所俘獲的那些人員。這些男女可絕對不是普通的勞役士伍,而是各自都擁有精擅手藝的匠人,造槊造弓、鍛制刀劍、裁制皮具、軍服甲胄、拋光保養等等各種軍工門類可謂是應有盡有。
諸如之前妙音娘子贈送自己而讓老丈人吃味不已的宿鐵刀,不說武庫中收繳的,單單俘獲的匠人中便有數人精通宿鐵灌鋼這門技藝,也都擁有豐富的鍛造經驗。鲺
無論任何年代,人才都是最珍貴的。若能將這些代表時下各項技藝巔峰的匠人們打包帶回關中,那收獲又比繳獲的物資貴重了不知多少倍,有了這些工匠,便可源源不斷的制造財富!
當然,如果想真正的落袋為安,還要抵抗住東魏留守軍隊的反撲并且成功脫困。
不過李泰對此也并不憂慮,他此刻內心中已經是充滿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覺悟,哪怕是拋頭顱灑熱血的死戰于此,也決不放棄已經繳獲到手的這些人事物資!
黎明時分夜色稍褪之際,晉陽宮周邊便傳來了各種雜聲異響,無非是左近城中的留守人馬正在將此處進行包圍并準備反擊。
經過一些的奔馳折騰,李泰所部將士們眼下也都疲憊不堪,在將這座宮城中人事物資收集完畢之后,便抓緊時間造炊進食,并且分批輪流的警戒與休息。
天色剛剛放亮,晉陽宮各方宮腔外幾乎同一時間響起了進攻聲。被從各方抽調而來的晉陽兵們順著梯子攀爬進入,并且快速的向宮城內結隊沖來。
李泰聽從梁士彥的建議,并沒有將人馬完全分散在諸宮室間試圖將整座晉陽宮都防守起來,而是重點防守宮城西北角的三座宮院。不過在宮室永巷之間也設置了許多的障礙,用以增加進攻者推進的難度。鲺
在一條宮道盡頭的闕門前堆積著許多的木石雜物,一隊東魏人馬沖進此間后,便被兵長下令快速清理掉這些障礙物。
士卒們入前搬抬雜物時,卻發現這些木石都潮濕滑膩,扒開表面向下看去,才發現數個盛放著油膏的瓦罐,心中頓覺不妙,忙不迭大聲喊話示警:“這里堆滿油膏,提防賊人用火……”
話音剛落,闕門內數道火箭勁矢直射而來,在命中這團雜物之后立即便火花四濺,早被油脂浸透的雜物頓時燃燒起來,熊熊烈火散發出的熱浪直向兩側席卷而去,使得這狹長的永巷幾乎難以立足。
“退后、退后!”
因為見機得早,沖入此間的東魏士卒們得以及時撤出,沒有造成什么人員傷亡,但見那一堆雜物火勢兇猛,這一條永巷短時間內已經是此路不通。
負責南北督戰的高岳與厙狄干眼見到宮城內升起了滾滾濃煙,各自臉色一變,忙不迭吩咐道:“速攻、速攻!快將火勢撲滅,千萬不要任其蔓延焚燒宮室!”
他們一時大意被敵人攻入晉陽宮中已經是一樁罪過,若再任由敵人將此宮苑焚燒一空,自然罪過更大。鲺
于是接下來進入宮城的將士們第一時間并不是要尋找敵人戰斗驅逐,而是要先找到宮城內的水渠砂土等防火之物,先在火勢周邊建立起一道防火的隔離帶。
如此一番忙碌折騰,分散在諸宮室間的著火點算是基本被控制下來,而時間也已經是日上三竿,這才開始在宮城內一些開闊地帶集結整列,然后便向賊人仍在據守的幾處宮院殺去。
晉陽宮修建的誠是輝煌壯觀,讓人一眼望去便心生崇敬,但在眼下卻成了東魏將士們的障礙,曲折的宮道永巷將進攻的路線給徹底限定,頭頂不時的有飛石冷箭掉落下來,每一處折巷路口便是一處關隘,敵軍只需少數人馬將此占據,便能夠將進攻的人馬給阻攔下來。
盡管這些晉陽兵都精悍得很,更有一種知恥而勇的情緒,較之往常更加的悍不畏死,但向前推進的仍然非常艱難。
在敵軍據守的一處宮院外側通道中,在強弓勁矢、堅甲利刃的防守反擊下,尸體已經堆積的足有數尺之高,永巷內的石階上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血漿,人腳踏上去如行泥沼之中濕滑難立。
防守一方較之進攻者雖然傷亡很小,但體力負擔卻是極大,一些將士從前線撤下后甚至都難憑自己的力量站立住。
這種全無花巧的巷戰,就是對人體力和意志的極限壓榨。李泰所部人馬誠然是身陷絕境、不戰即死,而進攻一方的晉陽兵的表現也對得起其威名,盡管已經是傷亡慘重,但只要將主下令,便都會義無反顧的繼續沖殺上來。鲺
這種高強度的戰斗從上午時分一直持續到了傍晚,進攻的晉陽兵丟下了最起碼上千條性命,傷者更是不計其數,而李泰一方也折損了上百人,多是在阻抗對方亡命攻勢時犧牲的,就連朱猛這名宿將都因為廝殺的太過忘我而被敵人劈砍兩刀。
到最后實在是雙方交戰的區域太過血腥殘忍,哪怕是換了別的部伍來攻,那堆疊數層的血肉尸骸都嚇得人士氣沮喪,不得已東魏人馬才暫時后撤下去,并且也在宮城中駐扎下來,以免敵人趁夜再去破壞其他宮室。
