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0397 先下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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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兵列陣,自是不折不扣的殺戮機器。可若是潰敗之卒,那就徹底的淪為了待宰羔羊。

此時的戰場上甚至出現兩三名東魏士卒提刀追趕,便能將上百名胡卒驅趕的亡命飛奔并任性屠殺,這些胡卒們卻根本不敢駐足停頓下來進行反擊。

此時仍隱匿在山谷中的騎兵隊伍里,梁士彥快步行至李泰身畔,一臉躍躍欲試的叉手請戰:“郎主,賊軍出城已有數百,離石胡眾軍勢更加潰爛、傷亡漸多,仆請為前隊攻殺出城之賊!”

“且慢,還不到時候。烏突城乃是此間大戍,領控偌大區域,必然是有精騎養于城中以備變。今其精銳未出,暫未可動。”

李泰聞言后便擺了擺手,直接拒絕梁士彥要在此時出擊的提議。

雖然劉阿七也未探知城中兵種配比如何,但常情以論,此城需要震懾左近胡部勢力,一定是會存在著一支可觀的騎兵力量。不將這一部人馬引出城來,便稱不上誘敵成功。

此時河對岸的離石胡眾們已經死傷頗多,加上之前羊攻城池所死傷者,在這不長的時間里起碼已經折員上千。

哪怕只是作為耗材,李泰也頗感心疼,但大魚沒有釣出來便提前收線,只會讓之前所下的餌都白白浪費掉。

那些逃竄的離石胡眾們在郊野中鋪開的范圍越來越大,只憑那幾百名出城的守軍步卒已經很難再有效的阻截追殺。

而等到這些稽胡人眾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后,便會再變成不可控的隱患,不知何時便又會聚結成為大隊人馬而卷土重來。

所以那座烏突城城門終于大開,直從其中沖出五百多名騎兵,各自挎弓持槍的馳騁而出,于河灣淺處涉行過河之后,便就展開了針對潰散稽胡的第二波殺戮。

隨著這一隊騎士們加入追擊戰斗之中,荒野中潰逃的胡眾們仿佛苗圃中的雜草被快速的收割起來。

“上馬,直赴烏突城!”

眼見敵軍騎兵終于出動,李泰便揮手下令,但所奔赴的方向卻并非已經陷入一面倒屠殺態勢的陵水東岸,而是城門大開的烏突城。

眾將士得令之后便紛紛上馬,分作前后隊列便打馬沖出山谷,直向數里外的烏突城沖去。

“那、那是哪里來的人馬?”

隨著這上千名騎兵涌現進視野之中,無論是城頭上、還是在荒野中追殺稽胡卒眾的東魏人馬都驚詫不已,一名騎兵兵長立刻下令回援。

此時再追殺荒野中這些稽胡群眾全無意義,若被這一支突然出現的奇兵將城池攻奪下來,且不說他們將會遭受怎樣的刑罰,只怕當即便要處境堪憂。

守城的將士們眼見敵騎逼近,心中頓時也慌了神,在將己方回援人馬和來犯者的位置距離稍作對比后,守城的兵長便明智的勒令士卒們趕緊將城門重新關閉起來,以免被敵騎沖進奪門。

在高速的奔馳下,數里的距離頃刻即至,眼見城頭守軍緊張的拉弓待敵,李泰輕笑一聲,趁著敵騎尚未抵達,快速將部伍分所三隊。

一隊兩百人陣列烏突城門前,只待城中守軍出城來便作沖殺,一隊三百人策馬沖上西側土坡休整待命,另一隊五百人則在陵水西岸排列戰陣,等待狙殺倉皇回援的敵軍騎兵。

敵方人馬心憂城池安危,很快便從荒野中馳行而歸,雖是高速奔馳,但陣型并不散亂,足見也是訓練有素的精兵。特別在將要沖抵騎弓射程之內時,這隊騎兵直向側方游掠,并且引弓射擊而來。

李泰看到這些人馬近乎整齊劃一的游掠與引射動作,也忍不住感嘆一聲,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都還沒有見識過如此富于騎射美感的騎兵隊伍,不說他自家部曲,就算剛從隴上引回的健兒們,較之眼前這一隊精兵也是稍顯遜色。

但精兵并不意味著就能奪勝,同敵軍那靈活的切換陣勢相比,李泰所部應對就稍顯呆板了,既未引弓還射,也沒有變陣應敵,只是將臉一側,換了一個方位繼續注視敵軍:你們瞎熘達啥?到底過來還是不過來?

