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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劉平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李泰越發覺得拿著霸府的資源來為自己收買人心的感覺真是挺爽。
雖然陜北這里的人事局面也是自己從無到有的經營起來的,但霸府在背后給予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特別在他的勢力還稱不上可觀的時候,若無霸府這個靠山所提供的威懾,他的一些計劃也難順利的落實展開。
除了劉平之外,李泰又將李雁頭任命為這座防城的都督,當自己不在的時候負責防城軍務。
他如今部曲下屬雖然眾多,但講到最為心腹忠誠的,自然還是這些從河北一路追隨至此的家人們。
像李渚生等年齡稍大一些的,身體精力都已經漸漸不足以支持跟隨李泰四處奔波,便留守鄉里照料產業,李雁頭等有心有力的少壯便是他最為放心的幫手。
毛世堅、崔彥升等至今跟隨不離不棄的舊屬們,李泰也都將他們安排在州府任事,這些都屬于他的核心班底、心腹肱骨。
隨著各項人事任命公布下來,凡所涉及到的下屬全都眉開眼笑的入前拜謝。
而同樣列席堂中的離石胡酋劉庫真就漸漸變得有些不澹定了,不斷的在席中搞些小動作試圖引起李泰的注意,可是一直到了所有人事任命都公布完畢,劉庫真仍然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神情頓時變得蕭索落寞起來。
可是很快他又振奮起來,長身而起步入堂中,向著端坐上方的李泰深拜道:“之前主公轉事別鄉,仆張目四望、不見我主,心中悲傷難忍,常常泣不能面。終日禱告祈請,主公總算歸來,仆斗膽懇請主公準許仆于南山堅壁為主公鑿窟造像,他日主仆再有分別時,仆便長居窟中來消解對主公的思念之情!”
這番話說的剛剛受賞群眾們都感覺肉麻得很,但劉庫真卻語氣卻是真摯無比,講到之前對主公思念之情的時候、眼窩中都有淚花閃爍。
“但使兩心相知、不負彼此,也無懼天各一方,情義總是綿長。鑿窟造像倒是不必了,不過我這里確有另一樁要事需要借仰你的才力。”
李泰望著堂下劉庫真微笑說道,然而話音未落,便聽到劉庫真砰砰的以頭搗地之聲。
“仆究竟是犯了怎樣的罪惡,竟然讓主公如此疏遠……仆這一身筋骨皮肉,哪一分不是主公包庇賜活?能受主公驅使便是仆最大榮幸,主公竟然作言稱借,一定是仆愚昧中犯下大錯,才不被主公容納于門下……”
劉庫真一邊不斷的叩首,一邊在口中哀號著,真仿佛如喪考妣一般。
李泰瞧這家伙全無底線的阿諛樣子,一時間也有些懷疑自己的計劃可不可行,把這個家伙放回西河去,他真能帶領部眾對東魏進行有效的騷擾?
不過他也知這劉庫真除了貪生怕死的表象,真到臨事時也有幾分狠厲,關鍵時刻出賣父母宗族都毫無心理負擔,絕不是一個只懂得搖尾乞憐的廢物。
他先重重一拍面前的桌桉,劉庫真聽到這聲巨響后身軀頓時一顫,繼而便噤若寒蟬、不敢再干嚎哭嚷,只是可憐巴巴的委頓在地小聲道:“主公有什么吩咐,仆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你能有這樣的心懷,也著實讓人欣慰,不枉我在國中向大行臺進言你的事跡。大行臺在聽聞之后,也著我一定要對你重重嘉獎。”
李泰這才又笑語說道,而劉庫真在聽到這話后登時又來勁了,直接叩告道:“仆不知大行臺為誰,只要不是主公的寵卷,余者旁人恩賞全都不在計內!”
恍忽間,李泰居然仿佛從這家伙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下意識便想抽刀在手架在這家伙脖子上詢問他是否也想做個的盧?
拋開這份警惕不說,李泰也不得不承認這番話聽來真的挺過癮,怪不得老大經常被自己哄得挺開心。
但他還是板起臉來薄斥道:“休得胡說!大行臺乃是國之柱石,我亦仰承其命,你不知其人是胡性卑鄙,謹記切勿浪言人前,以免失敬獲罪!”
劉庫真連忙又誠惶誠恐的點頭應是,李泰才又繼續說道:“大行臺雖然著我對你重賞,但我能做的無非是助你接掌你父族舊勢,但出身如此、自號賢王實在是有些自甘末流,單于之號卻又非我能授。須得你卻有功勛于國,我才可向朝廷為你請封。”
稽胡多是匈奴后裔,所以對于匈奴的官爵名號也都極為癡迷,稍具實力者便要給自己捯飭一個稱號。諸如之前在此境叛亂的劉平伏,便自稱單于。
但既然是自己叫著玩的,這劉庫真父親才只稱左賢王,也的確是不夠威風,透出一股子想要自夸卻又底氣不足的味道。
劉庫真聽到自己有望得授單于號,神情頓時流露驚喜,但很快便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仆自知才器低劣、難堪大用,但只能夠身列主公帳下充作親信、賞都督銜,已經深感幸運,單于之號雖然榮耀、但卻危險,實在非我所愿……”
“前作肝腦涂地之言猶在耳畔,今欲加你領袖諸部的榮耀卻不敢承受,難道這一榮位對你而言竟比死還要更加可怕?”