因為一路行進過于順利,李泰心里也不免對東魏軍隊暗生輕視之心,在結束了白天的戰斗后,他也不由得感慨自己一行之所以做到這一步,主要還是勝在出其不意的謀計和運氣,而非東魏人馬真的不堪一擊,這些老鎮兵們是真的有料。
白天的戰斗過于激烈,他所部這兩千多人輪番上陣與休整,循環了有十多次,越到最后循環的頻率就越快,若非在晉陽宮中獲得了充足的軍械給養的補充,再加上對方看似攻勢兇猛、實則投鼠忌器,不敢使用破壞性太強的進攻方式,這一天都未必能堅持下來。
傍晚時分,將士們大多都已經疲憊不堪,趁著東魏人馬暫退之際,李泰又直接放棄了一座宮院以減小防守壓力,并且將一部分傷殘與狀態下滑嚴重的部曲與此間繳獲的人事輸送到城外去,將駐守西山通道的人馬補充進城中。
晉陽宮與西山峰嶺山壁之間距離寬不過數丈,而且為免閑雜人等窺望宮禁而將峰嶺修整的難以攀爬,道路兩側早被李泰命人將宮城內的建筑廢料堆砌除了高達丈余的防守攻勢,敵軍雖有來攻,但在宮城和山道兩處夾擊之下都被擊退。
此時他們又在東魏軍眼皮子底下向宮城外輸送人事物資,無疑是大大的挑釁,當即又有人馬向此逼近而來。鲺
但李泰也感受到了火攻的好用,早將宮城中搜集到的油膏、漆料、松油等等物資聚集起來,此時見到敵人逼近,便直向兩側進行拋撒,用火勢逼退敵人,加緊進行運輸。
他也并不擔心敵人會反其道而行之,反正這晉陽宮也不是他的,此間敵人們明顯是不敢舉火焚之。
此時的宮城外,厙狄干與高岳見面之后卻有些相對無言,各自都覺得被敵人搞到這一步,他們可真是妥妥的大怨種。但眼下在做什么懊惱埋怨也于事無補,只能認真商討該要如何消滅這一路賊軍。
當得知敵人正向西山輸送人員物資的時候,厙狄干和高岳全都皺起了眉頭,雖然說西山峰嶺起伏、道路崎嶇,并不適合大宗人物的出入行走。
可如果敵人進入西山范圍中,他們也得擴大圍堵追殺的范圍,勢必要投入更多的兵力。高岳昨夜便已經下令將此間權貴部曲召集起來,統共聚集起了五千多人馬,畢竟許多將領都率著家兵部曲追從高王南下,留在晉陽的本就不多。
這五千多權貴家兵雖然也是一個不小的補充,但想要針對西山進行有效封堵則仍還未夠。
眼下再傳令其他區域人馬來援時間上顯然是來不及,那就只能就地進行征發,士伍奴役中的壯丁以及罪犯等,如此才能確保將這一路賊軍給堵截下來并予以殲滅!鲺
但是厙狄干對此還是有些遲疑,皺眉說道:“前者征募北山胡眾便未曾建功,如今若再征使眾多難遵號令的雜卒,恐怕情況會更敗壞啊!”
“我與太師職任留守,發生這樣的惡劣情況,必然是罪責難逃,也不敢奢望能夠免責。但若任由賊眾滋擾一通之后再從容撤走,則你我之罪死不足贖啊!”
高岳自然也明白這么做是有病急亂投醫之嫌,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們能做的選擇也不多,只能通過全殲來犯之敵來挽回一些臉面,便又嘆息道:“賊眾能夠準確偷襲晉陽宮,可知必有熟悉此中情勢的內應。西山雖然疊嶂崎嶇,但也不可妄想只憑山勢便能將賊眾困鎖難出。”
厙狄干聞言后又不由得嘆息一聲,賊徒之所以攻入晉陽宮,主要還是在于他在防務安排上的疏忽,如今再想攻奪回來卻難。
所以眼下也委實不可再瞻前顧后,爭分奪秒才是正計,于是他便說道:“此間軍事便且托付大都督,我自招聚各方員卒為用。”
與此同時,眼見第一批人事資源成功輸入西山,李泰心中也暗自慶幸,看得到拿不走絕對是最令人痛苦的事情之一。
大功臣駱超又闊步走上前來,對著李泰抱拳說道:“李開府所部人馬果然是精勇有加,東賊如此攻勢之下,竟難撼動軍勢分毫。只不過此間終究是賊境老巢,我等不免人單勢孤,若能招引一批助力,安全脫困的機會一定更大!”鲺
“駱將軍又有何教我?我一定洗耳恭聽!”
李泰聽到駱超這么說,頓時又是一臉熱情期待的笑容說道。
“前言某曾督使關西戰俘于此用工,又從此間宮奴口中得知那些役工今多遣散于晉祠以南。我知此中不乏想要西歸的忠義之士,只是受困于無人引領而不能行,若能趁此時機將人員招聚起來,不獨可以增壯當下的勢力,還可幫助他們奉義歸國!”
駱超講到這里,又一臉自信的對李泰說道:“某雖不才,于彼諸類當中略有幾分人望。開府若肯使任前往,我必將這些義眾引回助戰!”
李泰稍作沉吟后,便對駱超長作一揖道:“能與駱將軍共事此間,實在幸運快意,將軍懷抱如此熱誠,何愁事不能成!”
說話間,他便指派幾十名精卒與駱超同行護送,并整理出一些價值不菲的財貨著其隨身攜帶,用以收聚人心。
無論駱超說的是不是真的,哪怕是要借此抽身而去,單憑其人將李泰一行引至晉陽宮,李泰總要承他一份情,也愿意將他放走。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