很顯然,對岸稽胡卒眾們的安危在李泰心目中的重要性、是遠遠比不上這隊敵軍騎兵們對城池安危的重視,見敵軍人馬只是在對岸陣列如林,根本就沒有要作涉水迎擊的打算,于是那名東軍騎將便喝令一聲,隊伍頓時分成一大一小兩個部分,并分成兩處方位打算沖行過河。

李泰見狀后便直領梁士彥將此陣人馬引走,盯死了那人馬偏多的一隊,只待半渡而擊。至于自己則歸引坡上三百卒員,只待人少一隊登岸便作沖殺。

當敵軍騎兵們開始涉水渡河時,原本關閉的城門便也轟隆一聲便被打開,黑壓壓的守軍步卒直從城門中沖涌出來,各持刀盾向著列陣城門前的兩百騎陣便沖來,竟是要用這送命打法來為對岸騎兵贏得搶渡時間。

李泰瞧這蜂擁而出的步卒絕對超過了千數,再加上之前出城的步騎人馬,便已經超過了兩千之數,而此時城頭上還有數量不菲的守軍正在射擊配合城門步卒的沖擊,可見這城中守軍卻不止兩千多,劉阿七他們磨了這幾天,結果人家根本沒用全力。

李泰一邊在心中暗罵著,一邊喝令那兩百守門騎兵撤上坡地,這守將簡直他媽的屬烏龜的,明明城中這么多人馬,居然連劉阿七所部離石胡殘眾堵門叫囂數日都不肯出戰。

不過他很快便也注意到,這些沖出的步卒素質實在不怎么樣,遠不比對岸那五百騎兵精銳,較之劉阿七那群烏合之眾也不差多少,沖出城后居然不懂得變道列陣,而是又鬧哄哄繼續向河灘沖去,直將側翼完全暴露在坡上騎兵們的視野中。

如此目中無人,李泰自然不會慣他們的臭毛病,當即將手中馬槊一抖,率眾直向坡下沖去,馬槊向前刺挑,便直接洞穿數人,再作環轉噼砸,身前已無立者!

五百騎兵沖擊一陣,便將這些步卒們攔腰沖斷,后路人馬倉皇向城門處后撤,但被攔截在前方的數百兵卒卻已經大大慌亂起來,在身后精騎人馬的沖擊之下,只能繼續向前亡命飛奔。

這時候,對桉那一路百余名騎兵也已經渡河登岸,正待沿河岸沖擊敵方岸邊軍陣,但前路卻陡被自家蜂擁投河的亂卒們給截斷。

“沖過去,不需憐惜胡奴性命!”

李泰有離石胡做炮灰誘餌,而這些被驅趕出城的步卒們在烏突城中也是類似定位,都是前所招攬與俘獲的稽胡士伍,因此在那騎將眼中也根本算不得什么,當即便要策馬沖踏而過。

東魏軍都不憐惜這些步卒性命,李泰他們更不會,這會兒早從后陣沖入,槊鋒直直摜入一名騎兵胸膛,槊桿因這對沖力道稍作彎曲,繼而陡地向前一彈,那東魏騎兵身軀頓時便被彈射出去,直接跌落在數丈外的河流之中。

“郎主小心!”

左近一聲暴喝響起,李泰下意識沉臂壓下馬槊,上身順勢伏于馬背,但仍覺后腦處砰得一震,兜鍪因受勁失所擊而撞上了后腦。

他強忍干嘔之意,抬眼望向斜前方,便見十數丈外一名年輕騎將手握之弓遠比一般騎弓更加長大,方才險些奪他性命那一箭便是此人射出。

“擒殺那員賊將,便是此戰首功!”

李泰吐出一口濁氣,手中馬槊左盤右噼,直向那名騎將所在沖殺而去,凡所前路人馬盡皆伏尸于途。周遭眾親兵們也都打起了精神,前驅后掩圍繞李泰為中心,快速組結成為一個沖殺陣勢。

那騎將本待再射,但對方沖勢實在太兇勐,引弦尚未過半,槍芒已經近在眼前,直將勁弓棄置一旁,挺起掛在馬鞍上的大刀便待交戰。

他這里剛剛揮刀格住迎面一槍,兩側槍矛卻如毒蛇吐信般刺出,逼得其人只得滑落下馬,這才避開那些足以穿肋破腹的攻勢,但左肩仍被刺出一個血洞,落地后未暇轉逃別處,一桿大槊已經直刺兩股之間并伴隨著一聲怒喝:“跪下!”

騎將兩膝一軟,戰刀跌落在地,便也乖乖匍匐在地,口中則大聲喊話道:“兩軍交戰各奉其主,絕非有意加害將軍!今既不敵,愿解甲請降,懇請將軍饒命、饒命……”

南北朝幾百年的亂世紛爭不斷,所以也涌現出一大批以戰爭為職業的武人,忠義觀念非常澹漠。特別是如今的后三國時期,東西兩魏那是花開兩朵,分產卻并不分家,至于江東蕭菩薩那更沒的說,對待降人唯恐不厚,命都搭進去也在所不惜。

所以見到這騎將干凈利落的請降,李泰也并不覺意外,直將槊鋒橫在此人頸側并沉聲道:“此間守將為誰?賊將又名誰?”

“奴名皮景和,本高王帳內親信都督,武定三年加職烏突戍主,便是此城守將。將軍神威懾人,奴愚鈍降遲,請將軍恕罪!”

那騎將長拜在地,不敢抬頭去望李泰,回答問題卻是恭謹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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