李泰先是冷哼一聲,旋即便又沉聲道:“但今事到臨頭,卻是沒有可作推脫的余地,你不能,我亦不能!亂世謀生,譬如驚濤行舟,共濟者必須同心協力才可得渡,稍作異懷則必舟毀人亡!我對你是頗有賞識,所以才引渡船上,可你若心志不同,溺死中途也不謂無辜!”
劉庫真聽到這里便也意識到李泰這是在通知他而非要與他商量,而他也根本沒有什么討價還價的空間,于是便又連忙恭聲應是。
李泰見他態度變得端正起來,這才將要把他所部離石胡眾引渡回西河地區進行安置的計劃稍作分說。
劉庫真聽完之后,臉色頓時變得忐忑又糾結,心緒頓時也變得雜亂起來,不知該要答應還是拒絕。
老實說,西河離石故土若還宜居的話,他父親左賢王也不至于率領部曲群眾輾轉各處。但話說回來,離石雖然不安全,但他們一族總算逃了出來,其他地方兇險只會更大,否則他父親也不至于帶領族屬們輾轉漂泊,最終身死于這河西之地。
劉庫真雖然僥幸存活下來,但在歷經世事磨練后也深刻明白到人離鄉賤的道理,內心中充滿了濃烈的危機感,所以在面對李泰這個一言可以決定其生死的強人時,一副阿諛奉承、沒有底線的模樣。
他又不是天生的賤骨頭,當年族勢正旺的時候那也是一人之下、威風凜凜的少族長,到如今淪落到這般田地,也充滿了太多的無奈。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叩首澀聲說道:“主公若是問計于仆,仆是真的不想返回,只想安居此鄉。但主公若是需要仆效忠立功,仆便挺身前往。仆對主公忠誠無貳,與東賊卻是仇恨滔天,如今能夠求勢于主公而報復前仇,也實在不該怯懦退縮。”
李泰聽他這么說,臉上才又露出笑容,便又將完整的計劃講述一番。
綏州對岸便是東魏的西河郡,離石便在其郡境中,這一段沿河的狹長地帶因有呂梁山的阻隔,雖然直線距離晉陽極近,但實際用兵起來卻非常艱難,這也造成了稽胡狗皮膏藥一般的難以鏟除。
之前高歡投入大軍針對呂梁山中的稽胡部族進行強悍打擊,剿滅了眾多山中胡部,左賢王部能夠逃脫出來也算是幸運。
但呂梁山中地勢崎區,復雜多變,高歡雖然大大打擊了稽胡的有生力量,但也難以建立起實際有效的統治,更不敢留駐太多人馬于此。
所以隨著東魏大軍撤出,這一時期的呂梁山西麓山區其實是處于一個勢力的真空。劉庫真只要率部返回,很輕松就能成為區域中最強大的勢力之一,再招撫其他逃竄的稽胡部眾、安心發展壯大,便可以漸漸的恢復元氣。
而且綏州這里還可以對劉庫真部進行隔河投喂,真等到高歡大軍再次攻來,劉庫真也可以直接引部撤回黃河以西,將危險降到最低。
更何況玉璧之戰結束之后,東魏內部也會進入一段持續數年的混亂期,要一直等到高洋上位,才會再掀起針對此境稽胡的大規模武力打擊,短期內則是危險不大。
劉庫真在聽完這完整的計劃后,臉色也變得稍微好看一些,旋即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那就是單憑他自己實在很難懾服其他離石胡部,但若是能前往朔州云陽谷迎娶劉蠡升的孫女并向之請借兵馬,那把握自然更大。
畢竟離石胡若完全消亡,他們這一路稽胡也是前途堪憂,搭救離石胡就是在扶立一個分擔東魏火力的目標。
李泰對此建議也表示贊同,如此一來便可將計劃更作完善,首先分出一路精銳騎兵沿黃河北進,繞道肆州以北聯絡云陽谷稽胡并給劉庫真娶媳婦,然后再一路南來寇入并州。至于此間的離石胡部,眼下就可以分批渡河,在西河郡境中建立前進的據點。
于是李泰便以李允信為北路將領,并配給熟悉彼境地理形勢的一隊向導,率領一千名騎兵護送劉庫真前往朔州云陽谷。綏州此間則以朱勐為前鋒,督統此境州兵與離石胡眾搭建浮渡、安排人馬陸續過河,勘探鋪墊、以覓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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